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 羊皮筏子

“小劉，怎麼還有人划船渡河，咦！好像不是船，那是什麼？”

陳婷婷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聽見夏雨又在說話，循聲望去，卻見兩個人站在山頂邊上，正對着遠處指指點點。

“哈哈！夏哥，這是羊皮筏子啊，聽說你小時候在這待過，不記得了嗎？”

“完全沒印象啊，奇怪，什麼叫羊皮筏子？羊皮做的船嗎？”

“可不是咋地，以前沒有橋，老輩人過河全靠這個，把羊皮囫圇剝下來，裏面吹上氣，就變成羊皮囊了，再綁在柳木條上紮成筏子，就可以過河了，運人運貨都行，方便着呢。”

小劉連說帶比劃，把羊皮筏子的材料，製作和功能講了個大概。

“嘖嘖嘖！人民群眾的智慧可真是無窮無盡啊！”夏雨讚歎了一番，看到剛才的一隻羊皮筏子已經渡到了對岸。

“竄死一隻羊，剝下一張皮。”

“捂掉一身毛，涮上一層油。”

“曝晒一個月，吹上一口氣。”

“綁成一排排，可賽洋軍艦。”

“漂它幾十年，逍遙似神仙。”

冷不丁小劉突然對着山下吼了起來，把夏雨和陳婷婷嚇了一跳，聽着聽着，兩個人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連聲叫好，聽到最後，不禁露出悠然神往之色來。

“小劉，你唱的新鮮，我只聽說羊皮筏子賽軍艦，好像打仗的時候運過部隊，可不知道你這順口溜。”聽小劉唱完，陳婷婷忍不住說道。

“陳姐，俺家那裏最近才修了一座浮橋，小時候可沒有，還得靠羊皮筏子過河，俺這是經常聽老輩人唱，灌的耳音。”

聽兩人說話，夏雨心中對黃河的認識卻又更加深了一層，千百年來，黃河養育了兩岸無數的人們，同時又激發了無數人的靈感和創造力，克服了千難萬險，羊皮筏子肯定只是其中之一，還有更多和黃河有關的藝術源泉有待於他去挖掘。

“城裏現在不是有橋了，怎麼還用這個渡河？”

夏雨遠遠望着又一隻羊皮筏子從北岸出發，又拋出個問題。

“夏哥，那不是要渡河，是拉的遊客，這兩年才有的，聽說坐一次要兩三塊，還真有人坐。”小劉說著連連搖頭，似乎對有人花高價坐筏子十分不解。

“小劉肯定是坐過的，婷婷，你坐過沒？”夏雨回過頭來，笑嘻嘻地問着陳婷婷。

“我呀，就小時候坐過一次，我哥一個同學家裏有個筏子，兩個人偷出來去河邊玩，騙我說去河裏抓魚，結果浪太大，他倆又不會控制，往下游飄了好幾里地才上岸，回到家天都黑了，讓爹媽一頓好罵。”

她嘴上說著挨罵，眼神中卻露着調皮的神色，顯然在她心裏，這可是小時候美好的回憶。

“你就不害怕？”夏雨看着遠處飄飄蕩蕩的羊皮筏子，總覺得有點不靠譜。

“有點害怕，但也不是很怕，倒是他倆嚇壞了，上岸后兩個人半天沒爬起來，嘻嘻嘻，你知道最好玩的是啥嗎？”

“是啥？”夏雨心想，這要是不問一句，太對不起小夥伴了。

“他倆啊，剛上筏子高喊着橫渡黃河，解放北岸，結果飄半天又回到了南岸，兩人沒面子，都埋汰對方不行，還威脅我不準說出去。嘻嘻嘻！”

夏雨和小劉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

夏雨又看了看遠處的羊皮筏子，還是太遠了，相機也拍不清楚，只能改天到跟前去看看，這是個很好的素材，他掏出個小本本，

記了下來。還是得一步一步來，先把今天的事情做完。

三個人折騰半天，快到中午了，雖然是秋天，但正午的陽光依然威力不小。小劉去拿車上提前備好的午餐，陳婷婷給夏雨打下手，幫着佈置寫生環境，其實更多是聽夏雨講解各種繪畫工具的名稱和使用方法，顏料和調色油的種類等等。

