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葦村的哀痛
吉林省長春市的九台縣，有一個秀麗的山村叫大葦村。但在1988年，這裏卻發生了一起慘案......
一、“娃女”屍體
“鈴......”九台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電話響了。
話筒里粗聲大嗓的聲音顯然是加了控制，但讓人聽起來仍是驚魂未定：“喂，公安局嗎？我們村呂廣武的丫頭呂雪梅死在龍鳳地那疙瘩了，看模樣是凍死的，可那丫頭體格可好了，長得也俊，看了電視劇《娃女》后我們村都叫她‘娃女’，你們快來吧......”
電話是大葦村打來的，隊長劉國順和副隊長郜純化帶領幹警趕到現場。
現場地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屍體躺在被稱為水漏子的一塊窪地上，頭朝南，腳朝北，衣着整齊，雙手放在胸前，右腳下和左膝蓋南側有兩隻北京懶漢鞋，左手下方有一塊綠格放圍巾和兩隻大手悶子。荒郊野外，有林帶相隔，即使有人路過，也不易發現屍體。從屍體僵硬程度看，至少露天一周。
“屍體表皮沒有損傷。沒發現搏鬥和反抗跡象。沒有他人的足跡和指紋。根據現場初步調查，死者像是凍死的。”郜春華說道。
劉國順心想：“一個神經正常的姑娘，如果不是意外，怎麼會凍死在荒郊野外呢？”
呂雪梅屍體運回家，放在了呂家東屋炕上。全村人聽了都非常難過。
呂廣武夫婦有三個兒子，就一個姑娘，視為掌上明珠。呂雪梅母親披頭散髮哭得死去活來。呂廣武丟了魂似的徘徊在小梅的屍體旁：“小梅，準是誰害了你吧！你跟爸說啊！”
三個哥哥呂慶峰、呂慶玉、呂慶科也是大放悲聲。
“快，找個大缸，盛滿水，緩屍！”郜春華說道。水挑滿后，法醫把屍體頭朝下插了進去。
第二天上午，屍體緩好了，法醫把屍體從缸里撈出來，開始解剖。
刀片運行到頭頂時，突然“咔嚓”一聲響，碰到鐵器，法醫掀開頭皮，原來是一顆4寸長的鐵釘。
“繼續解剖。”沒幾下又是一顆4寸長鐵釘。呂家人知道了呂雪梅死因更是痛不欲生：“小梅，你死得好慘啊！”
劉國順和郜春華商量后說道：“封閉現場。”回到局裏后，立刻向長春市公安局報案！
二、偵查開始
1月23日上午10時，長春市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孫德林率領技術員張寶華、李曉明，偵察員張真春、蘭旭、劉寶超、於銳敏等精兵強將到了九台。
“你們一定要給我女兒報仇啊！”呂廣武和老闆要給公安局下跪，大家連忙將他們扶起來。
張真春來到村長許廣泰家詢問呂雪梅失蹤前後經過。
呂雪梅，14歲，小學五年級。1月14日上午8點從家離開就再沒回來。她家困難，呂廣武經常借外債，14晚8點多從債主家回來，發現小梅沒在家，連忙讓三個兒子去找。結果沒有找到。第二天鄰居也來了，分成四伙找人，也沒有找到。沒辦法呂廣武決定找董巫婆算卦，結果去了巫婆指引的地方，什麼也沒有找到，後來1月20日下午1點鐘，廟溝屯孫景州家的牛散放着，他去找牛，來到龍鳳地，發現屍體。。。。。。
張真春問：“呂廣武為人如何？”許廣泰說道：“他是個大好人，村民都挺認可他的。”
“呂雪梅平時和哪些人接觸？”“那小姑娘不瘋張，除了家門，學校門，平時哪也不敢去。”
究竟是仇殺、姦殺還是報復殺人呢？他們的腦海里環繞着一個大大的問號。
三、夜析案情
夜晚，在村小學，幹警圍坐在小爐子旁分析案情。
“一定是熟人所為，而且案犯就在村內或村子周圍。因為死者接觸範圍都在村內，白天出遠門得有人陪，晚上出門得大人領。那麼，什麼人才能把呂雪梅領到距村三華裡外的林帶呢？”
“呂雪梅14號出去，是當天被害的。因為她身上還有未化的積雪，14號那天正好下了雪......”
