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不是西遊-7

一場宴會大鬧了三天三夜，推杯換盞，划拳行令，一片歡騰。

南夢向來不甚喜歡這些場合，宴會場上不過半天，由狐王引着認了認這些各處的妖王也便離場了。

玉兒乃是壽星，被那些女妖纏着，分身乏術也樂在其中。

小白，哦，也就是敖烈，藉著這個機會，在他吃飽喝足后南夢便給他放了假，讓他歸家去了。

積雷後山有一處溫泉，霧靄裊裊間，南夢高坐枝頭，手中酒壺輕晃，眉間雲紋硃砂隱現，兩隻雪白如玉的耳朵輕晃，九條銀白順滑的狐尾在夜空中隨意搖曳，襯着圓月傾撒，妖冶又聖潔。

牛魔王在山體后顯出身形，瞧着面前的風景一時頓住了身形。

或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那月光般清冷的眸射了過來，如九天玄女般高不可攀，可其眼底因酒水染上的几絲紅，又讓其被拽入凡塵，攝人心魄。

牛魔王心臟猛地跳了跳，垂着的手也猛然握緊。

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眸光輕閃，可卻沒有移開視線。

只在心裏嘆了一句：

不愧是九尾狐族……

積雷山後山，如今基本已經全歸了南夢。

平素修鍊、教導和休息，全都這處。

這裏有她佈下的結界，誰人來訪她自是清楚。

只是瞧着站在那，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的牛魔王，南夢微微挑了挑眉，眼中劃過抹疑惑。

