第二十章 敲山震虎
聽見葉長青的喊聲,楊應乾便帶着眾人趕了過去。
“大人,裏面發現了幾具屍體,不知道是不是周家大公子,”葉長青面色沉重的說道。
一旁的周廣武聞聽此言忙是推開眾人跑了進去,失魂落魄的跑進了樹林,不多時裏面便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楊應乾眾人也緊跟着走進了樹林,往裏走了十幾步地上便出現了兩名護院的屍體,致命傷一個在咽喉,一個在前胸,被砍在咽喉的那個護院脖子和身體僅僅只連着一絲皮肉,可見出手之人手段之狠毒。
越過這兩名護院的屍體,眾人繼續向前走去,便看見了正跪在地上伏在一具屍身上正失聲痛哭的周廣武,護院首領李義的屍體正歪歪斜斜的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看來周廣文確實已經遭遇不測了,楊應乾微微的嘆了口氣,他對這個富家公子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雖有着商人的精明,但卻沒有商人的市儈。
正伏在兄長屍身上痛哭的周廣武看見楊應乾前來,一頭撲倒楊應乾面前將頭磕得咚咚作響。
“大人,我大哥死的太慘了,這肯定是溫家做的好事,請您為我周家做主啊!”
楊應乾趕忙將周廣武從滿是泥濘的地上扶了起來。
“快快請起,你放心,這件事本官必然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周家一個交代,現在二公子你的當務之急是要趕快回家,大公子罔死,令尊必定方寸大亂,此時周家的重任可就全壓在你身上了,二公子萬萬不可失了心智啊!”
聽着楊應乾的勸說,周廣武總算是恢復了神志,在兩個衛兵的攙扶下出了樹林。
葉長青帶着官兵又是一陣搜索,並未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楊應乾便只能先差幾名官兵先將周廣武護送回泉州,集合隊伍返回永寧衛再從長計議了。
返回永寧衛的路上,楊應乾陷入了沉思,這次周家商隊被襲擊,貨物全部被劫,除了一名護院外其餘人盡數被殺,手段過於殘忍,而且極像是經過縝密謀划后的行動。
一旁的謝尚政此時也是緊皺着眉頭。
“大人,我剛剛查看現場,發現這伙賊人來去的十分從容,地面上沒有絲毫的痕迹,好像一切都計劃好了一樣。”
見楊應乾微微點頭,謝尚政心知二人想到了一處,便接著說道。
“能幹這件事的人,必是可以從中得到巨大的好處,要說自從周家接了咱們永寧衛的生意,就算有了咱們在後面的支持,誰又有這麼大的膽子和實力來做這件事呢?”
“自然是幹掉周家后可以獲得最大利益的人!”
楊應乾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殺氣,周家剛剛和他達成合作,第一筆生意就被劫了,這不單單是在打周家的主意,也是在打他的臉,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以後誰還敢和他做生意。
想到此處楊應乾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了,沉思片刻后他轉過頭看向謝尚政等人。
“大勇,你和大牛帶人先回衛所!”
“大人,您不回去?”孫大勇奇道。
楊應乾並未回話,而是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看向謝尚政:“大哥可敢陪我前往泉州一趟。”
謝尚政先是一愣,轉而便明白了楊應乾的意思,兩人並沒有再做其他的交流,將馬鞭在馬背上狠狠一抽,幾騎快馬瞬間便消失在了靈源山的雨幕中。
泉州府,溫宅祠堂。
溫成鈞正屈膝跪在祠堂下首,溫家歷代祖宗的排位正一排排端端正正的擺在祠堂那張寬大的供桌上,彷彿是正在審視着眼前這個溫家的後世子孫。
一隻上好的官窯茶盞飛到地面上,精美的瓷器隨着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瞬間在溫成鈞的面前變得四分五裂。
“以前你不是挺穩重的嗎?這次怎麼能幹的出這麼蠢材的事情來!”
溫應舉暴怒的聲音在祠堂里回蕩,震得溫成鈞的耳膜都有些微微發疼。
“他周家剛剛和楊應乾做成生意,你就找人把周家老大殺了,還把他們的貨給帶回來了,你是想死嗎?”
