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公孫蘭

老太婆左手掀開竹籃上厚厚棉布，竹籃中果然放着糖炒栗子，還冒着熱氣。

柳隨風眼睛掃了一下，目光又落在老太婆面上。

“糖炒栗子多少錢一斤？”

老太婆皺巴巴的臉上，笑意更濃，趕緊回應道：“十文錢一斤，客人若是買三斤，只要二十五文。”

這個價錢很公道，一點也不貴。

柳隨風點了點頭：“給我來三斤。”取出腰上錢袋，準備付錢。

老太婆也立刻用紙袋為柳隨風裝糖炒栗子，這筆生意看上去成了。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

老太婆正用紙袋裝糖炒栗子的時候，柳隨風忽然沖了上來，一隻手抓住老太婆右手手臂，左手朝老太婆胸口要穴點去。

柳隨風很喜歡吃糖炒栗子，可公孫大娘的糖炒栗子，卻是吃不得的。

老太婆臉上露出吃驚之色，料想不到面前小夥子會對自己出手。不過她畢竟不是一般的老太婆，她看上去很老，可身手之靈活實在不在江湖任何一個人之下。也不見老太婆有什麼動作，身軀竟然如游魚一般從柳隨風懷中滑開了去。

不僅避開柳隨風左手的點穴，而且竟用挽着竹籃的左手，以雙龍取珠的手法，抓取柳隨風的眼睛。

她的出手優雅、毒辣、迅捷。

柳隨風心中一驚，料想不到先發制人的情況之下，老太婆竟還有如此可怕應變，可轉念一想，這老太婆正是最狠辣聰慧老道的公孫大娘，也就不太奇怪。

柳隨風畢竟佔據先機，老太婆的反擊雖然出乎柳隨風意料之外，但柳隨風的一隻手還死死控制住老太婆的手臂，所以柳隨風始終掌握局勢主動。

巴山劍派的門人弟子，身上至少有兩個優點——第一劍法高，第二身法好。

原因無他，巴山劍派最頂尖絕學‘七七四十九手迴風舞柳劍法’，若想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不僅需要對這套劍法極為精通，而且還需要配合一套巧妙靈動的身法來使用，否則難以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柳隨風是巴山劍派為數不多，真正練成迴風舞柳劍法的弟子，輕功身法自然出奇的好。老太婆的攻勢兇猛毒辣迅捷，但還是被柳隨風以高明的身法輕功輕鬆閃躲開去。

一招不中，又發招式。

又不中，接連出招。

老太婆竟一連出了七招，招招毒辣、迅捷，姿態卻說不出的優雅曼妙，給人感覺彷彿風華絕代的舞姬，翩翩起舞。可一旦對手有半刻失神，結果就是死。

柳隨風以絕世身法連避七招，終於尋到一絲間隙，轉守為攻，左手如清風拂柳而過，看上去速度不快，可等老太婆反應過來的時候，柳隨風的手已在身前。老太婆立刻閃躲。以她的本事本可以躲開的，只可惜她的右臂已被柳隨風提前抓住，只能眼睜睜瞧見柳隨風左手在胸前點了三下，封住身上穴道。

這一次交手的時間，十分短促，過程卻十分驚心動魄。柳隨風去年闖蕩江湖，也曾和不少人交過手，可論交手之驚險，卻沒有那次比得上這一次。

一半都比不上。

塵埃落定，柳隨風長長吐一口氣。

“小夥子，老身可曾得罪過你，為何如此對老身？”老太婆一臉震驚，渾濁的眼睛也表現得說不出的委屈，再加上無奈的語調，若有人聽到，十之八九認為柳隨風是欺負老人家的混蛋。

柳隨風嘿嘿一笑，拿起一顆糖炒栗子，遞了過去，同時開口，“我並無惡意，只是想請熊姥姥你吃一顆糖炒栗子，一顆就好。”將糖炒栗子剝開，就往老太婆嘴裏遞過去。

老太婆左右閃躲，自然不會吃。

這糖炒栗子蘊含劇毒，一旦吃掉，命都沒有了。

老太婆心中震驚，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柳隨風知道她就會熊姥姥。

柳隨風逗弄一會兒，將糖炒栗子放進竹籃。他並沒有請老太婆吃糖炒栗子的意思，至少現在沒有這一方面的意思。

傳聞公孫大娘貌若天仙，比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漂亮。

柳隨風手放在皺巴巴的臉上，尋到破綻，正要撕下這張易容面具，但又遲疑一下，放下手來。

公孫大娘被柳隨風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心也沉入谷底。這個才見過一面的年輕人，似乎對她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

