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受人所託

卡斯特向宅邸前的守衛遞上名刺，由守衛向內通傳。

沒過多久，一位面容嚴肅衣着拘謹的女士規規矩矩地從宅邸內迎了出來。

“遊學者大人，有失遠迎，還望見諒。敝姓嘉提奧，是這所宅邸中傭人的領班。”

露莘妲·嘉提奧女士，宅邸的大管家，一位看上去就和風趣絕緣、能讓雄鹿鎮所有輕薄的男士們都敬而遠之的一位“老姑娘”，是在芙樂兒繼承這所宅邸后，突然就聲名鵲起的一位風雲人物，不但將宅邸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更是用雷厲風行的手腕在背後幫着芙樂兒站穩了腳跟。

作為諾曼省最有話語權的貴族，尼蘭博家族龐大，支系眾多。在雄鹿鎮老領主華洛剛去世的那段日子裏，芙樂兒那些來憑弔的族叔和堂兄們，哪個不是一邊裝腔作勢地擠出幾滴眼淚說著“節哀”，一邊在背地裏將手悄悄伸向這裏，試圖染指雄鹿鎮的生意。

能將這些黑手一一翦除，嘉提奧女士功不可沒。其手段之狠厲，讓不少尼蘭博的旁支聽到“嘉提奧”這個姓氏就倒吸一口涼氣。

也有傳聞說，嘉提奧女士是一位身懷絕技的劍術高手，年輕時曾女扮男裝，在拜耳恩的土地上四處尋找技藝精湛的騎士，並與之交手，且未嘗一敗。她至今未婚，也只是因為全身心浸淫劍術與騎術。

不過這個傳聞並沒有得到證實。

畢竟沒有哪個好事之在直面嘉提奧女士那攝人心魄的威嚴目光之後，還有膽子問這些捕風捉影的問題。

不過，鮮有人知道，嘉提奧女士跟芙樂兒的關係比尋常的主僕更為親密。嘉提奧女士同芙樂兒的生母自幼便相識，二人情同姐妹。芙樂兒的母親早亡，不在尼蘭博家族的日子裏，芙樂兒基本都是在這位嘉提奧女士的身邊。在芙樂兒最後一個能讓她感受到“家”這個概念的血親去世后，嘉提奧就是她最信任的人。嘉提奧女士也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芙樂兒身邊，幫助她在雄鹿鎮守護好父親留下的基業。

嘉提奧女士側過身，將卡斯特等人迎進府邸，期間一直用視線不停地打量着沉香、楊戩和珀西瓦爾。那副神態雖說不上失禮，但讓人覺得相當不舒服，楊戩在天庭養出來的涵養讓他對此不以為意，但是沉香和珀西瓦爾都不是什麼善茬，也用不友善的目光偶爾瞥這位女管家一眼。

米高揚和愛雅在嘉提奧女士面前則自始至終如履薄冰一般。眾人之中，米高揚的身份是尼蘭博派系裏最底層的小嘍啰，折服於上位者的威壓，所以他是最怵嘉提奧女士的那一個；而芙樂兒巡視村落的時候，嘉提奧女士有時會跟隨在一旁，所以愛雅在鹿尾巴村也同她接觸過幾次，每次都被她以“言行舉止不夠沉穩”為由當眾批評教育，在愛雅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相當深的心理陰影。用愛雅自己的話說，“這半年來在心中積攢下來的陰影，要用今後的一生來治癒”。

尼蘭博宅邸內的佈局陳設遠比眾人想像中要樸素得多，所有的傢具在“精緻”這個定語之前，都要凸顯出一個“陳舊”來。甚至連來往的傭人衣着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整體給人的印象也只能落一個“乾淨整潔”的評價，遠不及傳聞中尋常貴族家那般奢華考究。

芙樂兒此刻正坐在書房內的大木方桌後面。這方桌大概是室內最新的一件傢具了，其尺寸應該是照着老領主的身量定製的，這也使蜷縮在椅子中的芙樂兒整個人看起來分外地嬌小。

“還請‘赭鴞’大人在此靜候片刻，芙樂兒大人稍後就到。”嘉提奧女士一指書房外的一處沙發說道。

卡斯特大喇喇地坐在最寬的沙發上，愛雅則落座在他的下垂手。至於其他身份不夠的四個人，則由另外的僕人搬過來幾個圓凳，讓他們落座。

“遊學者大人，讓您等候多時，還請擔待。”芙樂兒款款從書房走出，一襲白色長裙搖曳在地。

“一別多年，領主大人別來無恙。”卡斯特起身行禮。

“‘赭鴞’的禮，我可擔待不起。”芙樂兒側身避過，算是讓卡斯特碰了一個軟釘子。

二人分賓主落座。

看樣子兩人應是舊相識，但此間氛圍卻十分微妙，這讓沉香不由地十分好奇，他轉過頭看到愛雅的表情也透着茫然，便知道她也不清楚個中緣由。

客套寒暄了一陣，雖然都是禮節性的對答，但芙樂兒講話的每一個音節聽上去都像是在下達着逐客令。

卡斯特像是早就料到會這樣一般嘆了一口氣說道：“實不相瞞，今日登門拜謁，只因受人所託……”

芙樂兒卻突然站起身：“大人請回吧。”

“……故人讓我來替他傳一個口信……”

“我今天身體不適，大人請回吧。”扔下這句話，芙樂兒轉身穿過走廊，消失不見。

“……約定之日尚有半年，希望芙樂兒領主大人能信守約定。”卡斯特抬高了嗓門，對着遠去的倩影喊道。

“遊學者大人”，嘉提奧女士拖着傲慢的長音說道，“領主大人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您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她不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逼她。所以……

“那份婚約，作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