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1次消費
懷着忐忑的心情,瓦爾穿過黑門。
通過黑門就像穿過用墨水充盈的液面,與黑門接觸的皮膚部分有種濕冷的觸感。
瓦爾下意識閉着眼睛走過了黑門,穿過之後,來到了一座精緻的小公寓。瓦爾進入后,身後的門也緩緩關上了。
現在正是上午十點左右,暖陽透過藍色輕紗窗帘照進了房間裏,金色的陽光照在柔軟的布藝沙發和窗邊小桌的咖啡豆研磨機上,讓它們看起來就像某種頂級物品,單單是這個客廳大概就有瓦爾之前公寓的四倍大,更別提奢侈的窗戶,帶浴缸和燃氣熱水器的盥洗室。
瓦爾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在房屋的每個房間查看,左摸摸右看看,然後坐在沙發上,狠狠的嗅着周圍的味道,嗯,是奢侈的上層人的味道。
透過客廳的凸肚窗,瓦爾朝外面望去,這一望不要緊,嚇得他一下蹲在了窗下。
這個地方大概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好,這個公寓的位置居然在十字街的警署對面的三樓上,剛剛探頭正看到警署二樓的外陽台上站着上次押送自己來警局的三個巡夜人之一的人在靠着石制欄杆吸煙,不過還好沒有看到瓦爾。
瓦爾深呼吸了一口氣,如今自己可是一名非凡者,還來自基金會這樣的大組織,雖然具體有多大也不是很清楚,但據納德先生說可以與官方的巡夜人做平等交易想來應該不會比官方弱,想到這裏瓦爾挺直了腰板,戴上了納德先生贈與的面具。我可不是怕,我只是不想惹麻煩罷了。瓦爾說服自己道。
基金會的準備非常充分,似乎是知道瓦爾囊中羞澀,已經將這個月的工資和一件和傑森先生一樣的斗篷放在了客廳的餐桌上,看着信封里的七十張左右的金鎊鈔票,又看了看這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房間,瓦爾感覺陷入了一種現實的抽離感裏面,一切都像是夢境,瓦爾卧倒在沙發上,懷中抱着裝滿金鎊的信封,雙臂緊緊的反抱着着沙發,臉龐也緊緊的貼着沙發,用力嗅着它的氣味,做這一切的瓦爾只是在害怕,害怕失去這一切,這一切來得太容易了,在瓦爾的邏輯裏面容易得到的東西就會容易失去,所以他下意識的做出了自己最本能的反應。
瓦爾逐漸冷靜了下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環顧了房子的四周,最後定格在了門口梳妝鏡中的自己身上,一身廉價且發黃的亞麻襯衣讓他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坨狗屎放在了蛋糕櫥窗里,又看了看手裝着金鎊的厚厚信封,瓦爾當即決定要出門購買一套高級的上流西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出門前,瓦爾在信封內抽出了十張金鎊,然後將信封小心翼翼的塞到了主卧室的床墊下面的夾縫裏,然後思索了一番,瓦爾又從中抽出了十張,才心滿意足的走出房門。
走下樓,乾淨的公寓走廊不僅有汽燈照亮,牆壁上還掛着優雅的田園畫作,再次讓瓦爾感嘆了生活的美好。
來到公寓的門前,門口除了每個住戶獨立的郵箱外,居然還有一個這棟公寓專屬的門衛室,裏面坐着一位燙着捲髮的婦人。
本在看着時尚貴婦雜誌的婦人聽到瓦爾下樓的腳步,抬起頭髮現了瓦爾,隨即驚呼道。
“噢,天哪,布蘭德先生,好久不見了,我都不知道您回來了,我還以為您這有錢的富豪已經忘記了這個第八區的小公寓了呢。”
瓦爾僵硬的回答道:“是的,塔,,塔利亞,我最近才回來的,我有些急事,下次再聊吧。
”機智的瓦爾看着門衛室的牆上的值班表上寫着塔利亞的名字。
塔利亞嬌嗔了幾句,“哼,以前還叫人家麗雅小姐,現在就直呼我的姓氏了,果然是善變的男人。”
瓦爾不好意思的敷衍了幾句,逃出了公寓門。
十字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瓦爾朝着他所知的海倫德第八區最豪華的商業街走去。
就在瓦爾為自己剛剛在公寓門口找到門衛夫人名字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一隻陌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加上熟悉的聲音讓他渾身一怔。
“瓦爾,特朗寧?”
這個聲音瓦爾印象非常深刻,上次聽到這個聲音也是在這條街上。
瓦爾回過頭,果然是布萊恩,他還是穿着那身巡夜人的制服,帶着那頂滑稽的黑色寬檐帽。
瓦爾故作鎮定的回過頭疑惑的看着布萊恩,“先生?我認識你嗎?”
