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與當下
眼前的黑幕隨着時間的流逝,運動的頻率開始加快,那一幅潛藏於黑幕中的畫開始顯露身形。
——然後,一卷繃帶從中鑽了出來,飛舞在半空中。
臉上帶有血跡的女孩,獃滯的目光停留在前方那胸口被貫穿的女人上。
——這裏是伊蕾娜的夢鏡,也是回憶。
“媽......媽......”
滾燙的淚水溢出眼眶,滑過臉頰。
——帶着鮮血,滴在了蛋糕上。
但是那條繃帶,仍在半空中飛舞着。
伊蕾娜絕望地看向前方,前方母親那失去光澤的雙眼,從雙唇吐字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為什麼......”
——“媽媽......哈哈哈......媽媽?”
銀色的光芒在愛麗絲身後的黑暗中,不停地回蕩着。
她擦了擦眼淚,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很可憐。”
——“所以讓你的記憶停留在這一刻,是最好的選擇。”
伊蕾娜猛地抬頭,看見了一雙灰色的瞳孔,正在凝視着自己。
冷汗浸濕了伊蕾娜所穿的白色連衣裙。
——伊蕾娜的雙眼彷彿要爆炸一般,瞪大了起來。
她急忙問道:“你是誰?”
沒等對方回應她,白紗般的光束卻在這時衝破了天花板,覆蓋了伊蕾娜眼前屋內的一切事物。
——被它所籠罩的事物大都化為了塵埃,也包括愛麗絲那尚有餘溫的屍體。
但白光卻沒有對持着鐮刀他造成半分影響。
——但他的全貌也在白光的籠罩下,顯現了出來:一個很高且身材中等的男人,長着一團雜亂但乾淨的灰白色頭髮、穿着厚重的黑色風衣、黑色長褲與腰間棕色的軍用腰包和那雙黑色的靴子填滿了下半身。
他持着銀白色的長鐮刀,宛如死神般冷冷地盯着她。
“把他們都殺了吧。”
——“6號......這是2號的命令......”
話音剛落,他迅速揮舞了一下鐮刀,切開了一道長長的縫隙。
——屋子被切成了兩半。
這一刻的時間靜止了,除了伊蕾娜以外,四周都停下了運動。
而這時出現了一道裂痕,宛如黑洞吸收着四周。
——然後她連同淚水和汗水也被吸了進去,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她猛地向後望去,睜大了雙眼。
——然後,夢醒了。
白色的天花板、蓋過頭的白色被子在這一刻出現在她朦朧的視線中。
——她的淚水卻在不經意間,溢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緩過神來,用着濕潤的手臂擦了一擦淚痕。
——然後用力扯開被子,甩到床下。
這時,伊蕾娜察覺到自己穿的連衣裙從上到下都濕透了。
——這一切都是冷汗與熱淚乾的好事。
“唉......”
她用力抓起一邊的枕頭,擦乾了剛剛沒有被擦乾的淚痕,拭去眼眶含着的淚水,趕忙起身。
——向床頭對面的衣櫃走去了。
白色的被子平躺在木製的地板上。
——在靠牆的桌子旁的一個沙發上,剛睡醒的男孩將掉在地上的被子撿回沙發上。
穿着綠色睡衣和綠色睡褲的他,屁股剛落在沙發上,伊蕾娜的聲音便從一處拐角傳來了。
——“我來了!”
她把淡藍色的長發紮成了一個糰子,穿着白色的短袖與黑色的短褲。
——捧着三本厚書,從拐角處竄了出來。
她走向男孩,開口問道:“還記得昨天的『約定』么?”
——“我來給你上課,教你基礎知識。”
他抬起了頭,用着黯然無光的眼神盯着女孩,接着反問道:“可以告訴我,有意義嗎?”
——“我昨晚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反正到最後無論什麼事物都會消失,那我學的知識有什麼意義?我一直在尋找的答案,是否存在?活着又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我有什麼限制令我不可以死嗎?”
伊蕾娜捧着書,剛好到達比男孩正坐着的沙發邊。
——聽完后,她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自己就有一個答案,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所以我認為教會你那些知識有便於讓你自己去找。”
男孩的雙瞳抖動了下。
女孩幫他理了理睡衣,繼續說:“自己去找,不要想那麼多你現在你不應該死的問題,好嗎?『莫比烏斯』。”
——“不要像某些小說中的角色那樣子:動不動就放棄,動不動就想死,動不動就找各種理由迴避問題,因為迷茫而傷害自己。”
男孩第一次從醒來時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皺起了眉頭,繼續聆聽着。
伊蕾娜接著說:“我還不想讓你死呢,『莫比烏斯』......”
——“哦,對了!『莫比烏斯』是我給你比的名字,是我最喜歡的小說角色!有着『不幸中的萬幸』這個含義!同時被某些哲學家科學家定義為『無限』的含義!”
他點了點頭,輕輕說:“嗯。”
——像是默許了女孩擅自給自己命名的行為,又像是默認了她所說的一切。
“所以......我們該去洗漱了!然後吃早餐,然後去上課!”
——“好嗎?”