他們又不認識，也就宴會前說了兩句話。

如今他不在宴會，來尋她做什麼？

九條狐尾在空中劃過，同狐耳一起無聲收起，修長的玉腿垂下，在空中一晃一晃，白的晃眼。

南夢依舊倚靠着樹枝，神色懶懶，只是在空間裏拿出一壺桃釀，向著牛魔王的方向甩了過去。

「大力王這是迷路了？」

牛魔王伸手將其穩穩接在手心，壺塞拔下，瞬間青春芬芳的酒香滿溢。

「好酒！」

鼻子輕輕嗅了嗅，南夢難得瞧見了牛魔王那張冷臉上不一樣的溫和樣子。

「本以為宴上便已是狐王珍藏，如今一瞧，方知原是狐王小氣。」

唇齒留香，牛魔王學着南夢的樣子，飛身坐在不遠處的樹杈上，抬手豪飲了一大口，感受着口腔中的感觸，或許是月光溫柔，倒是說起了玩笑話。

只是他雖開玩笑，除了放鬆的眸色，依舊是一張面癱臉。

南夢與他平坐，瞧不見他眸中神色，聽着這話很是不雅的翻了個白眼。

撇撇嘴，嗆到：「誰家還沒點私藏了？便是大力王，又豈會將全部珍私分享出去？」

「此酒名桃仙憐，乃是由本公主親釀，只在我們狐族內部自品，若非感激大力王此前出手相助，這酒還落不出去。」

牛魔王被南夢一嗆不由微愣，側眸看去，瞧見月光下那微皺不滿的小臉心下有些失笑。

或許是沾了酒水的作用，倒是多了些小兒姿態。

牛魔王搖搖頭不與她辯解，酒壺湊到唇邊，仰頭飲下之時，牛魔王驀的想起一事。

這狐王家二公主，今年似乎也才三百齡？

唔，因着她的修為，倒叫他忽略了此事。

還真是個孩子呢……

仰頭一口飲盡壺中酒，瞧向南夢的目光愈發烈烈。

三百齡的幼崽，他竟看不透她的修為。

這一瞬間，此前壓抑的修為再次在心中激蕩，周身氣場亦是節節攀升。

酒壺落地，牛魔王渾厚的嗓音亦同時響起。

「二公主，可否同吾一戰？」

南夢下意識的便想拒絕。

牛魔王的一身修為雖然比不得她父王，但也沒差幾階，同他比試，不符合她低調搞事的作風。

只是拒絕的話在撞進他眼底純澈的戰意之時，又被吞回唇齒。

她不知道為何在故事裏，後來的牛魔王會是那般性子。

可眼前的他，那對強者的追崇和凌冽熱血的戰意，便讓她說不出拒絕。

「好。」

兩道看不清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只劃出兩道一黑一白的霧氣殘影。

兩人去了牛魔王的斗場，南夢剛要設結界，牛魔王便已經抬手，無形的結界遮蔽，饒是聖人也窺探不得。

南夢有些驚訝，驚訝他的觀察入微，驚訝他的大手筆。

如此看來，這老牛的背景和出身可不簡單啊。

只是，又為何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

幾乎是被逼着，投靠了靈山。

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

彼此對視間，似有無形的火花噼啪，周圍的風呼嘯而起，衣袍飄動，颯颯作響。

驀的，兩道身形齊動，對沖而至。

牛魔王的拳頭呼嘯，在南夢臉側擦過，南夢矮身，膝蓋已抵至其腰側，亦被牛魔王側身險險躲過。

不過一剎，兩道黑白身影再次交錯，牛魔王身上的衣衫被暴起的肌肉撐裂，拳頭揮出殘影，毫不留情的擊向對方的太陽穴、嘴角、肩頭、心腹。

相比暴起身形變得愈發魁梧的牛魔王，南夢的身形便顯得瘦小迷你了些。

可即便如此，面對來勢洶洶的拳頭卻沒有退縮的念頭。

迎拳對撞，靈敏閃躲，閃身勾拳，頂膝側腿。

不過眨眼，已然數百招已過。

天上、地下，皆是緊追不捨的兩道身影。

良久，兩者齊齊落地，在斗場砸出深深的大坑。

彼此眼底都劃過了抹盎然和暢快。

他們都沒有用武器，拳腳碰撞間的擊打和悶哼，反倒更激起彼此的獸性和血脈。

牛魔王在深坑中爬出，脫力的向上癱倒在草地上，胸腔不住的起伏，隆起的肌肉還在微微顫抖，上身的衣服也只剩些殘破的布條掛在身上。

酒壺飄到他身側，牛魔王拿起便向口中倒。

胸腔翻湧的燥氣平復，牛魔王不由大聲的喊了一句：「痛快！」

身邊陰影落下。

南夢撩了撩汗濕的秀髮，不甚講究的盤腿而坐，拎着手裏的酒壺，慢悠悠的品着。

哪怕知道她並沒有盡全力，可此時瞧着她不過汗濕的模樣，牛魔王心底還是有幾分受挫。

現在的幼崽，可太變態了……

帶着汗水和砂礫的碩大拳頭抬起，立在南夢面前。

牛魔王微喘略帶嘶啞的聲音在耳邊轟轟作響：「雖然還是個幼崽，但你這個朋友，老牛交了！」

「以後有事，儘管說話！」

南夢嫌棄的撇嘴。

幼崽？

你全家都是幼崽！

儘管心下腹誹，略有絲嫌棄，南夢還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拳頭抵了上去。

「老大哥，多多關照！」

南夢着重咬了那個「老」字，牛魔王又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果真是個幼崽……」

「……」

南夢齜了齜牙，起身就走。

友誼的小船剛建好就翻了。

回去的路上南夢摩挲着下巴思索。

雖然原本的故事裏，不知道牛魔王和玉面公主是怎麼勾搭上的，但是現在有父王和她兩層這關係在，這倆人應該干不出來那麼毀三觀的事了吧。

不說現在姐姐的審美都是一些小白臉。

就算他們看對眼了，要是沒有鐵扇的存在還好說，要是牛魔王成家了還敢來勾搭，她倒是不介意做一頓全牛宴，宴請天下！

要是那時姐姐被一個成家還勾搭的渣男迷了心，她就打斷她的腿，再把折顏的忘情水給她灌下去！

她有配方，空間還存着滿滿的兩罈子呢，她就不信拉回一隻迷途的狐狸了？

實在不行就去趟地府，討碗孟婆湯讓她做妹妹，大不了重新來過嘛！

嘖，她真是太聰明了！

——

自宴會後，牛魔王拜訪積雷山的頻率便變多了。

一開始狐王在聽到牛魔王是來找自己小女兒的，那戒備的狐狸眼瞬間就眯了起來。

險些沒將面前這頭牛給打出去。

可後來瞧着貌似真的只是來切磋的，這才放了放心。

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瞧着每次都被自家閨女虐的老牛，眼裏別提多得意了。

再一次將人踹飛，南夢接過親親徒弟準備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就這麼閑？號山的基業也不小吧，你那牛庄不開了？」

