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抉擇
北京城,皇宮。
崇禎大怒。
「那左良玉膽敢拒不出關迎敵?」
「陛下息怒,」王遷躬身繼續道,「老臣已着令兵部發去兩道迎敵命令,可……居庸關那邊至今未曾給出回應。」
「呵呵……」崇禎冷笑一聲。
「這左良玉雖有驍勇之才,但卻驕亢自恣屢次抗命不遵,果然是不堪大用之輩。」
「如不是當今天下大亂,朕還用得上他,不然非砍了他的腦袋不可。」
說到此處,崇禎皇帝眼中怒火熊熊,恨不得立即就去叫人將左良玉押解回京,直接砍了。
但如今這種時局,也就是說說氣話罷了,不可能砍了他。
要說到抗命不遵,這左良玉也算是屢教不改的硬茬子了。
早在崇禎十年,河南各地接連有農民軍起義,兵部連發三道出兵命令給左良玉,他卻置若罔聞,還縱兵在舒城當地虜掠婦女,好吃好喝屯兵一個多月。
後來在駐守河南的監軍太監極力督促之下才肯領兵出戰。
崇禎十三年,這一年也是左良玉功成名就的一年,大破張獻忠部,活捉張獻忠妻妾,闖軍中多位重要人物也被絞殺。
被朝廷嘉獎賜封「平賊大將軍」,官拜二品,加封太子少保。
可同樣是這一年,在川陝一帶,張獻忠兵敗南逃,督師楊嗣昌令左良玉出兵堵截,接連九次檄文督促,皆無果,左良玉依舊按兵不動。
由於左良玉的觀戰不出,導致了張獻忠從容打下了襄陽城,官兵大敗,督師楊嗣昌被氣的數日湯水不進而亡。
還有崇禎十五年,左良玉撤兵襄陽,退至武昌,索要糧草兵員無果后直接縱兵全城掠奪,又退至九江盤踞。
等等……還有許多。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惡事,讓他數次被朝廷撤職查辦。
可每當要嚴懲之時,賊軍勢力都會很不合適宜的卷土再起。
朝廷無奈只能重新啟用左良玉,使其官復原職。
如此反覆數次以後,使得左良玉更加的肆無忌憚,有恃無恐起來。
這些事情崇禎可都清晰的記在心中。
如今再次回想,胸中怒氣更盛。
「傳旨,限左良玉三日之內出關迎戰,將***趕回塞北。」
崇禎憤怒的喝道,立刻就有太監提筆記錄起來。
王遷見狀,神色間露出猶豫之色,顧慮再三后還是躬身開口道:「陛下,老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jj.br>
「不知道當不當講,那就不要講。」崇禎怒氣未平,心中煩躁不已。
「是…」王遷被嚇了一跳,趕忙閉口。
沉默片刻-
崇禎的怒火稍稍平復了一些,開口道:「你要說什麼,趕緊說!」
王遷抬頭偷瞄了一眼崇禎的臉色,確定他不是在說氣話,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老臣以為,以目前的氣候條件,我軍堅守關隘使清兵不得入關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說完,再次小心翼翼的抬頭偷瞟了一眼崇禎的反應。
崇禎眉頭緊皺,「理由?」
「回稟陛下,如今正值寒冬,京師以北更是大雪飄零,老臣得到情報,居庸關如今已降大雪。」
崇禎冷冷問道,「下雪又如何?」
「陛下,清兵善騎射不善步戰,大雪封山之際他們根本越不過居庸關,況且據可靠情報,此次多爾袞所攜帶物資很少,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只要陛下嚴令各個關隘守將嚴防死守,讓其無法入關,根本無需我軍耗費一兵一卒,用不了多久他自會乖乖退回塞北苦寒之地。」
王遷躬身說完就那麼彎着腰站立,不敢起身。
崇禎聲音冰寒,開口,「你真是這麼想的?」
王遷心中一突,聽出了言語中的不悅。
但話已說出,覆水難收,只能硬着頭皮,「回稟陛下,戰場之事瞬息萬變,如今天降大雪,天時地利都在我大明。」
「老臣確實認為此刻暫時堅守關隘,靜觀其變,方是我軍此刻最佳的選擇。」
王遷只說暫時堅守靜觀其變,言辭間取了個巧,沒將話說死。
「天時,地利?呵呵……」崇禎發出冷笑。
「那我問你,關外那十數萬百姓還是不是我大明的子民?」
「我們堅守不出?那十數萬百姓們該怎麼辦?眼睜睜看着他們被***屠殺?被擄走去當豬狗都不如的奴隸?」
崇禎聲音冰冷,言語間滿是怒火。
王遷額頭隱隱冒出汗水,心知不妙。
他太了解崇禎了,治政為國十幾年如一日的勤勉,但卻有些婦人之仁。
果然——
「王遷,朕在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陛下,」王遷乾脆把脖子一橫,豁出去了,「您是我大明朝的皇上,凡事要以大局為重啊。」
「關外百姓確是我大明的子民,但萬事都要講究趨利避害,若是此時貿然出關迎敵,取勝自然是好事,但若萬一失利呢?」
「一旦被那***趁機入關,遭殃的可就不只是十數萬百姓了。」
「難道陛下您忘記了皇太極五次入關襲擾之事?最近的一次可就是在前年才發生的啊陛下!」
王遷說著說著雙目通紅,老淚縱橫。
「閉嘴!」崇禎大怒。
五次入關全都是在他即位之後發生的事,***幾乎每隔兩三年便會侵入一次。
偏偏每次還都被對方打得體無完膚,這對於身為帝王的他而言簡直就是極致的恥辱。
此事王遷舊事重提,就如同在崇禎的傷口上撒鹽。
但此時的王遷也是真的豁出去了,一改以往那種樂呵呵萬事不過問的散漫性子。
直接雙膝跪地,把心一橫,繼續哽咽道:「今日老臣也豁出去了,便是惹的陛下不喜,讓老臣告老還鄉,老臣也還是要把話說完。」
言罷,不理會崇禎的怒目相視,自顧自繼續道。
「那次也是***入關時間最長的一次,長達八個月,整整八個月啊。」
王遷聲音微微顫抖,「燒殺劫掠數省之地,受災百姓何止百萬。中途竟然還在我山西境內足足休整了一個月,如入無人之境。」
「單單那一次,便虜走我朝十五萬百姓啊。我大明顏面何存!」
「陛下,前車之鑒當謹記於心啊,切莫因一時情緒左右犯了糊塗,因小失大啊。」
王遷聲音顫抖,老臉上早已掛滿了淚水。
崇禎怒目圓睜狠狠的注視着跪地的佝僂身影。
可不覺間,崇禎的雙眼也已通紅,也有淚珠滾滾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