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撥雲見日
“……哦，我不知道它還有一位家人。”英特勒絲的天空開始陰沉下來，這是立秋的第一場雨。墓園裏，神父已經念完了悼詞，於是便合上聖經毫不留情地快步離開了這場沒有意義的葬禮。
蘭科搖了搖腦袋上的貓耳，別下了煙斗，目光飄忽一瞬又忽然的堅定，溫和又包含懷疑地看向虛妄。
“是的，說我是他的家人，只不過是我自作主張。繆斯戈爾這小子是我在英特勒斯的通道執行任務時發現的。”
“它是個孤兒，被放在街角里的巷口。那也是個雨夜，我路過那個巷口聽見了稀稀疏疏的哭聲，上前探查發現了這個嗷嗷待哺的小東西。”
蘭科看着虛妄那棕色的瞳孔，眯起眼睛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剎那，虛妄瞳孔猛的一縮，蘭科死死抓着她的手掌用力向下壓，力氣之大，虛妄根本無力反抗。
冷靜，蘭科另一隻手掌暴起，帶着風的呼嘯聲，似是子彈般猛地拍過來。
瓊璃被卡在中間一縮，而虛妄反應迅速，肌肉本能的向後閃躲。
呼嘯的風刮過虛妄的鼻尖，融入了另一片風，無影無蹤。
虛妄正想反擊，手上被壓住的勁突然消失，這一反常讓虛妄錯愕一瞬。
抬眼，蘭科搭着腿仰靠在座椅上，黑色的西服和紅色的手帕異常惹眼，貓尾悠閑地搖曳。
虛妄忽感到心裏湧入了無限的恐懼，它們從外界進入，像是病毒一樣不斷摧殘着虛妄的自信。
冷不丁的，虛妄竟發抖了，她默默的向後退着。
瓊璃正喘着氣，它的手已經插進了口袋隨時準備按下暫停，可是冥冥之中又有一種奇妙的通感昭告着它不能行動。
所以它在等，直到它看見蘭科身上升騰的黑煙，逐漸氤氳凝聚成一攤虎頭樣式的圖案。
瓊璃的胸口像是被什麼壓着一樣，呼吸困難，這只是高階告密人的實力一角。
“恐懼威壓，小子。”
“……”
“小子們，你們又是繆斯戈爾的什麼人？”
眼中漂浮的黑煙緩緩虛化，慢慢收回了蘭科的背後。虛妄只感到無限的屈辱。
“嘿！那個……蘭科大叔！我……我之前在繆斯戈爾的畫上見過您，我們沒有惡意！”瓊璃起身，卡在了虛妄和蘭科之間，蘭科用手指彈了彈煙斗，饒有趣味地問。
“不是兇手？也是，兇手不會傻到來死者的葬禮。”
這話聽着無比古怪，像是在譏諷，又像是在訴說。這讓躲在瓊璃背後的虛妄更加不爽，手臂的熾熱開始慢慢燃燒。
蘭科盯着瓊璃的眼神逐漸出現了點冷酷的笑意。
“朋友嗎？”
“……是！”
“呵呵……好繆斯戈爾啊，算我錯怪你們了。最近為了這事四處奔波，難免有點糊塗，見諒。”
“不過……這女子身手不錯，又是沒有見過的物種。”
蘭科放下了煙斗，眼神繞過瓊璃的綠色大衣，揚起眉毛看向虛妄。
“人類？還是個高階的人類……”
“……小璃，記住，永遠不要對向我們展露獠牙的野獸示好。”虛妄的氣血再次沸騰了起來，在極少的理智里，她感到自己變得易怒了。
“後生可畏啊……小子，你知道你們人類在審判庭能賣幾個錢嗎？夠我吸一輩子了。”
“……閉嘴！！”虛妄怒火中燒，她的耳邊再次出現了烏鴉的啼鳴。
瓊璃倒是要急壞了，
繆斯戈爾在這一定也不希望看見兩個它關心的人起衝突。
“真是沒有教養……放下你執拗的怒火吧，小孩子，你甚至動不了我分毫。不過，還是向你表達真心的歉意。”
“但是出於責任，我更應該知道你們為什麼來這裏。”
蘭科毫不在意的看向了苦不堪言的瓊璃，問：“叫什麼名字？”
“啊……瓊璃，瓊漿玉液的瓊，琉璃的璃。”
“哈哈，好名字。你身邊那位……算是你同伴吧？為什麼來這？”
瓊璃啞語了。
蘭科看出了瓊璃的猶豫，剛想換個話題，蘭科大叔便感到頭頂頭禿的一塊落下了一滴雨水。
“啊……又要下雨了，今年雨水異常的多……還沒有住所吧？馬上要下大雨，來我的事務所吧，有免費的熱咖啡。”
“！咖啡。哦……抱歉繆斯戈爾……”
蘭科貓貓大叔看見瓊璃的可愛舉動，輕輕笑了一下，隨即別過頭，目無定所地吸了口旱煙。
“虛妄小姐，恕我直言，我認為我們有必要接受這位貓貓先生的好意……這是一位淑女必備的禮儀。”瓊璃在試着掩蓋自己的興奮和意圖。
虛妄的手臂被豆大的雨滴拍打，心中的躁動不由得消磨幾分，她也明白再淋一次雨不是聰明人的選擇，於是：
“……感謝先生您的好意，我……我們接受，不過也恕我沒有禮節，我不能容忍您的懷疑和襲擊。”
蘭科沒有回話，只是抖了抖煙灰背着瓊璃起身，拍了拍衣領，緩緩踱步。
瓊璃抬手準備跟上，但復行幾步忽然止步，虛妄險些撞上瓊璃。
“怎麼了？”
瓊璃俯視着繆斯戈爾，默默回話道：“沒事，讓我道別一下吧。”
虛妄沉默，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抑制痛苦。
“……我陪你。”
瓊璃蹲下，潮濕的泥土，芳草的枯骨。
瓊璃將腦袋貼在繆斯戈爾冰冷的墓碑上。
“講個笑話吧。”
“你知道為什麼骷髏想要交朋友嗎？”
“因為它們正感到孤獨……”
……
“蘭科大叔？您是……告密人？”
“嗯哼，就像你是個正常怪物一樣顯然。”
“可是……又為什麼會有‘情報官’這種……”
“啊……這麼說吧孩子，告密人就是你埋下的樹，不看它的果實，看它的根莖。那些根莖中就有‘情報官’這一條。”
“到了。”
水坑倒映着事務所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