牛魔王推開小白遞過來的茶碗，搬起酒罈子咕咚咕咚就是一通飲。

抬手擦了擦唇邊的酒水，不是很在意的道：

「收那麼多小弟是做什麼的？總不能讓我這個大王免費養着他們吧？」

「嘖嘖，牛扒皮……」

一旁看完一場毫無美感的戰鬥的玉兒，抱着長高了兩厘米的小白，強勢的將坐在那一副自己家模樣的牛魔王擠了出去。

「你沒事幹我妹妹就沒事做了？」

「西牛賀州那麼大，各路數得上號的妖王，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你一個大老粗就不能拽着他們喝酒打架去？」

「再說，手下產業有小妖給你看着，那你就滿意現在的小山頭了嗎？就不知道繼續拓展家業去？」

「妖王那麼多，比你厲害，手下地盤也比你多的多了去了，就不能有點上進心嗎？」

玉面公主實在是忍不了這個臭牛了！

本來收個小白，親親妹妹的時間就分出去一小半給他了，剩下的拋去她自己的修鍊，本來就沒多少時間陪她玩好嗎？

偏偏這個臭牛還來湊熱鬧！

打的時間還越來越長！！

牛魔王臉皮厚，被玉面公主諷了一頓也不生氣，只當沒聽見。

沒有椅子坐他乾脆就坐在大石上，慢悠悠的喝着酒恢復氣力，絲毫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南夢樂呵呵的在一旁吃瓜子看戲。

一開始她還有點擔心的，畢竟牛魔王除了黑了點，壯了點，有點面癱之外，長得也還行。

更何況牛魔王的實力在妖界已經是排的上號的妖王，在妖界已經打出了名號。

南夢就怕他們對戰的時候，玉兒再被牛魔王的戰力給吸引了。

結果觀察下來南夢徹底放心了，玉兒的什麼依舊在線，還是喜歡那種溫潤的奶油小生。

就像是自家父王那種，臉好，脾氣好，彬彬有禮，斯文敗類、咳……

反正不是老牛這種冷麵暴力型的。

「喂！本公主在和你說話，你聽沒聽見？！」

玉兒被牛魔王這視若無物，好不配合的態度惹得有些炸毛。

還要和他繼續講理劃出道來的時候，卻見南夢突然站了起來，唇角還綻開了抹笑意。

要說的話頓住，小白、玉兒、牛魔王，三個的視線都被南夢吸引。

只見她雙手在半空劃了半圓，雙手結印，手中瑩藍的靈光晃動，一道陌生身影就那麼突兀出現在了半空。

猴子突然在陌生的地界還有些懵，腳下下意識的錯了幾步，這才重新踏在筋斗雲上。

「這是、那隻小猴兒？」

玉兒瞧着猴子猶疑的問出了聲。

猴子這才回過神來，瞧見下面的南夢和玉兒高興的在空中翻了去圈，這才向著她們飛來。

「夢姐！玉姐！」

「是我！我學成回來啦！」

南夢下意識的查探了猴子的修為。

天仙境。

「不錯，長高了，也精神了……」

玉兒同樣打量了一圈猴子，對他的進步很是驚訝，同時也是真心替他高興。

「這才十幾年不見，你這猴兒就已經修成正果了？不錯，是個有大造化的！恭喜恭喜啊！」

猴子撓撓耳朵，嘿嘿笑了笑：

「嘿嘿~~~夢姐，玉姐，我師父賜了我個諢名，叫悟空，石悟空。」

「那長生之術我已經學會了，不日我便教與你們，我們一同長生！」

悟空對南夢那幾年的照顧和教導一直記在心頭。

拜師菩提祖師的前七年，菩提祖師並沒有教他什麼高深的功法，只是同那些師兄一樣。

學些粗淺的基礎和招式，還有伐木蓋房、辨識草藥之類的生活技能。

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猴子了，已入師門，他便做好了準備。

像是玉姐和夢姐那般有本事的妖，都達不到長生之境。

他自是明白其中定要付出諸多艱辛。

只是後來菩提祖師正式教導之時，他是真的沒想到，這術法貌似還挺簡單……

說實話，他確實控制不住的有一點驕傲和得意。

三年，他只用了三年便學會了旁人多年都不會的高超的術法和神通。

實在沒辦法不讓他驕傲。

不過他還牢記初心，要找到長生之法，回去讓他的猴子猴孫、讓夢姐，全都同他一起長生！

「嗤~~~大言不慚。」

歡喜欣愉的氛圍里突兀響起一聲冷嗤。

成功將氣氛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迅速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