他輕輕說:“嗯。”
說完,伊蕾娜搶先抓住他那冰冷的手掌。
——先站起來,然後把他拉走。
小草背上,那沉沉的露珠墜了下來。
——它滲入土壤,然後被小草的根莖吸收了。
“我又來了。”
木門被敲的“咚咚”作響,門外的問候聲傳進了屋內。
——“咚咚咚”
沒等坐在沙發上的倆孩子掙脫出書中的內容,門便被推開了。
——敞開的門,擋不住外界的陽光與微風。
屹立在門外的,是一個高大的身軀。
——一個帶着銀白色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提着木籃進來了。
見到兩個孩子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平靜地說道:“打擾了。”
——“但不吃早餐是沒辦法學習的,還有,這是門的第一次敞開吧。”
那雙如紫寶石般的眼睛,開始微微顫抖了。
“我可以......出去了?”
——“我真的......”
他打斷了伊蕾娜,說:“待會。”
——“晚上再出去,因為晚上你『養父』就有時間了!”
沒等她緩過神來,他的聲音又從面具中傳了出來。
——“養父,這個詞是他親口說的。”
伊蕾娜的嘴角上揚了。
木籃上面的蓋子被緩緩推開了,裏面的碗比昨天多了3個,其中裝麵條的碗上面放着刀叉。
——剩下的碗和裏面的東西,同昨天沒什麼差別。
“我想在這待一會兒,看看你的教書方式......”
——“所以我自備了一份”
三個碗內,分別裝着肉醬、更厚重的麵條和幾條香腸。
——然後被兩隻帶着黑色手套的大手,連同餘下的六個碗,一個接一個端出去了。
“別問我為什麼不把他們直接整在一起,我只是陪你們走個形式罷了。”
過了一會兒,碗以三個為一組,堆在籃子裏了。
“嗯......先從語言開始教起吧。”
伊蕾娜端起下巴,說:“這樣子,一來讓你更好的去閱讀,二來可以提升對教科書的利用率。”
——“我打算在未來,你一個人看完整本教科書,然後分階段考試,決定出你目前的學力水平再教你”
“蠻不錯。”
面具男望着他們,說:“那你,打算先教什麼語言?”
——“記得,你好像花了三年時間學完了外界全部的語言體系......”
伊蕾娜沒有理會他,接着對坐在沙發上的男孩說:“我們現在所使用的語言是沒有具體的文字可以表達的。”
——“所以是有必要學習外界的語言的。”
“這種語言比較特別,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伊蕾娜和她的老師,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伊蕾娜轉過頭,悶着臉,和男孩同步盯着面具男。
——又在這時,女孩和男孩異口同聲地說:“我明白了。”
面具男將長袖拉開,看了看粗壯的手腕上,戴在上面的手錶。
——默默轉身離去了。
伊蕾娜深吸了口氣。
——呼出氣后,內心明顯輕鬆多了。
“那......我教你東方的塞里斯語吧!”
——“我很喜歡塞里斯這個國家,而且塞里斯語入門難度很低。”
莫比烏斯說:“隨你便。”
——“但我會認真學的。”
伊蕾娜低下頭,又吸了口氣。
“*那就好......*”
——她用發音奇特的字符,拼出了一句話。
然後她抬起頭,對男孩笑着說:“這就是塞里斯語。”
——“意為:那就好。”
她用手翻開了本厚書。
——頁碼上,刻滿了奇特的字符,沒有任何插畫。
“跟着我說:*你*”
莫比烏斯用着有所欠缺的發音,試着複述道:“*你*”
——“這個什麼意思......?”
伊蕾娜說:“就是『你』呀。”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從他的音來學習吧!首先是這個......”
晚霞被掛在天空上,陪伴夕陽走完了最後的旅程。
“我的名字叫,沙利利夫·m·克洛洛斯。”
——“輪到你了,小子。”
繃帶飛舞在夜空中,帶着寒月光刺骨般的冰冷,向地面緩緩落去。
“我給他帶衣服來了。”
——“吃完飯我們就出去吧?我是『迪亞』”
披着斗篷的他,緩緩打開了門,卻看到伊蕾娜穿着和上午一樣的服飾,在門口站着。
沒等他反應過來,伊蕾娜便張口問道:“昨天很忙吧?”
銅綠色的瞳孔顫抖了會。
“嗯......嗯。”
——“那吃完晚飯,我們就出去吧。”
迪亞的臉,紅了起來。
心臟跳動的聲音,在他的胸膛內傳盪了起來。
——“咚咚”“咚咚”
過了好一會兒,伊蕾娜拉着莫比烏斯的手,跟着迪亞行走在林間。
——男孩穿上了黑色的短褲和白色的襯衫,尺碼明顯和女孩一致。
迪亞邊走,邊對着前方說:“你也是真夠可憐的。”
——“多補些營養,男孩子居然這麼瘦弱......”
莫比烏斯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跟着他們走。
走了一段路,他對伊蕾娜說:“*他是你爸爸?*”
——“*你爸爸是在關心我嗎?*”
伊蕾娜笑着說:“*他不是我爸爸,但是當然在關心你。*”
——“*你學的好快啊,我都沒那麼快。*”
兩人談話的聲音,傳到了正前行的迪亞那被斗篷掩蓋的耳朵內。
他稍微扭頭,問:“塞里斯語?”
——“我也不是不懂這些,只是平常懶得講。”
伊蕾娜一聽到迪亞的反應,大聲地說:“他可聰明了!我一教就會!”
這時,一道微風向他們撲來,同時也吹落了幾片樹葉。
他的嘴角上揚了,笑着說:“你也很聰明......”
被微風吹落下來的樹葉打在了他們的臉上,一道聲音也跟着傳來。
“我的名字叫『沙利利夫·m·克洛洛斯』。”
——“輪到你了,來自我介紹吧!”
灰色的瞳孔在他們前方,死死盯着他們。
——白色的繃帶,落到了莫比烏斯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