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冬天的喜慶

第八章 冬天的喜慶

1)

秋收剛剛忙過,大齡青年李大牛終於要結婚了,新娘子是李英菊。

老支書為他們的事,特意放了全體村民二天的假。這件事是李家村入冬以後最隆重的大事情。李家村本來大的事情就不多,全村基本上都是拈親帶故的,李大牛的喜事名正言順地成為了頭等大事。

自從那個晚上他睡了阿菊后,沒幾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只要有人問起來,阿菊總會笑着承認有這事,末了一定加上一句:她生是李大牛的人,死是他李大牛的鬼。

這都是李大牛的人了,還能說什麼。老支書趕緊的找他爸商量,尋了個做媒的大嬸,提了3瓶老酒,2包紅糖屁顛屁顛地去了阿菊家說親。阿菊他爸高興得很,一口便答應下來。

阿菊雖然是寡婦,但李大牛是頭婚,按照男方的規矩來,一切都得重辦。阿菊家離李大牛的新房子就幾十米遠,這頭的嗩吶一響,那頭基本就到家了。

最熱鬧的是李大牛家的院子裏,連院子外都擺滿了宴食桌,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趕了來,喜洋洋的還真是吉慶。

老支書是主婚人,他把能想到的祝福一股腦地說了一遍。平南網格袋子裏裝了一個帶雙喜字的臉盆,算是禮品,與老支書一道坐在廳堂的上桌。與他相隔的是劉蘭她們一幫子姐妹。每當平南朝她看過來,她的眼睛裏立刻會含笑。

這眼神,只有他與她之間才能讀懂。

阿菊很幸福。在她的思維里,幸福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充滿喜悅的生活。她不要別的,就要一個家,家裏有個喜歡的男人。家庭圓滿,是她最嚮往着的一種生活,那樣她每天都會喜悅地過着日子。

她相信從今天起她會喜悅,也相信李大牛在她的溫暖下也會喜悅。

好日子裏的李大牛誰也看不出他是喜悅還是不喜悅,他一桌子一桌子的敬老酒,一大杯一大杯的喝。好像喝喜酒本來就是這麼個喝法。

2)

李大牛的酒宴在把他們送入洞房時便已經漸漸散去。

李得富拿了塊紅布頭邊走邊玩,他張咧開的嘴因為喝了幾口小酒而更大。劉蘭就跟在他的後面。初冬的晚風從西村口吹過來,她打了個抖擻,轉頭望了望來路。5米開外,跟着另一個男人。

在村子裏,他永遠都和她保持着5米以外的距離。

李得富已經跳進竹子門,連頭都沒有回,她知道接下來他會蹬掉鞋子倒入床上,咧着嘴巴進入屬於他自己的夢裏面。那夢裏一定有叮噹作響的貨郎鋪子,和紅燦燦的冰糖葫蘆。

一想到這喜慶的晚上,劉蘭的腳步在竹子門前沒有停下來,繼續往東邊的村口走。村口有小學堂,有一大片新鮮的剛壘起來不久的稻草跺。

過小學堂時她還是沒有停下來,憑感覺她身後的那個男人也跟了過來,並且離她越來越多近。從5米縮短到3米,2米,1米。終於在轉過田梗的稻草跺前,他迎了上來。

“阿蘭,你的背影好看極了。”

“就背影嗎?”

她停下,將頭髮捋向一邊,露出來整個側臉。黃昏將黑未黑之間,她弧線有致的鼻樑,小巧的嘴唇,含笑的眼睛裏像亮着一顆星星。

“不,是整個的,360度無死角的美。太美了!”

對於讚美,劉蘭很受用。凡是女人都會很受用。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山風也夾着冷。坐在稻草跺邊上的平南緊緊抱着劉蘭,那隻手再次不自覺地伸向她的布腰帶。

3)

快過春節時,李家村下了一場雪。下了一夜,下得很認真。

對於地處浙中山區的江南來說,冬天少見雪,一旦下了,山巒白茫茫一片真是雅緻。江南的冬天,多是陰冷潮濕天氣。這種天氣大多偏冷,還時常夾雜着冬雨,淅淅瀝瀝,細密的,又帶一份憂鬱,不敞亮,不明快。這種雨,逼仄而綿長,能冷到骨頭裏。

平南因為母親的2封電報,說是他父親身體不好讓他回去過年。回城時,正是雪落後的第而天,他早早地起來,把能加的衣服都裹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公社趕。17里的山路,他走了緊緊6個小時。

從公社出發回城,首先還要走35公里的山道才能到縣城,到了縣城才有長途汽車到省城。這一折騰,平南趕了3天後小年夜才到家。到家才知道,父親根本就沒有病。

如果非要說病因,起因在於他本來在文化館裏做美工,算是藝術類人才,特別是廣場雕塑獲獎后,提升到了副館長,划入了管理類的政工人員。不曾想前段時間,市裏的文教系統領導找他談話,讓他羅列館長的幾大罪證,狠批后再讓他出任館長。

寫好材料的沒幾天,他就得病了。在館長被拉去審查,他代理館長期間,病更加嚴重起來。母親陪着他看過醫生,全身做了檢查,查不出來有什麼問題。母親的結論,是心病。她問過同樓的一老姐妹,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平南回來說一門親事,或許能沖喜。

平南相親的地點被母親安排在人民公園,上午10點會有人拿着最新一期的畫報找他。女方叫胡文素,是電影院窗口賣票員。聽說她父親是市裏的一小領導。

大年初二的人民公園稀稀落落的沒幾個人,胡文素剛進公園門口時,平南就已經認出來了。個不高,也不胖,扎了條馬尾,最顯眼的是她脖子上那條紅圍巾。

怎麼說呢,如果和劉蘭比,顯得有點普通。

“你好,你是胡文素吧,我是平南。”

“是,你好。等一會了吧。”

“張阿姨說你還在下鄉,我哥也下鄉了,在武夷山那邊,離你近嗎?”

“不近,有點遠,是不同的兩個省。”

開局不錯,因為知識青年下鄉的事,算是有那麼點共同語言吧。接下來基本上是胡文素問,平南解答的過程。半個小時后,胡文素要問的大概也就問完了,雙方開始慢慢地沉默下來。

人民公園的長椅子是鐵條做成的,隔着屁股有點兒涼。平南暗示快到中午要回去吃飯了,送她到公園門口的公交站,也沒留她的意思。

回家後母親就不停問結果,他就說:“還好。”

“那就讓張阿姨給你定下來。”

“媽,我還在鄉下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人家會同意嗎?”他沒說李家村劉蘭的事。

“你不管,這邊有媽和你張姨呢。可能的話,在你回鄉下前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你爸心情一好病就沒了。”

提起父親,平南沒再說話了。遠方的大山,大山裏的李家村,村裏的劉蘭,還有那片貧瘠的土地,只是在他的大腦里一閃而過。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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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村走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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