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或生
虛妄不服氣地仰着腦袋,因為她但凡敢向下一點,就會命喪黃泉。
虛妄的內心極其惶恐,求生欲衝擊着自己的肌肉神經,她像是被捕殺的兔子一般蹬着雙腿,而坐在她身上的血刃則毫不留情地屈下腿部,用膝蓋狠狠地將虛妄的大腿骨骼裁斷。
撕心裂肺地痛苦漫上喉嚨,可她卻不能尖叫,無限的痛苦使得虛妄額頭青筋暴起,她在腦中無數次積蓄憤怒,妄圖將血刃拋進幻想里大卸八塊。
痛苦婉轉成清波,在心中轉變熱流,湧進虛妄的意識。
腦海中沉眠的意識逐漸清晰,虛妄眼前,血刃扭曲的面貌與鴉的獰笑交融一體。
“小貓咪~”
“主人。”
“你要死掉嘍。”
“需要幫忙嗎?”
虛妄咬着牙齒,血液從她的口齒里流出,她忽然笑了,全身都隨着笑容顫抖。
“爺不想死!”
這是繆塞爾的想法,同時也是如今虛妄最重要的想法。
一陣怒吼,疼痛已經到達頂峰,再多的血液也不能去補充虛妄的損失。
虛妄最終看着眼前這個紅彤彤的鐮刀,腦海中閃過思緒萬千。
恐懼,請幫我活下去。
在眾人的屏息之中,虛妄的眼皮緩緩蓋上,血刃鬆開了揪着她頭髮的狼爪,虛妄的腦袋就這麼慢慢地垂下。
她脆弱的脖頸離那鐮刀越來越近,再看她精疲力盡的模樣……姑且算她個拼盡全力吧。
主持人看着手上的鐘錶,他冷漠地搖了搖自己的羊腦袋,抬眼看向觀眾。
“我宣佈,本次比賽勝出者是……”
“她還活着!”嘶吼擊破哀嚎,貝理雅大聲打斷了主持人的宣佈,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還活着!看她!”貝理雅扒在場邊,指着坑中的虛妄叫道,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隨着他的指示看向虛妄。
就是這麼一瞬間,場地忽然爆發了一陣極強的氣浪。
偽君子的面貌被狂風遮掩,緊跟着是狂放的黑煙,覆蓋了整個斗獸場,引得一陣歡呼。
主持人閃避着,他頓感不妙,如此強烈的魔力爆發,抑制屏障……被突破了?!怎麼可能。
主持人逆着狂風抓着欄杆,他偽善的長袍被吹起到天上,而他全然不顧對着場面大喊:“犯規!犯規!!”
他的呼喊穿透颶風,人們開始跟着喊起來:“犯規!”
主持人的耳邊忽然有了傳聲。
“白先生,您來得正巧,我該怎麼辦?”
“共鳴威壓。”
主持人先是一愣,此時群眾的聲音剛好透過颶風傳達到這裏,帶來震撼的感受。
主持人瞬間理解了白日話中的意思,立馬連恩帶謝地奉承白日。
白日一把切斷了聯繫,而是繼續看向他眼前的景象。
一個沉睡的骷髏。
……
“規則需要我們的維護,這樣才能更好的娛樂!”
“各位,共鳴!”
不可計數的圖案拼湊蒼穹,促成一道詭異的世界將反抗鎮壓。
有如末日般,他們的圖案拼成了無法言喻的恐慌,將陽光遮蔽,將月亮吞噬。
虛妄的黑煙不再逃竄,它被圖案囊括,被包含,被吞噬,再轉化。
颶風肉眼可見地變弱了,逐漸出現平息的趨勢。
黑煙隨着颶風一併削弱,那兩個被藏在血泊里的影子在世人凌遲的目光里重新登場。
主持人興奮地衝上前,
如同向腐敗臣服的信徒,他高喊:“作弊!終止比賽!”
