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決裂之戰
“有趣，太有趣了，人奴，今天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萊恩的神態再度浮現出感興趣的笑容，這實在太有趣了，活到現在頭一次看見一個人奴膽敢挑釁一名精靈，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稀事。
本來人奴跟精靈提出決鬥是絕對的造反之舉，作為精靈領主一般是不可能同意的，但此刻的艾爾諾卻是用的那個原本屬於他的權利，他有資格提出決鬥的要求，而且又是如此的有趣，在精靈百年漫長的歲月里，他可捨不得直接拒絕如此有趣的事情。
“好吧，我忠實的奴隸，我應允你的要求，讓你能以一個卑賤人奴的身份與一名精靈族戰士決鬥，但由於此為極度叛逆之舉，所以這場決鬥必須是死戰，你要麼戰死，要麼被戰後處決，總而言之，你必須得死。”
萊恩的話語說的很重，表明了其中的嚴重性，但艾爾諾依舊沒有退縮，態度還是那般堅決。
見艾爾諾更加堅定的眼神，萊恩也不再多說，他正式宣佈了艾爾諾與提亞烏斯的決鬥，當萊恩終於想起來詢問提亞烏斯的意見時，艾爾諾已經被帶來下去，準備着下一場死戰，臨走時，那震天殺意的眼神依舊死死怒視着提亞烏斯。
“你的名字叫提亞烏斯？寓意古代戰士之王，看來你的父母對你的未來很期許啊，很抱歉我的戰士，我擅自決定幫你定的決鬥，但如果你覺得跟人奴決鬥有辱尊嚴，我也可以……”
萊恩的話沒有說完，提亞烏斯便快速做了回應。
“不……大人……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提亞烏斯的內心是悲苦的，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鬧到如今這種地步，他很不明白，明明剛剛還在慶祝勝利，明明前一秒還是喜笑顏開，明明今天應該是無比快活的日子。
他內心的滋味五味雜陳，情感複雜無比，他不想背這個黑鍋，也不想成為艾爾諾憎恨的敵人，更不想讓艾爾諾失去理智而死，但他又無法違抗領主，無法去解釋自己的無辜，導致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行，裡外不是精。
萊恩撇開了一切關係，高高興興的等待着決鬥開場，提亞烏斯心情悲痛，想不明白現在的一切，而艾爾諾，則在咬牙切齒，流着血淚凝視着那把提亞烏斯送給自己的劍。
屋外的勝利慶典格外的喧囂，今天象徵著榮耀的勝利屬於每一個精靈，卻唯獨不屬於正在獨自落淚的勝利者。
今日，一場決鬥的勝利還未得到完全的發泄，下一場的鬥爭便起了硝煙，城中的精靈不知道今天是什麼盛宴之日，只覺得像過節了。
據說又是那個叫艾爾諾人奴的決鬥，精靈們瞬間便將角斗場的位置占的滿滿當當，比之前的觀看決鬥的精靈人數還要多上幾倍，就連那供人行走的過道也不在乎能不能過人了，精靈們互相擠壓，就為了能多進一個精靈去觀賞艾爾諾的表演。
據說當時角斗場的坐票，都在一瞬間炒到了天價，也只有貴族能買得起，可見這時候艾爾諾的受歡迎程度，而精靈能如此瘋狂，也得益於他們那漫長的壽命與過於無趣嚴謹的人生，所以今日的狂歡又怎能不讓他們瘋狂。
精靈們靜靜的等待着，盼望着艾爾諾的入場，那熾熱的目光，期待的神情，能讓一城精靈如此瘋狂的人類，恐怕這個世界上也只有艾爾諾了。
在經過無數精靈焦急的等待后，一陣戰鼓樂聲突然響起，如此熱血，如此隆重，音樂過後，艾爾諾提着劍滿臉殺意的走了出來。
