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比劍

柳隨風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公孫蘭。他讓公孫蘭服下毒藥，然後才解開公孫蘭的穴道。柳隨風答應比劍以後，無論結果如何，都奉上解藥。若是敗了，還願意奉上一筆巨款。

公孫蘭目光一直落在柳隨風臉上，等柳隨風說完，公孫蘭只說了一一句話：“跟我來。”

柳隨風隨着公孫蘭來到一處精舍，公孫蘭要柳隨風在院中等，柳隨風就在院中等。

柳隨風等的時間真不短，等了半個時辰，公孫蘭終於出來了。

“你是公孫蘭？”

柳隨風已不認得公孫蘭。

眼前的女子不但不是老太婆，而且看上去只有二十齣頭，雍容華貴，美艷絕倫。穿一身彩色衣裳，彷彿如七彩霓裳，左右手裏各有一口劍，劍柄末端綁着紅綢子。

柳隨風從未見過這麼漂亮，這麼有氣質的女人。

公孫蘭嫣然一笑：“當然是我。”

柳隨風目光在公孫蘭臉上停頓了許久，道：“你似乎忘記了我的話。”

公孫蘭道：‘我沒有忘記，你卻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事？”

公孫蘭道：“你要領略我的劍術，當然不想領教殘缺的劍法。”

“是。”

公孫蘭道：‘你若看不見我這張臉，若看不到我穿這一身衣服，看不見我這一對劍，那麼領教的都是我殘缺的劍法。’

柳隨風明白了，“你的臉是劍法的一部分？”

“不僅是，而且非常重要。”公孫蘭神情忽然說不出鄭重，“你既然知道我是公孫大娘的後人，也應該明白當初先祖名滿天下，是以劍舞聞名，試想一個女子若是不美，又有幾個人會瞧她的劍舞呢？”

這一點很難不令人同意。

美，其實本就是武器，而且還是武器中極可怕的一種。傾國傾城，豈非正是形容女人武器的威力？

公孫蘭長劍平舉，直指柳隨風，一字一句道：“從一開始，你就錯了，而錯的代價，就是死。”

“是的，我錯了。”柳隨風臉上帶着淡淡笑意，“我若知道，定然先看一看你的真容，甚至與你朝夕相對幾天，只不過我卻不會死。”

公孫蘭想不到柳隨風這種時候，竟然還敢口出狂言，心中怒火中燒。公孫蘭臉上露出一個足以顛倒眾生的笑容，“柳公子，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可！”柳隨風本來要說可以兩個字，可字剛從嘴裏說出來，公孫蘭的劍就已刺了過來。

就以劍法而論，公孫大娘本就可算得上劍法名家，她的劍法奇詭變幻，幾乎沒有人比得上。可縱然如此，公孫蘭大部分時候沒有能將劍法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因為這種劍法需要配合美到不可思議的容貌以及一身七色霓裳才能徹底展現出來。

當公孫蘭以這種方式現身出手的時候，對手不可避免被公孫蘭那不可思議的美姿所吸引，一身功夫十成恐怕連七八成也發揮不出來，反而公孫蘭卻能將十成威力的劍法提升十五六成，如此一來，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應付得過來。

看到公孫蘭的出手，柳隨風忽然理解‘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番話了。

柳隨風知道他不能等下去，公孫蘭的劍法變化實在太奇詭，招式也實在太繁複，一旦發出就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這一點就很要命了。更要命在於公孫蘭一身七色霓裳以及綁在劍上的紅帶，無時無刻不在隱藏着劍法招式的變化。有時候劍不刺出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劍在什麼位置。最要命之處在於，公孫蘭的美！

故老相傳，劍器並不是劍，而是一種武舞的名稱而已。直到在公孫大娘手裏，這種只作觀賞的舞技，加以變幻，最終變成可以殺人的武。

可劍器還是舞，有足以令人狂熱的觀賞性。

換而言之，就是美！

這是一種幾乎將美人襯托到極致的美。

公孫蘭實戰這種武功的時候，是美的，簡直如仙女下凡塵。這種美，足以令人心神搖曳，眼神疏忽，可只要有絲毫疏忽，那麼必然會死在公孫蘭的手上。

公孫蘭的劍法是舞與武近乎於完美的結合，創造這門武功的公孫大娘確實驚才絕艷。

換做對美色視作無物的高手，如西門吹雪、葉孤城，或許好上不少！他們儘管會受到美的印象，但絕不會受到色的影響！所以應付公孫蘭要容易。

可柳隨風則不一樣。

柳隨風說好聽，憐香惜玉。說不好聽，就是好色！

好色的男人，遇上這樣一位絕代佳人，如何不陣腳大亂，心神搖曳呢？

一旦心神搖曳，就是死。

公孫蘭的確厲害至極，抓住柳隨風的弱點，將自身的優勢擴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所以，柳隨風不能再等下去了。