“你到底是什麼人？”公孫大娘聲音還是沙啞而蒼老，但她的聲音已變了，任何聽到這聲音的人，已不會認為她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婆，至少給人感覺年輕了二十歲。

柳隨風心境徹底平復下來，一雙眼睛淡淡看着公孫大娘，道：“我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江湖小子而已，你為什麼要殺我？”

“我本沒想殺你，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公孫大娘一向不喜歡回答別人，可也知道如此局面下，非回答不可：“我看得出你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的秘密了。”

柳隨風內心不得不承認公孫大娘的敏銳。

“你叫熊姥姥，除此之外還是女屠戶，五毒娘子，銷魂婆婆等人。”柳隨風道：“當然我也知道這些都是你的化身，你真正的名字叫公孫蘭，認得你的人稱呼你為公孫大娘。”

公孫蘭心裏儘管已有準備，可還是吃了一驚。實在沒有想到柳隨風知道得竟然如此多。

“你知道的實在不少，看來你是我的對頭派來對付我的。”公孫蘭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是什麼人派你來的？”縱然這個時候，她還是想知道答案。

柳隨風笑了笑，托起公孫蘭的下巴，還是那張蒼老的面孔，只不過眼睛卻已不再渾濁，雖然充斥着可怕的殺氣，但卻彷彿蘊含了滿天星光，無比美麗。

柳隨風也因這眼眸中的美麗，呆了一呆。

“你實在不應該問這種問題，是你找上的我，而非我找上的你。”手放下來，一雙眼睛還是盯着公孫蘭的眼睛，道：“傳聞你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其實也很好奇你到底有多美，卻沒有掀開你的面具，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公孫蘭嫣然一笑。她現在是個老婦人，可不知為何，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我只想到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你得了一種奇怪的病，看不得美人。”

世上有許多奇怪的病，這種病也不是沒有。有些人經受不得刺激，一旦受到刺激，人就會崩潰死亡。

柳隨風一把摟住公孫蘭的腰肢。

公孫蘭臉上雖然易容，但身體還是公孫蘭的身體。

公孫蘭穿着厚厚且醜陋的衣服，看上去顯得頗為臃腫，可實際上她的身材卻顯得說不出的苗條，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你的想法不錯，只可惜猜錯了。”柳隨風悠然道：“我很健康，保證比世上任何男人都要健康，我不掀開你的面具，只因為我比較憐香惜玉。”

公孫蘭心裏恨不得將柳隨風千刀萬剮，但只能強忍着。柳隨風這一句話更令公孫蘭心裏升起希望，卻又有些擔心。

“你擔心看到我的臉，就不忍殺我？”

柳隨風糾正道：“不是不忍殺你，而是根本沒有打算殺你。”

公孫蘭鬆了口氣，卻十分不解，“那你想幹什麼？”

柳隨風眼中射出奪目的光彩，道：“傳聞中你是唐時公孫大娘的後人，一身劍術修為極高，所以我想看一看你的劍。”

公孫蘭怔住。她着實想不到柳隨風的要求竟然如此簡單。

“你只是要看我的劍？”

“是。”

“你為何要看我的劍？”

柳隨風淡淡道：“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劍客，正是西門吹雪、葉孤城，遲早有一天我會和他們交手，但在此之前，我應該試一試我的劍。”

公孫蘭內心說不出憤怒，她竟然只是試劍的對象。

“如果我不願意與你交手呢？”

柳隨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對上公孫蘭冷漠的眼神，淡淡道：“你放心，你若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勉強你。”

公孫蘭冷笑道：“你會殺了我？”

“我不會。”

公孫蘭懷疑，她不相信柳隨風如此心慈手軟。

柳隨風緊接着道：‘我只會先睡你，然後廢掉你的武功。’

這樣對於公孫蘭來說，還不如死了。

公孫蘭只好答應柳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