看他的那視死如歸的表情，已經把自己當做了個死人，昔日的教官如今在他的眼中已經成為了想要殺死的死敵，他的理智幾乎快要消失殆盡。
另一邊的音樂也響了起來，提亞烏斯也緩緩的步入了場中，他看起來煩悶無比，眼中沒有帶着任何憤意或者殺意，只有對於艾爾諾的憐憫。
當提亞烏斯進入場中時，那久等的精靈觀眾才認識到艾爾諾此時的對手竟是一名精靈，他們的熱情瞬間又開始上漲，再度的將狂歡提升了個檔次，發出震耳的歡呼，瘋狂了，徹底瘋狂了！人奴對決精靈，何其罕見，何其稀有！這足以載入這個城市的歷史，成為日後精靈們飯後談論的話題。
他們現在，是在見證歷史啊。
此刻，現場沒有什麼宣讀規則的精靈，當然也就代表着沒有任何規則，這是一場死斗，徹徹底底的死斗，不是一方物理上的死亡，那麼將永遠不會停下來。
兩位決戰者在屬於自己的位置站好，並給予了他們一小會兒思索戰術的時間，但現在他們二人哪還有什麼戰術，一個被悲鬱佔據了內心，一個被悲憤衝擊了頭腦，雙方哪還有什麼心情進行排兵佈陣，你爭我斗。
霎時間，艾爾諾率先行動起來，他提好了劍，不緊不慢的朝提亞烏斯走去，提亞烏斯定睛一看，艾爾諾手裏的那把劍卻已不是當初他贈予艾爾諾的劍。
提亞烏斯嘆了口氣，始終無法將劍提起。
而艾爾諾卻沒有任何欲停止的想法，他邊走邊滿臉怒火的盯着提亞烏斯，到一定距離時突然開口說話。
“提亞烏斯，你曾將我唯一的親人丟於野獸啃食，現如今你又將我唯一的光明奪走，我的確是個奴隸，我不該有想法，我更不應該獲得自我，我承認我是個蠢貨，我承認我是個懦夫，我承認我不該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但這一個月的相處你就不能憐憫於我嗎？就不能施捨哪怕一點屬於我的幸福嗎？你為什麼要將我唯一的希望與光明奪走？為什麼啊？！！提亞烏斯！！”
艾爾諾的表情已經憤怒到扭曲，手上的青筋正膨脹般的暴起，牙齒被他咬的卡卡作響，悲憤已經全然佔據了他的大腦，此刻的他，猶如發狂的野獸，一雙暴烈的雙眼死死的瞪着提亞烏斯。
提亞烏斯想要解釋，他真的很想告訴艾爾諾不是他殺的海蓮娜，他只是個背黑鍋的，然而想到萊恩領主那憤怒的眼神，提亞烏斯便又放棄了開口的想法，只得抱着歉意承受着艾爾諾的怒火。
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已經沒有什麼退路可以走，二人的關係在這一刻已經徹底破碎，現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提亞烏斯重新振作了精神，熟練的擺好防禦姿勢防範着艾爾諾的攻勢。
作為師傅教官，艾爾諾的武藝都是提亞烏斯傳授的，所以一招一式提亞烏斯都明白的一清二楚，可以說艾爾諾在他的面前幾乎全部被看透，兩人用着共同的武藝，但艾爾諾不過一月皮毛，又怎麼可能打得過作為師傅的提亞烏斯。
相同的武術無法得出優勢，那也只能是戰術上的優劣拉開差距，才能獲得一絲能夠勝利的時機，但現在的艾爾諾，別說戰術了，就連戰鬥的大忌都連着犯了個遍。
“艾爾諾，讓我看看你這一個月的長進吧。”
“我要殺了你！提亞烏斯！！”
兩人短兵接戰，兩把利刃相互擊打在一起，他們的動作，劍術就如同照鏡子一般相似，刺劍，劈劍，撩劍，掛劍甚至都完全一致，二人都感覺彷彿在跟另一個自己對打一樣，始終破不了對方的招數。
