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技能光柱
五樓高二丁班門窗緊閉,留過洋的周老師西裝革履站在講台上準備上課。與操場的喧鬧相比,這裏顯得比較安靜。
自從上高二之後,學校開始“抓重點",所有“好學生"都坐到前排,差生則敬陪末座。校方對差生的要求只有一個:不要搞事情,否則嚴懲不貸!只要不影響“好學生"上課,你隨意。
留田中學的學生大都是郊區中下階層的子女,優秀的人極少,“壞蛋"也不多,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年級里最好的甲班也好不到哪去,不要說城裏的中學,就算和同在郊區的城北一中比都相去甚遠。當然這幷不代表他們是笨蛋,只是家庭和社會環境讓他們一出生就落後別人一大截。
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矮胖子韋辰明放下手裏葛洪的著作,揉了揉眼,伸個懶腰,偷偷揭開窗帘,看看窗外青山上怒濤一樣的白雲,感覺非常壯美,不由心神飄蕩,做起了神仙夢。
難得這麼好天氣,剛吃完午飯的時候,他還跟幾個同學一起爬到山頂,迎着夏日的熱風,看着天上的雲,感嘆:“如果有一天,能站在雲端,俯視大地,該有多瀟洒。"
想到這,他深吸口氣,扭頭去看坐在教室另一個角落的好友鍾求,但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空座位。
“喂,皮球呢?"他問鄰座的大胖子鄭坤。
鄭坤放下藏在課桌里的遊戲機,扭頭看了看,反問:“你們午飯的時候不在一起?"
韋辰明搖搖頭,鍾求為了省錢買遊戲艙,已經有大半年都是自己回家煮飯吃了,還打了兩個假期的散工。然後他又問隔幾個座位的另一個好友林登:“喂,羊仔,看見皮球沒有?"羊仔是林登的外號,因為他有一次和人打架被揪住頭髮,便一頭將對方頂在牆上,雙拳狠搗下三路,像只發瘋的公羊。
林登和鍾求,是他在班上最要好的同學。
韋辰明生得矮胖,圓臉上一隻鷹鉤鼻,看上去像只貓頭鷹,人送外號“梟"。因缺乏女性青睞,故清心寡欲,為人神神道道,喜談神仙之事;林登常跟人打架,故熱衷習武,喜歡玩動作遊戲;鍾求則三樣都喜歡,有時跟韋辰明一起練氣功,有時和林登一起習武,但最愛玩遊戲。他的座右銘是:習武有必要,修鍊意境高,若為遊戲故,二者皆可拋。
林登掃了一眼鍾求的座位,也搖搖頭,隨手拍了拍前座的女生:“喂,燕子,你老公呢?"
林燕回頭白了他一眼,嗔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林登發出幾聲壞笑,低下頭繼續玩他的打鬥遊戲。
林燕對鍾求很有好感,但鍾求對她似乎不感冒,這在班上人盡皆知,常被同學拿來取笑。
離上課也就不到半分鐘時間,但大多數學生都在抓緊時間玩遊戲。就連講台上的周老師,也拿着手機點點戳戳,臉上帶着一絲得意的笑容,不知道在搞什麼。
這時,操場突然“嘩"地湧起巨大的聲浪,幾個沒玩遊戲同學聞聲看了看走廊的窗口,頓時都吃了一驚!
“哇!天好黑!"
“天黑了!怎麼回事?!"
“要下暴雨了!"
這下幾乎所有人都抬起了頭,教室里頓時一片嘩然。
韋辰明掀起窗帘向山那邊望去,竟然只看到玻璃反照着自己的臉,什麼青山綠草、藍天白雲都看不見了。
“安靜、安靜!準備上課了!"周老師敲着講台大聲道:“下個雨嘛,沒見過嗎?"不過他心裏也覺得奇怪:剛才還青天白日,怎麼忽然就黑了天,這也變得太快了吧?想到這,也忍不住又向窗外看。
剛跑過操場的鐘求,彷彿坐着火車衝進了隧道,瞬間陷入黑暗。
太陽像是一盞燈,突然熄滅了。
他在慣性驅使下又沖了幾步,踢到台階才踉蹌停下。身後一片嘩然,各教室也跟着傳出一浪一浪的喧囂。
雙目很快適應,周圍的景象漸漸顯現:自動路燈和教室發出的燈光照着昏暗的校園,操場上的師生三五成群地站在那兒,有的驚訝、有的疑惑,議論紛紛。
天空黑如墨汁,好像很遠,又好像就貼在教學樓頂。時間彷彿從中午直接跳到了晚自習的時候,讓人產生極度錯亂的感覺。
許多學生從教室跑到走廊張望,有人大聲喊叫着:“下雨了!要下暴雨了!"“水淹學校啦!放學啦!"然後是興奮的嘻鬧聲。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伴隨着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教導主任從校門口大步走來,看樣子是要到教室去訓人。
走過鍾求身邊,他頓了頓:“你怎麼還不上去?"
鍾求愣了一秒,才如夢初醒般答道:“我,馬上就去,馬上。"
主任哼了一聲:“你少跟韋辰明、林登幾個混在一起。"說完徑直走向一樓鬧得最凶的一間教室,那裏立刻安靜了,但其他地方還是鬧成一團。
鍾求呆在原地,死死盯着漆黑的天空,腦子裏回想着午睡時做的那個夢,夢中那個聲音又似在耳邊迴響:
“你們是隨機挑選的幸運兒……記住你們學到的東西……帶領身邊的人,活下去!……”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停電?對,是停電。
剛想到這,眼前又是一黑,四周爆發出比之前更大的喧囂,夾雜着尖叫聲。所有燈都熄滅了!
