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殿下錯在哪裏了？
以靈山為首的仙門是中洲這近千年來法度秩序的制定者，仙門雖不在紅塵，但千年來，各仙門修士歷練即為神官守護一方國家，守護的便是法度秩序，讓芸芸眾生雜而不亂有條不紊繁衍生息。
各仙門在中洲各國受百姓敬仰，而千年前以靈山為首聯合眾仙門所制定的法度秩序是中洲各國皇室統治黎民的根基，中洲各國皇室也不敢對以靈山為首的各仙門不敬。
所以，當靈山明台道長溫燼以靈山之名要徹查射日台祈淵伏罪詔之時，長明皇帝就算在病榻上也不得不安排下面朝臣配合調查。
...........
從靈山來的修士們被安排在了狩獵山林外的驛館之中。
近千年來靈山名聲在外，明台道長溫燼此番來到長明國，長明有不少朝臣和帝都權貴登門拜訪，但無一例外都被拒之門外。
溫燼知道祈淵如果想要離開，其實早就可以離開，而他之前沒有離開，必然是有放不下的事，或者放不下的人。
如今他已經向長明皇帝那邊施壓，但是他不明白為何祈淵現在為何不徹查那一切，將那罪魁禍首釘死在長明的恥辱柱上！
“師兄，我選擇離開，不是因為那些非議，是我自己，覺察到了自己開始.......有失偏頗。”
有失偏頗.......
聞言，溫燼看着祈淵的樣子，面色有些驚愕。
“難道說，你.......對她動了男女之情？！”
祈淵搖了搖頭，眉宇輕蹙，像是思考，又像是困惑。
“我不知道。”
溫燼臉上神色看起來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變得更沉重了些，他只覺得玄靈尊和玄鏡尊的顧慮沒有錯，為今之計，必須帶祈淵離開長明，越快越好！
之後有下面弟子過來稟報溫燼。
“明台道長，靈玄公主求見羽涅道長。”
祈淵的道號為羽涅。
之前與祈淵的一番話讓溫燼憂慮到現在，聽到那一切的始作俑者，溫燼心中的怒氣更甚。
“讓她滾！”
“是......”
顏塵跟在靈玄身後走進了驛館院子，聽到溫燼的怒罵，頓時臉色一黑。
“靈山使者還真是囂張！再怎麼說都是長明的地界，長明皇室公主要見羽涅道長，他願不願意見是一回事，按照禮數，你們也該前去通傳一聲！”
“千年前，以靈山為首的眾仙門指定中洲禮儀法度，物轉星移，如今連自家弟子都不稀得遵守了，還指望中洲各國萬民遵守嗎，看來中洲禮儀制度傾頹崩壞是遲早之事！”
溫燼看着少女身邊面色冷峻語氣桀驁不馴的黑衣少年面色一沉，不過他目光還是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靈玄公主，我的師弟祈淵，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
靈玄抬眸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年輕道士，冷白清艷的一張臉神色看起來極為陰鬱。
“本公主要見他，誰阻我，我殺誰！”
“你！”
溫燼見少女手中所持的劍臉上神情有些複雜。
他看着面前周身煞氣涌動狂妄至極的少女眉頭緊擰，她看起來不過才過及笄之年，十五六歲的年紀，周身煞氣卻如此重，功力深不可測，究竟是修鍊了什麼邪術？！
命主凶煞，難怪玄鏡尊說此人留不得！
“小小年紀，好大的口氣！”
靈玄明顯沒有什麼耐心，她來這驛館，就是為了見祈淵，也不惜和他們這些靈山的人動手。
只見她拇指輕挑，右手中破曉劍出，頓時間周身殺氣涌動。
溫燼掌心靈力凝聚，眸光暗沉，而就在這時他看到祈淵打開了屋門走了出來。
“師兄。”
聽到聲音靈玄率先收回了手，抬眸看向了從屋子裏走出來的祈淵，眉眼間的陰鬱頓時間消散，欣喜從眸間溢到眼尾，眉眼彎彎時璀璨奪目。
顏塵在靈玄身後側看着她，再轉過頭便看到從屋子裏面走出來的祈淵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顏塵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明明他這個國師在長明飽受爭議已是眾矢之的，但每次顏塵都會在他面前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壓迫感。
不同於權勢的震懾，而是他周身涌動的純澈靈力。
“先生。”
靈玄朝祈淵跑了過去。
卻只見祈淵神色極為冰冷淡漠。
他看向了溫燼。
“師兄，離開之前，有些話我需要與靈玄公主說明白。”
溫燼知道祈淵向來以大局為重恪守門規，並且他所做的選擇一直很清醒，所以溫燼不會在這個時候再橫加阻攔，朝他點了點頭，便帶着其他修士離開了前院。
顏塵站在原地，並沒有跟着靈玄去後院。
進了後院，看着走在前面的祈淵，靈玄衝上去直接從後面抱住了他，臉埋在他雪白的道袍上，雙手死死地扒着他的腰身。仟韆仦哾
祈淵低下頭，看着扣在自己腰前的一雙手，眉宇清雋俊秀，低眉時那雙瑞鳳眼眼型漂亮的就格外的優越出挑，覆下的眼尾長長，有些薄薄的微紅，粒粒分明的睫毛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緒。