但相比提亞烏斯這把有節奏的揮舞着劍，艾爾諾他卻是毫無章法的胡亂使力，哪怕在沒有一定把握能夠擊中提亞烏斯的斬擊上都用上了幾近全部的力氣，這樣帶來的好處便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住提亞烏斯，使艾爾諾看起來像是佔了優勢，但一段戰鬥下來這力氣就會耗盡，使自己陷入疲憊的窘境，這在決鬥當中是極大的禁忌。
然而，已然瘋狂的艾爾諾早已管不得這些，他只想用着最大的怒火將眼前的弒愛仇敵斬殺至渣，每一次揮擊都是一次憤怒的發泄。
“戰鬥毫無技巧可言，自身完全沒有節奏可說，全靠蠻力來建立優勢，愚昧的簡直令人髮指！艾爾諾！我這個月是這麼教你的嗎！”
提亞烏斯終於稍微動了點怒氣，在看見艾爾諾這般不要的攻勢時心中不免產生失望之情，自己在之前多少次跟他說過決鬥的禁忌，而現在他竟忘得一乾二淨！
“收斂你的瘋狂！讓理智重新佔領你的大腦，艾爾諾！你再這樣下去必敗無疑！”
提亞烏斯再次提醒着艾爾諾，就像他們還是處於之前訓練時候的師徒關係而忘卻了現在的死敵關係。
艾爾諾不為所動，他已經不知道眼前的傢伙是哪個人，他只知道這個傢伙殺了自己的愛人，抹殺了他的夢想與希望，摧毀了他人生的一切，他此時已然恨不得將提亞烏斯抽筋剝骨。
“你不該如此愚昧，艾爾諾，我知道你現在內心極為不好受，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仔細想想，這一切真的就是如你所想的那樣嗎。”
提亞烏斯邊進行着格擋邊勸告着艾爾諾，將他要表達的意思通過勸告暗示出來，希望艾爾諾能明白他也是無辜的。
“你殺了海蓮娜！你殺了她！！”
艾爾諾現在就是個發狂的野獸，絲毫聽不清任何話語，所有的勸告都不過是無用功。
提亞烏斯表情凝重的防範着艾爾諾，他看着眼前的狂獸，終於明白了此刻的艾爾諾已經無藥可救，他已經被悲痛與仇恨的狂怒佔據整個內心，往日的艾爾諾回不來了。
“我很抱歉，艾爾諾。”
提亞烏斯終於將自己的劍握緊，眼中的愧疚退散回來，隨之而來的是那戰士經歷過無數殺戮鍛鍊出來的凌厲目光，可以看出，提亞烏斯認真了。
當一名經歷殺戮的精靈戰士開始認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精靈戰士他們從不會對一些小打小鬧產生興趣，如鎮壓暴亂，肅清叛徒這種無法從中獲得榮譽的事情，他們只會對自己覺得能夠得到榮譽的事情認真，比如全面戰爭，征服異族這種大型戰爭，能夠凸顯自己榮譽的戰役。
所以，在之前與艾爾諾的全盤訓練中，提亞烏斯從未認真過，因為他害怕一旦認真起來便收不住手，人類這個種族很弱小，所以他認為不能認真也根本不必認真。
然而，現在，提亞烏斯終於對艾爾諾展現出了自己應有的實力，如果說之前沒有認真的狀態就已經讓艾爾諾無從應對，那麼現在艾爾諾將真正見識到什麼才叫精靈的戰鬥。
提亞烏斯向後撤了一步，脫離了與艾爾諾的纏鬥當中，隨即他變更了姿態，將那銳利的眼神緊緊的注視艾爾諾，突然，他抬手握劍，一個呼吸間便衝擊過去，速度之快令人眼無法捕捉到動機，當那利刃划向艾爾諾的脖子時艾爾諾才驟然醒悟，快步向後跳去。
艾爾諾喘着粗氣，他無法想像剛剛竟突然離死亡如此之近，但即使如此艾爾諾也依舊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更加癲狂的敵視着提亞烏斯。
他向提亞烏斯舉起了劍，二人在“心有靈犀”中都決定了跟對方一擊定生死。
這該死的師徒默契。
在觀眾的歡呼中，在命令與仇恨中，雙方的戰意已經達到了最高潮，這一次，他們二人都下定了某種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