柳隨風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長劍離鞘，化作一道閃電刺了出去。

柳隨風深知他必須要在公孫蘭劍勢沒有完全展開之前，擊敗公孫蘭，否則這一戰凶多吉少。

“迴風舞柳劍法！”

公孫蘭忍不住驚呼。公孫蘭雖然剛剛和柳隨風交手，但柳隨風並沒有動劍，也沒有展現出任何師門武功，所以公孫蘭對柳隨風的門派一無所知，只知道柳隨風的名字。

而柳隨風這個名字在江湖上沒有什麼名氣，所以公孫蘭自然不知道柳隨風何門何派，直到這個時候柳隨風施展出劍法，公孫蘭才知道柳隨風是巴山劍派弟子。

迴風舞柳劍法的奧義在於空靈清絕四字，柳隨風將這門劍法的精髓施展得淋漓盡致。一時間遏制住了公孫蘭的劍勢展開。

只要公孫蘭的劍勢無法完全展開，那麼就不可能達到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境界，柳隨風便還有機會一較高下。

只不過如此拖延下去，對柳隨風頗為不利。

因為柳隨風縱然能應付公孫蘭的劍法，卻難以應付公孫蘭的美姿！

一般來說，美本不屬於劍法之一。可對於公孫蘭來說，美卻是劍法的精髓之一。

公孫蘭施展劍法，就如同絕代舞姬翩翩起舞一般。一動一種風情，千動就是千種風情。柳隨風這等‘好色之徒’又怎麼可能長時間控制自己心神不動搖，眼神不疏忽呢？

這實在要命至極。

公孫蘭幾次三番突破柳隨風的限制，將劍法的威力完全施展出來。但公孫蘭實在難以摸透柳隨風的迴風舞柳劍法。

迴風舞柳劍法雖然只有七七四十九手，可意在劍先，劍隨意轉，意隨心動，心遵神行，所以每一招每一式都給人一種無窮無盡變化的感覺，再加上配套的精妙步伐，更令公孫蘭不知何處破招，所以劍勢施展沒有法子完全施展開來。

柳隨風應付得也頗為吃力。這中間，公孫蘭一身七彩霓裳以及劍柄處的紅色綢帶，起到重要用處。

公孫蘭衣裳綢帶隨風舞動，彷彿千百道雲彩飄過，這種場景不但美麗，而且掩蓋住了劍的軌跡以及劍的本身。有時候劍刺出的時候，柳隨風也無法捕捉到。

這一戰，是柳隨風交手過最艱難的一戰。柳隨風與人交手，從未經受過如此大的考驗，不僅要應付劍法，而且要應付美色，腦子更要預判劍的軌跡。

柳隨風真是苦不堪言，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在超負荷運轉。

柳隨風、公孫蘭各有各的苦處，全情投入，擊敗對手。

兩人交手三十九招，始終沒有分出高下！柳隨風始終限制公孫蘭的劍勢全面施展，而公孫蘭也令柳隨風的攻勢無法延續。戰鬥如火如荼。

終於，柳隨風尋到機會。

腳步一彈，人落在樹上，又飛速下墜，人劍合一朝公孫蘭刺了過去。

公孫蘭嘴角勾起一模玩味笑意，柳隨風上當了。柳隨風所瞧見的招式破綻，正是公孫蘭故意露出來的。

公孫蘭整個人旋身而起，七彩霓裳舞動，給人感覺彷彿一片燦爛輝煌的朝霞騰空。

手中寶劍彷彿兩條蛟龍迎着柳隨風刺了過去。

叮叮兩聲。

劍劍交擊，撞出大片星火。

乍合倏分。

一道白芒飛出，奪的一聲，扎進樹榦。

那正是劍。

柳隨風的佩劍。

柳隨風、公孫蘭幾乎同時落下，勝負也分曉了。

結果卻出乎意料，敗的竟不是柳隨風，而是公孫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