一個講的口沫橫飛，一個聽得認真專註，講的人滿嘴跑火車胡說八道，聽的人一頭霧水忐忑不安，倒也一派和諧，相安無事。

過了一會，小劉帶着一大包午餐和一個電水壺回來了，三個人找了個台階高高低低坐下，準備吃飯。這年代，不像後世有很多速食快餐，街面上賣的零食不是餅乾就是點心，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零食，都不太多。夏雨昨天打電話給小劉，請他幫助提前準備些食品帶上，點名要的就三鮮伊面和汽水兩樣，其他讓看着辦。

“夏哥，三鮮伊面可貴了，一包要五毛錢，還不頂飽，404汽水一瓶三毛錢，還買了鍋盔和釀皮，這一頓飯俺們三個人得花兩塊多，哪能天天這麼吃。”小劉一邊從包里拿東西，一邊嘴裏嘟囔着，一臉的捨不得。

“怎麼只有兩包面兩瓶汽水？”夏雨看了看，驚訝地問道。

“陳姐，你和夏哥泡麵喝汽水，電水壺有開水，俺吃鍋盔釀皮就夠了，這可是三回頭的釀皮，夏哥你也嘗一下。”

小劉說著拿出兩隻空碗和筷子來，遞給陳婷婷，又掏出一個大號扁口罐頭瓶來，裏面裝的釀皮，接着又拿出兩瓶汽水和一包油紙包着看起來分量很足的鍋盔。

“小劉！你開車辛苦，你吃面，我吃鍋盔就行了！”陳婷婷一看小劉這姿態，搶着說道。

“等等！等一等！”夏雨兩手往下虛按，突然叫住兩人，看看準備的午餐，又看看兩人，很嚴肅地說：

“二位，你們要是這樣，那從明天起，我還是自個兒出來吧，不敢勞動你倆大駕了。”

陳婷婷和小劉兩個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聽夏雨又說道：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吃飯問題沒得商量，你們要是聽我的，以後我們繼續合夥，要是不聽，今兒就散夥！”

“聽你的，夏哥！”

“老夏！你別這麼嚴肅，讓人害怕！聽你的不就行了。”

“那好，可說好了，聽我的。”夏雨突然展顏一笑，笑嘻嘻地說道：

“今天就這樣，大家隨便吃，自明天起，我定個外出用餐標準，每人每餐最少1元，不光是午餐，如果晚餐來不及回去吃，也是一樣，小劉負責提前採購，婷婷負責出納記賬，買什麼你倆商量，至於我嘛，負責兩件事，一是負責吃，二是負責掏錢。”

說到這裏，夏雨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陳婷婷。

“夏哥，你這是幹啥？昨天你給俺的還沒花完呢，怎麼又給！”小劉說著，準備把剩下的錢和糧票掏出來。

陳婷婷看看夏雨，又看看小劉，也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個信封子。

“這是100元和100斤糧票，吃多少算多少，你倆不聽我的，還是那句話，趁早散夥。”夏雨又一臉嚴肅地強調了一遍，然後把信封塞到陳婷婷手裏。

陳婷婷看夏雨態度堅決，和小劉使了個眼色，讓他先不要做聲，對夏雨說道：

“老夏，我們聽你的，先吃飯吧，面再泡不好吃了。”

三個人席地而坐，在山頂上野餐了一頓，陳婷婷化身廚娘，充分利用攜帶的杯碗瓶罐，每樣東西都給三人分配到位，畢竟還是給兩個男人吃的多些。

天高雲淡，陽光正好，清風陣陣吹來，三人說說笑笑，倒也吃的其樂融融，一時間風光旖旎，人世祥和。

收拾完現場，小劉坐不住，要去閑逛，陳婷婷跟他走過去十來步，兩個人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說啥，夏雨也不去管，開始凝神作畫。

室外寫生的好處有很多，既可以身臨其境，從內心深處感受人與自然的依存關係，也能從室外環境豐富的光影變幻中提高對色彩的辨識度，進而在繪畫中形成更加強大的藝術表現力。

一時間，夏雨沉浸在大自然無窮無盡的絢麗色彩之中，似乎周圍的一切聲響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