更多的學生跑到走廊上,到處有人跌倒、喊叫,校園一片混亂。
“不要亂跑!"“安靜!站在原地別動!"老師們在喝斥。
“應急燈怎麼沒亮!?是誰負責的!?"校長惱怒的聲音。
發生了,真的發生了!接下來是什麼?鍾求緊張地回憶着夢中的那個預言:
“陽光泯滅災難始,長空如血電力失。萬道光柱從天降,生機一線莫耽遲!”
莫耽遲,莫耽遲……教官說過,災難開始時,最怕的就是懷疑、遲緩。
想到這,他轉身憑着感覺向操場走去,腿關節像生了銹似的,走得很艱難。邊走邊抬頭看天,除了黑,什麼也沒有。
忽然間,周圍的環境又顯現出來,黯淡的紅光籠罩校園,喧鬧聲瞬間平息。
有人說:“天亮了。"
但天幷沒有亮,只是忽然變成一片血紅,比之前的黑暗更嚇人!
很快,紅雲中出現許多金色光斑,越來越亮,似乎陽光正在穿過雲層。
有人發出寬慰的聲音:“哎喲,嚇死我了,還以為要出什麼大事呢。"
有人開玩笑道:“好了好了,太陽還在。"
但更多的人在沉默着。
沒錯了,來了!末日來了!找武器!現在!
當所有人都呆望天空的時候,藉著暗暗的紅光,鍾求開始跑了起來,越跑越快!
食堂里的幾個廚師和服務員也站在門口看着天,一個人從他們中間“嗖"地穿了過去。
“喂,幹嘛?"盧師傅隨口問了一句,見一個模糊的背影消失在黑乎乎的食堂中,又轉頭去看天,那裏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刀在哪裏?刀在哪裏!?食堂伸手不見五指,鍾求額冒冷汗!
天上的光斑越來越亮,突然破開雲層,閃電般向下延伸,成為一條條連接天地的金色光柱!
光柱觸地便發出炫光,瞬間照亮了大地,其中一道光柱正插在操場中央,把周圍的人和物照出輻射狀的影子。
人群發出“啊!"“哦!"“噫!"的單音節驚嘆聲,剛好站在光柱邊的人有點慌亂地想跑開,遠處的人反而聚攏來,操場上人擠人一片嘈雜。
“王老師,這是什麼回事?"鄭坤在五樓走廊上,發現物理老師正在身邊,便問道。
王靖遠是韋辰明最討厭的人,綽號“棺材板",全稱是“牛頓的棺材板"。每當聽到有學生談論什麼“超能力"、“飛碟"、“氣功"之類話題,他就梗脖瞪眼,各種分析加嘲諷。但此時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想:這不科學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寂靜的校園裏,傳來一聲大叫。
樓上的人聽不清內容,但食堂的員工們可聽得真切!因為聲音就從他們身後傳來:
“快跑啊!!!"
幾人剛轉身,一道人影旋風般掠過他們,直奔操場上的光柱。
這人手裏提着兩把一尺長的剔骨刀,邊跑邊喊:“快跑!!!快回教室!!!快呀!!!"
“你幹什麼?"正走向光柱的校長見一個學生瘋狂推開人群衝進操場,手裏兩把刀在光柱的照耀下非常搶眼,感覺不妙,便大聲喝問。隨即他認出這個學生是高二的鐘求:一個挺調皮也挺可愛的傢伙。
倏然一道閃光,光柱里出現一個七彩流動的球,就像個肥皂泡似的,隨即光柱縮短,從頂天立地變成幾十米高。
還沒等校長問出第二句話,手持兇器的鐘求已衝出驚叫躲避的人群,一頭扎進正在收縮的光柱中,雙臂攏住七彩光球,大叫了一聲!近處的同學聽他叫的是:“吸收!"驚訝中又覺得莫名其妙。
與此同時,幾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出現在光球四周。
鍾求叫了一聲之後,手中光球消失不見,身上發出一圈虹光,而那幾個剛出現的身影立刻同時轉身面向他。
“快跑啊!!!"鍾求用他這輩子能發出的最大音量喊着,聲帶都要撕裂了!在喊的同時,他已馬不停蹄從另一邊衝出光柱,光柱隨即煙消雲散。而那幾個身影則同時發出一聲駭人的咆哮,向他追了過去。
聽到黑影發出比高音喇叭還響的吼聲,看到它們手裏三尺長的棍棒,嚇呆了的校長也感到不妙,顫抖地大叫道:“快回教室!快報警!"
離怪物最近的師生嚇得四散逃開,但後面的人搞不清什麼回事,還在向前擠,操場上一片混亂;而樓上的師生把整個過程都看得很清楚,不由一齊大喊起來,有人喊“快跑",有人喊“抄傢伙",整棟樓人聲鼎沸。
林登在五樓見鍾求被幾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大塊頭追打,怒道:“皮球被人打了!"有人喊:“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定睛一看,只見鍾求突然騰空而起,越過操場主席台,直飛到校園圍牆上。
林登揉揉自己的眼睛,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發生的事,每一件都匪夷所思、超出常理,讓他感到像做夢一般。先是黑天、停電,然後是連接天地的光柱、手持兇器的人形怪物。現在,最熟悉的同學就在他眼皮底下飛了起來!
是的,不是跳,是飛!作為多年的好友,他當然知道鍾求是不會飛的!
站在林登旁邊的韋辰明也是震驚之極:鍾求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