他眼睛裏瘋狂的光彩更加愉悅,像是要燒穿秩序。
可是當事實裸露着真實出現時,他又不得不停止自己的瘋狂。
主持人的目光忽然停滯,場地上捲起的血腥風沙在盤旋着下落。
虛妄和血刃站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互相仇視着,虛妄是如何逃脫的?不知。
她現在低着頭,凌亂的頭髮上還沾着自己的血液。
而血刃則全身緊繃地緊盯虛妄,剛剛發生了什麼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但血刃眼裏的恐慌和瘋狂卻無法作掩飾。
主持人的暫停手勢不得不被疑惑扼在空中,他沒有繼續,還是皺着眉頭不爽地念叨:“比賽繼續,再犯全體絞殺。”
呼。
不詳的風沙再次吹起,主持人側過的腦袋被風吹正,一聲槍響,擊潰了所有不公。
這時所有人才看見了古怪的虛妄手中抓着的東西。
一把……長槍。
血刃在那一聲槍響過後,他的胳膊馬上迸出鮮血,再一次加深了空氣里的腥氣。
“梨花槍。”貝理雅的眼中充斥着光明,他的視線不再不安,而是專心地看着虛妄。
梨花槍,槍尖鋒利,它的纓部還嵌着火藥發射器。
曾有怪物用了這一樣武器戰無不勝,可自從魔法的更迭,這一樣武器便成了“劣質品”的代名詞,如今在虛妄手中煥發生機。
貝理雅讚許又期待地點了點頭。
血刃捂着自己的胳膊,血液還是嘩啦啦地流,根本無法止住。
這傢伙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血刃的理智久違地被從血腥盛宴里拉起,之前還嬌弱的小貓如今是怎樣已不敢斷定。
總之,先發制人。
魔法再強,在真正的實力面前都只能被撕碎!
血刃執刀俯衝,他的鋒口這一刻只面對虛妄。
血液滴答。
虛妄忽然抬起了頭,她的面目沒有變化,可她的表情卻變得……瘋狂?
“嘿……”虛妄對着他揮了揮手。
血刃被這一笑打擾了思緒,不過無傷大雅。他全然抬起了鐮刀朝着虛妄砍下。
“靈薄獄見!”
“啊……”虛妄輕輕一抬手。
槍尖烈火燃燒,將塗炭復燃,燃破血沙,點焚絕望。
鐮刀嘩啦刺下之時寂靜無聲,連碰撞的聲音也沒有。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鐮刀終於有了動靜,血刃卻不敢抬頭。
鐮刀掉落,融成鐵水,澆蓋在虛妄腳邊的微笑白骨上。
血刃抬頭瞬間,又揮舞着僅剩的刀耙,可只掃到一攤暗影。
虛妄跳起,用膝蓋卡死血刃的頭部。
“嘻……喰。”虛妄溫柔地抱着他的腦袋,輕輕一擰他的腦袋,像母親哄睡嬰兒般,擰斷了他的脊椎。
血刃“睡著了”
在所有人的瞠目結舌里。
他的血液被虛妄緩慢地吸取,虛妄最終朝着主持人揮了揮手。
“統帥——詹姆。”
“不屈的叛逆者,蒙眼執行正義着。
不滅的怨火,踱步邁進深淵。”
“恭喜你,主人。”
夢境空間裏,鴉微笑對着盤腿走下的虛妄說道。
虛妄無比欣慰地為它鼓起了掌。
“精彩,太精彩了!”
“過獎,主人,那些都是你的技巧。”
“另外魔力透支過多,即將進入休眠態。”
虛妄不斷鼓掌的手遲鈍了下來,“誒?”
主持人和所有觀眾看着虛妄站在屍骨中,主持人還遲遲沒有宣佈她的勝利。
直到虛妄回歸了自己的身體,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抬眼只剩那懸着的太陽。
好暈……
虛妄踉蹌幾步,倒在了沙土之中。
……
“勝利者!‘特殊嘉賓’!”
……
日已倦,月意升,絲其城的天空是幻想中的,它塑造空靈,將娛樂囫圇作為支撐的燃料。
虛妄的手指動了一下,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眸,被勞累的陰影覆蓋。
陰冷的牢房透不過光,手指好像插進了迭起幾層的苔蘚里,濕氣浸潤朦朧的精神。
“要命了……”虛妄全身沒有一處不在疼痛,尤其是腰部和腹腔,撕心裂肺的疼。
她抬眼,一點昏黃的光投進牢房裏,這一晃的溫暖讓虛妄彷彿看見了蘭科在挑燈。
不,那粗壯的背影依舊是貝理雅,虛妄已經有些許習慣。
她做好了忍痛起身的準備,可起來的瞬間卻遠不及她想像中的疼痛。
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纏着的繃帶。
傷口處隱約溢出點蔥綠,應該是草藥。
現在更重要的是……瓊璃莫不是還在睡覺?