原本很篤定眼前這個穿着和瓦爾特朗寧被抓那天一模一樣衣服的人就是瓦爾特朗寧的布萊恩,看到了轉過頭的布蘭德的中年臉再加上他完全陌生的聲音一下也呆住了。
隨即布萊恩就道歉道,“很抱歉,先生,我把你當成了我的一個朋友。”
瓦爾冒着冷汗裝作紳士的說道。“沒關係,經常有人會把我認成別人,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順着瓦爾的眼神布萊恩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搭在眼前陌生人的肩膀上,急忙抽了回來。
布萊恩連忙道歉道。“抱歉,先生,您當然可以離開,這是你的自由。”
瓦爾演技爆棚。裝作不滿的撇了他一眼,回過頭快速離開了。
布萊恩看着漸漸消失在人海中的瓦爾,囔囔道:“這都能看錯,我是不是該去配副眼鏡了。”
而瓦爾則在暗中大口喘着粗氣,他知道巡夜人,黑手黨,警署都在找自己。
“該死,太大意了,得快點去把這身又臟又臭的衣服換掉,差點因為這玩意兒被抓住。”
“但是,他居然叫我朋友?”瓦爾囔囔道。
......
比佛利街,是海倫德有名的連鎖奢侈品商業街,在海倫德範圍內的九個轄區,除了第九區之外都有比佛利街分街,這裏是每個淑女,紳士和大款來消費的地方。第八區的比佛利街道在第一大道的旁邊,以前瓦爾在夜晚送貨的時候會經過第一大道和比佛利街道的交匯口,在進入小巷前可以隱約看到街道裏面金碧輝煌的燈光和衣着華麗的人群,那時候他就想,我瓦爾特朗寧總有一天也會到這裏面來消費,只是沒想到實現得這麼快。
走過第一大道終點的紅色電話亭,瓦爾走進了比佛利街,不得不說這裏確實和一般的街道不同,地上的青磚都與後面的第一大道形成了對比,更加的平實完整,街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根刷着白漆,燈罩鍍金的燃氣路燈,只是因為現在是中午還沒有點亮,讓瓦爾有點遺憾。
兩邊街道的店鋪有個共同的特點,不論是咖啡店或是麵包店,或服裝店,都有着巨大的落地櫥窗,裏面風格各異的櫥窗擺設看得瓦爾眼花繚亂。大概是中午的原因,除了零星的幾輛馬車停在咖啡店前,有幾個貴婦樣的人在裏面用鑲着金邊的陶瓷茶具喝着紅茶,面前的小桌上擺着銀質的多層塔型容器上每層都擺着精緻的甜點,這些都是瓦爾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
沒見過的世面的瓦爾在比佛利街道上胡亂張望,周圍也在逛街的衣着華麗的人紛紛投來嫌棄的目光並繞着瓦爾走。
瓦爾察覺到了周圍嫌棄的目光,很快收斂了自己的行為,但廉價且不幹凈的衣服還是讓他遭到了周圍人的白眼。
一群以貌取人的豬玀,瓦爾一邊暗罵一邊不斷在周圍尋找着心儀的裁縫店。
一間櫥窗里放着一把巨大金色剪刀的裁縫店吸引了瓦爾的注意,店名是里克多爾的裁縫店。
看着櫥窗里除了金色剪刀之外的華麗禮服和沉穩內斂而不失格調的西服和紅木鑲金的招牌,瓦爾認為這就是他想要的感覺,於是走進了店鋪。
推開門,門上的銅鈴發出了叮鈴的響聲提醒店主有客人來了。
鈴聲響起后,裏面的屋子裏傳來了叮叮咚咚的雜物落地的聲音,接着一個手中拿着裁縫剪刀和布尺的年輕人從裏屋磕磕絆絆的跑了出來。
一走出屋子,年輕人就抱歉的說道。“抱歉抱歉,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來客人。”
但緊接着年輕人看到了瓦爾的寒酸裝束,皺了皺眉,但很快就把不悅的表情收斂了下去,年輕人誠懇的說道“如果你能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我之前做壞的地方,那麼很抱歉,上午他們就已經被其他流浪漢要走了,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把門口送衣服的告示牌收進來了。”
瓦爾不滿的說道。“我不是來乞討的。我是來購物的!”
年輕人用有些不信的眼神看着瓦爾,“恕我直言,先生,我是一個裁縫,您現在身上的衣服怎麼看都不會超過兩先令,我是一個商人,如果你真的要購買我的衣服,那請你先證明一下你的消費能力。”
瓦爾也不想多費口舌,昂着腦袋將襯衣內口袋的二十金鎊啪的一聲拍在了櫃枱上。然後靜靜的等待眼前這個裁縫店夥計的跪舔。
但瓦爾想像的畫面並沒有出現,眼前的夥計並沒有強烈的情緒波動,只是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明顯的驚訝。
“抱歉,先生,是我目光短淺了。請問您需要什麼場合的衣服呢?為了對我剛才的行為表示歉意,今天您的消費我會便宜三成。”
瓦爾聽到便宜三成,本想大喝一聲,誰要你的優惠!但勤儉節約,也就是扣的本性還是抑制住了瓦爾想要裝13亂丟錢的行為。
“我需要兩套日常穿的和一件正式場合的服裝。可以幫我推薦一下嗎?”瓦爾學着話劇里在高端服裝店購物的情節說道。
年輕人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好的,先生,日常的服裝您可以在我們店裏選擇一些現成的服裝,但正式場合的服裝,我想您還是需要定製的會比較能凸顯您的身材,您看怎麼樣?”