“那麼，作案分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為什麼要殺呂雪梅呢？”
呂廣武人緣好，呂雪梅年齡小，所以，仇殺和報復殺人不存在，那麼姦殺呢？學校方面和村裡人一致反映，呂雪梅從未和哪個異性有過多接觸，平時衣着樸素，並且法醫驗屍也未發現異常，那麼，是殺人滅口？還是封建迷信殺人......
“我想起一個情節。”一個偵察員說道：“呂雪梅大哥呂慶峰說，1月7、8號，哪天記不清了，他爸叫他去磨點米，給他10元錢，他磨米花了六七元，剩下的錢。他坐在炕上一張一張擺弄。”小梅看見了，說：“大哥，給我倆錢。”他說：“幹啥？”小梅說買本。他沒搭理她。小梅一撇嘴說不給拉倒，咱有錢。邊說邊拿出兩張5元票面。他問：“哪來的？”小梅說：“不告訴你。”
10元錢，對富裕家庭不算什麼，但對於窮山村裏的窮戶來說就值得研究了。
“他家那麼窮，誰能給小梅錢呢？”
“據調查，呂雪梅死前幾天未出門花錢，可我們進行屍檢沒發現錢，那錢又去哪裏了呢？”
“給錢人很可能就是殺人後拿走錢的人！”
孫德林又給大家提了一個問題：“如果說給錢人就是作案人，那麼他在什麼場合殺害了呂雪梅，林帶是第一現場還是第二現場呢？”
大家根據現場無搏鬥痕迹，死者衣着完整，法醫鑒定釘子釘得很深的特點，認為林帶是移屍現場。
“我不同意。”張真春說：“假設案犯和死者非常親近，那麼就能將她騙到林帶，乘其不備釘上釘子，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另外現場鞋的位置可以證明被害人掙扎過。林帶就是第一現場。”大家討論越來越激烈。
孫德林總結道：“1、熟人作案，2、失蹤當天被害，3、給錢人就是作案人......”
就在這是，村小學的門被打開，呂廣武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我家三小子碰到個壞人......”
呂慶科進來后，好像還抑制不住慌張的情緒，結結巴巴地說：“剛才，我上老王家，路過西溝的時候，有個人從後面摟住我，叫我告訴我爸，別讓公安局追得太緊，追太緊對你家沒好處。我就跑回家了。”
“那人多高？”孫德林問。
“這麼高。。。”呂慶科比劃了一下，測了一下是1.74米。
“穿什麼衣服？”
“黑半截大衣。”
“看清長什麼樣了嗎？”
“沒有，天黑，我又挺害怕的。”
“沒撒謊吧？”
“沒有。”
“那你回去吧！”
第二天，偵察員經過調查，證明呂慶科撒謊。呂慶科在幹警的壓力下，被迫承認是自己撒謊，為的是誣陷一個他父親呂廣武半夜在床邊念叨的一個“可疑的人”。
回到家，他被父母和兩個哥哥數落了一頓。
四、詭異舉動
專案組經過商討，決定進一步增大走訪範圍。
一次，有個群眾說道：“14號，呂慶科是第一個找小梅的人。下午3點多，呂慶科到呂廣坤家，坐了一會兒，問小梅來過沒？屋裏人都說沒有。呂慶科自言自語說可能是去小燕家了。小燕家也在嶺上，可呂慶科從呂廣坤出來后，卻沒到小燕家，而是去另一家看下象棋去了，天黑便回家睡覺了。”
他為什麼不去找小梅呢？
除夕過後，呂慶科又向公安局提供線索，說13號陪呂雪梅到市場上去買本，回來路上和呂雪梅分開走，他離老遠看到和尚墳附近站着個人，上身穿藍色鴨絨服，帶着一抹樓的帽子。
據他說，呂雪梅走的正是和尚墳方向那條路，後面還跟着同村的趙瑞霞。
可經過調查，趙瑞霞卻沒有見過呂雪梅，這證明呂慶科又撒了個謊。
3月25日，大規模調查結束，篩出了4個嫌疑人。其中一個就是呂慶科。又排查，發現其他三人嫌疑都基本排除，但呂慶科嫌疑卻越來越大。
專案組歸納了如下幾點：
1、14日早晨8點鐘開始，呂慶科始終在外面活動，具備作案時間。
2、1987年秋天呂慶科在長春市幹了20多天臨時工，當時沒開下工資，1月6日才給他發下來79元工資，他具備給小梅錢的條件。
3、呂慶科是小梅哥哥，具備熟人作案的條件。
4、14日，呂慶科找呂雪梅時舉動反常。
5、22日警察進駐后，呂慶科兩次向公安局報假案。
呂慶科多次說自己14日早晨8點多從家去西面供銷社，但實際上是有人看見呂慶科從家出來後向東走了。至此，呂慶科所有的謊言都被揭穿，孫德林等決定拘留呂慶科。
五、審訊室里
呂慶科被拘留後，一言不發，就是不回答審訊人員的問題。
專案組決定將他關進小號，小號里只有一個死囚犯。或許是良知被喚起，或許是求生的慾望在支配，他向死囚犯訴說了自己的罪惡：“我親我妹妹的嘴，摸我妹妹的乳房，渾身像過電似的。。。。。。”
說完，他藉著微弱月光，寫了一張紙條——
親愛的爸爸媽媽：
您二老把我養大成人，兒不孝，害了自己的妹妹，對不起你們。請你們想開點，保重身體，不要再懷疑別人了。
你們的兒子呂慶科
然後他發瘋似的擂起了監獄的鐵門，“報告，我要坦白交代......”