虛妄恢復了點神氣,她想盡量不去驚擾貝理雅,於是墊着腳尖幾步小心翼翼地跨去欄杆旁。
這時虛妄偶然看見了一個可以看到隔壁牢房的缺口,也算是節省了一些成本了吧。
虛妄雙手顫顫巍巍地扶住牆壁,慢慢將眼睛湊向那個缺口。
貝理雅移動了一下腿部,在地面嘩啦出不少動靜,嚇得虛妄一個震顫。
他貌似在低着頭讀着什麼,暫且還沒有危險,虛妄這樣想着,繼續看了過去。
不過對面竟什麼都沒有!
虛妄一瞬間懷疑自己看錯了,雖然先前沒有親眼看見瓊璃被關在裏面,可他的呼嚕聲她還是很清楚的,不可能出錯。
虛妄不可置信地移回了腦袋,她幽怨地看向貝理雅,可貝理雅此時也看向了她。
虛妄全身一僵。
貝理雅看着她,似乎在努力擠出笑臉給虛妄看。
這在虛妄眼裏看來卻像是獵手對獵物的戲耍和警告。
“有着貓科的外表卻沒有貓科的能力……”
貝理雅看着虛妄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他的言語在虛妄耳里充滿攻擊性。
虛妄自然不想聽他介紹什麼古怪的東西,她更想問:“我隔壁的同伴呢?”
貝理雅的眼神稍稍凝了一下,明顯是躊躇。
可他只是停頓了一會依舊繼續說道:“你的肉墊像是假的一樣,敏捷也明顯……”
虛妄快煩死了,她不想聽這個傢伙數落自己。
虛妄不顧傷勢撞到欄杆旁,她的眼裏都是氣憤。
貝理雅並不如他表面上那般嚴肅,他被嚇着了,腰部狠狠撞上了身後的桌子。
他有些委屈地移了移位置,抬眼多了些憐憫地說:“他被白先生帶走了。”
“帶去了那裏?”
“我不知道……”
虛妄聽見這必然的答案后怒吼中燒,咬着牙齒用力踹了一下鐵門。
那些沉眠的怪物們被驚醒了,那詭異的笑聲又出現了,而這一次進出過生死的虛妄不再害怕,而是放着嗓子怒吼道:“來呀!你們這群懦夫!”
“被別人騎在頭上凌辱!現在自甘做他人牛馬!!”
“噁心!”
“……你說得不對。”
貝理雅此時莫名多了勇氣地插話,虛妄一個瞪眼,他又縮回了自己的位置默默看着她。
可是他還是沒有停下來說話:“他們並不是被人騎在頭上凌辱,而是自己凌辱自己……為了娛樂。”
虛妄實在沒有行思和他爭論,她的怒火無處宣洩,只能狠狠踹了一下牆壁。
瓊璃……該救還是不救,不行,必須得救,可是怎麼救……
煩死了!
虛妄的腹部溢出了血液,伴着撕裂的疼痛,虛妄被迫冷靜了下來。
虛妄看了一眼貝理雅惡狠狠地說:“你的善良在你的麻木前微不足道,你當清楚我們的無辜,你不當做個人上人,而是該去反抗!”
虛妄藉著上輩子繆塞爾用來忽悠他人的演講來忽悠貝理雅,要不是身子確實累,她高低得給他忽悠瘸。
貝理雅聽了有些觸動,不自覺耷拉下了耳朵:“事實上,只有你一個是無辜的……”
“啊?”
“……今晚過後你就會知道。”
“另外我一直想問……”
貝理雅慢吞吞地說著,說著說著就沒聲了,虛妄耐不得性子,大聲問道:“什麼?”
貝理雅深吸一氣,對着虛妄說:“你是人類吧?”
“……”虛妄稍稍低了腦袋看了看自己身上,偽裝是正常的啊?
“是嗎?”
“你問出來想必就已經知道答案了,說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貝理雅耷拉的耳朵立馬立了起來,他的尾巴終於搖晃了起來,眼裏更是出現了久違的光明。
“我我我我我我……”貝理雅有些激動過頭,他好幾次轉身試圖尋找東西,甚至差點將放肆燃燒的煤油燈干碎,幸虧身手還算敏捷,他及時攔下了火苗。
虛妄抱着胸看着他慌張的樣子,斷層的反差增添了不少萌點。
“我我我……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