瓦爾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先來量個尺寸吧。”年輕人建議道。
在瓦爾的同意下,年輕人立刻就拿着軟尺在瓦爾身上上下測量記錄著。
瓦爾也沒想到簡單的測量和選衣服的各種細節,竟花了瓦爾大半天的時間,進店之前還是中午烈日高照,而現在一切做完太陽已經貼到了天邊與地面的交界線了。他最後選擇了一件藍色的條紋西服和兩件日常穿的比較寬鬆的休閑西服還有一雙深色的皮鞋,夥計還貼心的送了一雙短襪,但夥計也按照瓦爾的身材進行了改造。
原本在測量的過程中瓦爾還有些不滿,為什麼老闆不出來親自服務,沒想到眼前的看起來與他差不多大的夥計竟就是這家比佛利街裁縫店的老闆。
看着櫥窗外逐漸變暗的天空,從中午到現在店裏竟只有瓦爾一個客人,瓦爾疑惑的問道:“里克先生,今天中午到現在就只有我一個客人,比佛利街的客流這麼差嗎?”
本來在櫃枱算着帳的里克聽到瓦爾的話,不好意思的笑着撓了撓頭,“我不想騙您,其實我上周剛開業,您是我的第一個客人,之前送衣服也是想增加一些客流,但沒想到只吸引來了流浪漢。”
瓦爾:......還真是讓我掏着了。
見到瓦爾一臉怪異的表情,里克連忙解釋道:“當然不是我技術的原因,是在比佛利街消費的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裁縫,我還在積攢我的客源,懂嗎?”
瓦爾點點頭,心道,反正都已經量完尺寸選完衣服了,反悔應該也來不及了,就相信命運的安排吧。
到了結賬的環節,這下輪到瓦爾震驚了。
立刻拿出了手裏的賬單,笑着說道“您好,感謝您的惠顧,打完折后一共是37鎊5先令,其中13鎊7先令您可以下次來拿您定製的服裝的時候再付。”
瓦爾瞪大着眼睛,看着賬單上的一串串數字,腦子在飛快的運算着,現在我還需要支付23鎊10先令,自己身上除了從信封里抽出的20金鎊還有自己以前攢的4鎊7先令。
計算后得知自己口袋裏的錢還夠支付這次消費的瓦爾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就有些懷疑,比佛利街的消費這麼高嗎!?這小子不會在坑我吧?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是吧?
瓦爾狐疑的說道:“里克先生,您是不是要價有點高了啊?”
里克看着瓦爾也疑惑的說道:“瓦爾先生該不是第一次來比佛利街購物吧,比佛利街的其他店店定製禮服至少都是三十鎊起步的,我的價格幾乎算是布料的成本價格了。”
瓦爾聞言心中一縮,這不坐實了鄉巴佬的名號了嘛?頓時急中生智。“我當然知道別的店的價格,只是我說我作為你店裏的第一個顧客,不應該有更大的優惠嗎?還有,成本價?你在騙三歲小孩嗎?如果你賣的衣服只夠布料的成本價那店鋪這些的昂貴租金你怎麼支付?”
里克沒有解釋,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囔囔道“真成本價。-我做裁縫又不是為了掙錢。”
瓦爾沒有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里克無奈的說道“我說那我給您抹零吧。37鎊,這次您先付24鎊,三天後您來取衣服的時候付13鎊就好了。”
瓦爾秉持着積少成多的原則,欣然同意了,並付了錢。而在櫃枱收到20張嶄新金鎊和皺巴巴還帶着異味的3張1鎊2張5鎊1張兩鎊的鈔票陷入沉思,他現在開始懷疑瓦爾的錢是不是撿來的了,甚至還考慮要不要報警,但想到海倫德警察的辦事效率和自己的特殊身份便作罷了,管他的,是錢就行。
穿上新的休閑西服,瓦爾在鏡子前臭美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他已經迫不及待回公寓取下面具看看穿上這身衣服的海倫德美男到底有多英俊。
將舊衣服丟給了里克,提着另一件日常的西服瓦爾走出了店門,街道已經開始有點昏暗,但街上的路燈還沒有點亮,瓦爾看着街上漸漸變多的人群想着要不要在比佛利街吃一頓,但想到剛剛裁縫店都差點不夠錢結賬的經歷他果斷還是放棄了,等下次多帶點金鎊再來體驗有錢人的飲食文化吧。
想到這兒,瓦爾朝着十字街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門,一個頭戴貝雷帽和深灰色風衣的男人就走進了店裏,引起了瓦爾的關注。
“喲,又開張了?.,,,,,”正當瓦爾自言自語的調侃到時,瓦爾感覺有些不對,剛剛他看到進店的男人腰間似乎閃爍着紅色的光芒。
好奇的瓦爾悄悄走回了裁縫店櫥窗前,朝裏面好奇朝裏面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