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里摩斯”石典

離開鹿尾巴村大概五分鐘以後，沉香確信自己看到愛雅哭了。

在村口跟菲爾比先生道別的時候還好好的，語氣里只有叮囑和若有若無的不信任。非要菲爾比先生當著村裡眾人的面發誓不到節日不碰酒後，愛雅才放心地離開了。

只不過當時有多要強，現在就有多脆弱。

有些情緒註定是在離別的時候變得隱忍的，它們的宣洩往往需要等到人身在旅途中、安定在居所后或者是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悄然降臨爆發。

沉香也只能裝作沒看見，把墊在腦袋后的乾草籠絡成枕着更舒服的形狀。

珀西瓦爾一大早就沒了人影，只剩下米高揚、愛雅以及兩名“隨從”上路了。

楊戩花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熟悉了駕馭亞琛樣式馬車的精髓，然後駕駛着公會負責交貨的馬車，載着眾人上了官道的大路。

一隻整鹿、幾隻野兔和幾張狐裘是這車上運載的要交到鎮子裏的貨物，裝載獵物的木箱被束縛在馬車貨斗的最下層，上面摞上了成垛的乾草，沉香和愛雅就坐在乾草堆最上方，副駕駛位留給了熟悉路況的米高揚。

雖然從頭到尾只有這一條路，閉着眼睛走都不會走丟，但是多一個提醒你到哪裏上坡催馬或者下坡減速的人，這一路還是方便了許多。

三個月過去了，楊戩對於亞琛本地語言的了解已經能聽懂一些零星的單詞和短句了，但是對於發音方法仍是不得要領。米高揚在內的許多人也了解到，“楊”並不是有語言障礙，他只是沉默寡言外加語言不通罷了，跟沉香私下裏還是會用賽里斯語溝通交談。只不過沉香每次跟他講話都像是不耐煩似的。

走出丘陵地段后，官道變得無比平坦，在米高揚的輔佐下，楊戩全程平穩地駕馭着馬車，老馬也十分馴順地服於他，沒有出任何么蛾子。

沉香正叼着稻草望着天空，忽然聽見楊戩說：“這可比羲和的那六條龍崽子好駕馭多了。”

沉香沒好氣地說：“羲和的六龍駒輦拉的是太陽，你現在載的是個廢物，那還真是委屈你了。”

即使是以“傷筋動骨一百天”來算，沉香的傷勢也已經算是痊癒了。但或許是丹田內空虛的感覺極度不適，即使骨骼已經完全癒合的情況下，沉香依舊不能脫離拐杖行走。用佛門的術語講，這叫“障”。無論楊戩還是沉香自己都心知肚明，沉香遠沒有自己表面上展露出來的那般坦然與樂觀，但彼此間都心照不宣。

此時節，外人是幫不上任何忙的。

馬掌撞擊地面的聲音突然變得清脆，顯然是官道路面材質變得不一樣了。丘陵間的官道以碎石子和膠泥為基底，在上面依次夯上一層砂子和一層黃土；臨近雄鹿鎮主城的幹道則全都換成了更華麗美觀的青磚。甚至還有專門的扈從每天早晨在這裏撒上清水抑制揚塵。

馬車的車轅和馬兒的籠頭上都有獵人工會的徽記，兩側車幫上還有尼蘭博家族的紋章，所以守門的衛兵只是記錄了一下隨行人數就放行了。

馬蹄踩着清脆的節拍，不大的馬車駛過城門時迴響出轔轔的巨大響動。這趟馬車的終點是位於城鎮中央的雄鹿獵人總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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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錯身經過的城門邊一處暗巷裏，珀西瓦爾和弗雷德面對面地站着。

弗雷德開門見山說：“那對賽里斯叔侄要一起跟着去萊茵省，這一點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當然更讓我意外的，還是你的火元素適性，居然有七級？”

珀西瓦爾則一臉不耐煩地說：“你託人找來的這個小石頭準不準啊？怎麼看都像是地攤貨啊！”

“你要是知道我在‘白銀之手’內部動用了多大的關係，才拿到這塊‘里摩斯’石典，就不會說這種話了。‘里摩斯’這種材質本身不含有任何能量，但是能把元素折射出可以被度量強度的光，經過厄爾黎的遊學者工匠精心設計和打造，才做出了這麼小小的一顆石典。除了測量人的元素適性以外，它還能……”

“好我就當你給我的踐行禮物收下了。”為了讓弗雷德閉嘴，珀西瓦爾直接把石典塞進上衣口袋裏。

弗雷德欲言又止地醞釀了好久，開口說道：“其實找你來還有一件事。”

“吞吞吐吐可真不像你啊。”

“線人傳來消息，三天前，‘教團’的徽記出現在了萊布黎市政廳的一角。”

“？！”珀西瓦爾瞳孔一縮。

“你的第六感和運氣都很出眾，你這次去往萊布黎，如果有可能的話，請幫助我調查一下。‘白銀之手’無論怎麼說也只是尼蘭博家族的勢力，說好聽點叫私兵，說難聽點，就是為了錢而聚集到貴族身邊的一群打手。貴族也只能在阿基坦的鄉間田野作威作福了，四座都城是貴族勢力滲透的禁區。

“有不少嘗試過把手伸進四座都城的貴族世家，不過最後都被人把手給打折了。秘儀會的態度是，膽敢染指這四座城市的貴族一定已經做好被滅族的準備了。”

珀西瓦爾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

他說：“所以你是打算讓我安插進去當暗樁？”

“沒那麼誇張。首先保護好你自己的安全，其次在時機必要的時候，向我提供一部分情報即可。”

“明白了。”珀西瓦爾退入陰影里。

“等等，”弗雷德輕聲喊住了他，“走之前，還有別的東西留給你。獵人公會大廳寄存處，櫃箱編號075，密碼，‘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