他左臉上的那道傷疤猙獰醜陋，雖然已經結痂，但還是會隱隱作痛。
只見他看着在自己腰身前越扣越緊的手，眉宇間皺痕似乎越來越深，他將她那雙手給解了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一雙手觸感卻極為寒涼。
“我離開后，長明再也不會有對殿下的威脅。”
“皇室奪權互相傾軋，百姓無辜，我希望殿下可以善待長明百姓。”
少女冰顏神色隨着她跌宕起伏的心緒變得有些鮮明，清絕靈動的眉眼間似乎每一分錯愕和悲慟都像是真的。
“先生你不要走。”
“先生，我知道錯了。”
“你不要走，我真的知道錯了！”
祈淵轉過身看着她，剛剛聽到她的話，清雋漠然的眉宇間似乎多了幾分認真的對待。
問她：“殿下錯在哪裏了？”
接着他看着少女臉上的神色哂笑着輕輕搖了搖頭，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己，嘲弄的意味鮮明。
“直到現在，其實殿下都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是不是？”
靈玄想要抓住他衣袖的那隻手停落在了半空中。
然後那隻手逐漸攥緊。
她確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上一世正是因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最後才落得個慘死的結局。
為什麼只是因為她天煞孤星的命格，就活該被他們當做長明抵禦外敵開疆擴土的一把利器，用完就以兇器之名羅列莫須有的罪責趕盡殺絕？！
皇室奪權互相傾軋朝堂勾心鬥角，自己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又有什麼錯？！
祈淵的目光落在了靈玄右手所持的破曉劍上。
靈玄手中的破曉劍是當年祈淵所贈。
她卻拿着這把劍幾次指向他。
“殿下，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動了殺心？”
只見少女眼眶越來越紅，眸中淚光閃爍。
靈玄對他搖頭。
她是早就對他動過殺心，但從來不曾真的決定要殺了他。
“你想殺我，無非是因為我阻了你奪權的路。”
“可是，靈玄，世間是非黑白，中洲千年來的秩序，不是仙門框定，仙門是遵循和守護，禮儀法度不可亂，管理秩序不可傾塌，否則整個中洲就會陷入戰亂。”
“皇室奪權互相傾軋，你被命格所困，放不下心中仇恨，但這世間生靈不該是你為你仇恨獻祭的熔爐。仇恨只能滋生仇恨，將這世間變成煉獄。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靈玄，你在眾仙門中便是真正的天煞孤星，為爭權奪利眾叛親離，到時候便沒有人會再真心護你。”
中洲每一個國家都會有一個神官作為國師，但是長明不會再有了。
靈玄眼中的淚流了下來，她看着祈淵，用力地搖着頭。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但不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是從來沒有因為以他馬首是瞻的清流一派與她分庭抗禮而對他心生怨毒嗎？
是從來沒有因為他光明磊落鐵面無私而對他心生恨意嗎？
是從來沒有看到因為他捨生取義委身於宸宮讓自己心生動搖想要處之而後快嗎？！
靈玄見他要走，跑上前從他身後抱住了他，這次卻被他直接用一隻手將她甩了開。
不知過了多久，顏塵走了過來。
“公主，從北境過來加急的戰報。”
顏塵走過來看到少女的眸中淚光閃爍，泛着的血色濃重冷寒，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雙拳。
靈玄將火漆印封好的北境戰報打開看后，秀眉蹙起。
她將戰報裝進去后，再抬起頭，清冷決絕。
彷彿剛剛眸中的淚光從未出現過。
“北戎騎兵蠢蠢欲動，北境的戰事不能再拖了。”
顏塵看着少女的樣子，擔憂道：“屬下擔心公主.......”
他話還沒說完就只見靈玄抬起了手，他便沒再說下去。
“戰事要緊。”
靈玄站在那裏，看着前面被祈淵關上的屋門，她那雙清冽泠然的眸子泛着的血色有些暗涌，邪肆中開始夾雜着極重的戾氣。
錯在哪裏了？
她大概錯在，她對他除了算計和利用，因為上一世內心最為隱秘的妄念衍生到這一世對他有幾分真感情。
可是自己這點感情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或者說，表於明面，他也只會覺得無比噁心！
與他背道而馳的孽徒肖想意淫他真是可笑至極！
“顏塵，本公主真的錯了嗎？”
“公主沒有錯。”
少女站在屋門前，清靈的聲音森然冰冷。
“權力的爭奪結果只論輸贏，對錯向來由成王的一方定義，到時候敗寇又算個什麼東西。”
到時候，靈山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