溫應舉臉上的皮肉因為情緒的失控已經快要糾結到了一起。
早年在海上討生活,雖也是刀口舔血,他卻是從未敢和官府起過衝突,因為他知道自己再厲害也就只是個海商,萬不可能和官府對抗,也正因為這樣,他才能搭上溫體仁,逐漸轉成了個正經商人。
可自己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兒子,竟然敢近似明目張胆的找人去劫了周家的商隊,還把人都殺光了,要不是自己就這一根獨苗,非得打殺了這個逆子不可。
“爹,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吧,茅十八他們這個活計已是輕車熟路了,做的很乾凈,再說了你不一直想要滅了周家嗎?這次正好就順道把事兒辦了!”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溫成鈞的臉上,他那對於男人來說有些過於白的臉上瞬間浮起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
“你當周家和楊應乾是傻子嗎?這事一處,他們首先懷疑的就是你!”溫應舉的胸脯仍是劇烈的一起一伏着。
“兒子倒是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的嫌疑越大,他們就會越認為不是我們!”
溫成鈞一邊說著一邊得意的笑着:“那些煙草我也派人放到了城外隱蔽的地方,等這陣風聲過了,讓咱們的商隊順道買了,還能趁機賺一筆。”
溫應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溫成鈞一眼,正欲再說些什麼,一個下人低着頭走進祠堂。
“老爺,門外有一人要見你,說是從永寧衛來的!”
聽到永寧衛這三個字溫應舉的眼角不禁微微一跳。
“只有一個人?”
“是的。”
溫應舉坐在椅子上,緊閉雙眼,將兩根手指放在眉頭上按了按隨即睜開眼對還在等着回話的下人說:“將貴客請到前廳等候,我隨後就到。”
下人退下后,溫應舉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看了一眼還在地上跪着的溫成鈞。
“我回來之前,就在這裏好好的跪着!”
..........
溫應舉來到前廳,看着一個身着大明官軍服飾的年輕官兵正坐在座位上喝茶,趕緊滿面春風的迎上前去。
“這位軍爺,冒雨前來,所謂何事啊?”
年輕官兵笑了笑,站起身沖溫應舉微微一抱拳道:“小人是永寧衛指揮同知楊大人的親隨葉長青,代表我家大人特來探望溫老爺!”
溫應舉又是哈哈一笑,示意葉長青坐下。
“有勞楊大人挂念了,老朽這身子骨可是好得很啊!”
葉長青並未接話,而是笑眯眯的端起桌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上次貴公子去到我們衛所,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這段時日我們大人心裏也是越發的過意不去,今日也是讓小人來向溫公子表達一下歉意。”
說著葉長青似無意的轉頭看了一圈,並未看見溫成鈞的人影。
溫應舉將葉長青的動作看在眼裏,眼中不禁厲芒一閃,轉而又恢復了正常。
“那次的事情確實是老朽教子無方了,成鈞從衛所回來之後老朽就打了他一頓,誰曾想這逆子身子骨如此不濟,竟是得了風寒,直到今日還在躺在床上養病呢!”
聽見溫應舉的話,葉長青不禁呵呵一笑,隨即意味深長的說道。
“在床上養病好啊,這段時日泉州可是不太平,溫老爺也要注意啊!”
溫應舉聽着葉長青意有所指的樣子,兩個眼睛頓時充滿了疑惑。
“葉軍爺此言何意啊?”
若不是事先知道溫家這老頭子當年行事的很辣,葉長青差點就以為這真的只是個人畜無害的老頭,當下清了清嗓子。
“今天周家往圍頭送貨的商隊被劫了,周家大公子和二十幾個護院全部被殺,搶匪不知去向。”
葉長青說完后便盯着溫應舉的眼睛,希望可以從中看出些什麼,可惜他只從溫應舉的眼裏看到了驚恐和震驚。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廣文這孩子我從小就喜歡,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溫應舉痛心疾首道。
並沒有從溫應舉的臉上發現端倪的葉長青不禁有些失望,當下只好說道。
“整個福建最大的海商除了周家就是溫家,現在周家出了事,我家大人十分擔心,所以要我來提醒溫老爺,溫家近期務必要提高警惕,以免重蹈周家的覆轍!”
“大人日理萬機還要惦記着我們的安危,實在讓人感動,請務必轉告大人,我們溫家一定謹遵大人的忠告,這段時間加強府上的護院力量,出海的生意暫停一段時間!”
看着眼前這個滿臉真誠的老頭,葉長青竟然有些懷疑楊應乾是不是分析錯了。
談了半天,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葉長青只好起身告辭,溫應舉竟親自將葉長青送至門外,眼見他騎馬離去。
看着葉長青走遠后,溫應舉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陰霾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