一進審訊室，他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邊打自己嘴巴邊說：“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呂慶科交待了自己殺害親生妹妹的作案過程。
呂慶科一家人六口住在一個炕上，時間一長，耳鬢廝磨，呂慶科對男女之事就開始關注了。
自1987年，他受淫穢書籍的影響，萌生了一種邪念，回到家他開始注意自己妹妹，平時，呂雪梅出去上廁所，他也偷偷跟着。他發現自己妹妹年齡小，但身體已經發育基本成熟了。
七八月份一天，他將自己妹妹騙到苞米地。以買本、筆和花衣服為誘惑，騙奸了呂雪梅。以後在家，趁其他人不在，也多次騙奸自己妹妹。
時間長了，呂雪梅漸漸知道這不是好事，兩個人一旦拌嘴，呂雪梅就說要告訴父母。呂慶科心理壓力越來越大，最終決定殺死自己的妹妹。
1月14日，他將妹妹騙到和尚墳附近的龍鳳地，騙妹妹說用他的布條綁住雙眼能看見小人，呂雪梅相信了，結果呂慶科趁機拿出石頭和釘子，在呂雪梅頭上釘上了一顆釘子。
呂雪梅倒在地上，還在痛苦的掙扎，呂慶科一瞬間心軟了，他呼喚了幾聲“老妹，老妹”，呂雪梅還在，但他馬上想到要是呂雪梅告發自己，自己就完了，所以狠狠心，將第二枚鐵釘也釘了進去。呂雪梅很快就蹬蹬腿不動了。
六、悲劇結局
呂慶科交代罪行后，被押去現場指認現場，大葦村的村民們都震驚了，他們沒想到身邊出了這樣一件毀滅人倫的罪孽。
“我好糊塗哇，咋沒早發現這個畜牲！”悔恨交織的呂廣武變得形容枯槁。
“公安局，你們抓錯人了！不是小科乾的，不能是他乾的！他們是兄妹啊！老天爺呀，還我兩個孩子！”母親楊秀花嚎啕大哭。
兩位老人來到公安局，再次下跪，求公安局放過呂慶科，而上次下跪，則是要求公安局一定要抓住真兇，當然當時他們還不知道兇手就是他們的小兒子呂慶科。
時至今日，近三十年過去了，當時的偵察員張真春還記得，披頭散髮的母親楊秀花得知呂慶科會被處死後，當場精神失常，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指着張真春破口大罵的情景。
兩個月之後，押送犯人的卡車從大葦村經過，在一輛車上，呂慶科耷拉着腦袋站在上面。5尺長的條狀木板，上寬下窄，頭上一個尖，像一柄斬妖降魔的寶劍，白紙黑字“殺人犯呂慶科”6個字霍然在目。
其中，“呂慶科”三字用硃紅色重重地勾了兩道叉。
村民們又一次湧出來，跑向車行的方向，像看怪物似的望着呂慶科這個兇手。
“孩子！孩子！公安局，我跟你們拼了！”楊秀花瘋瘋癲癲地朝囚車衝去。
呂廣武帶着兩個兒子快步上前，死死地拽住了她......
哭聲哀絕，震撼人心。
龍鳳地默默地望着大葦村。
大葦村慚愧地望着龍鳳地......
不要試圖用更大的罪惡，
掩飾之前自己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