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遊戲九
npc推開那些建築的門,露出門后堆積的物資和沉默運轉的機械。
安迪蘇·金飛快跑進屋子,在煥然一新的機械群中遊走,念叨着不明覺厲的話:“怎麼做到的?無塵化?”
顯然徹底改頭換面的王國不僅擴張了領地,還更換了與發展程度不符的建築和機械。
矮人帶來的科技本身就超越了他們,但如今,更新后的王國反過來讓他感到了驚訝。
看來,用這個世界的文明去類推王國的文明程度也不是一個好主意。
從王國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它就走上了一條沒人經歷過的道路,它既無法跟科技側的地球相對照,也無法跟這個世界相比較。
它的文明進程取決於遊戲,而非其他。
黃環顧這座嶄新的城市,npc們在不同的房間內穿梭,無比忙碌。
“國王。”黃收回視線:“我們需要更多的夥伴。”
炎在一旁興奮道:“國王,王國領地擴展的太大,我們的人手不夠用了。”
何星文再度伸手推開祭壇的門。
一個又一個npc從金光下浮現,他從未如此大批量的製造過npc,以至於這個源源不斷的場景無比誇張。
在工廠里沒頭沒腦轉悠的安迪蘇·金,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向正對着門的那個宏偉建築。
一個又一個的“人類”從虛空中浮現,他們短暫的維持了幾秒面無表情,然後表情迅速靈動,離開教堂前的那片土地,就好似天然知曉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般,融入了忙碌的人群。
何星文的注意力停留在金光中,他注意到“目前可通過規則復蘇的子民數量為:1.(目前可用規則:0.)”這一條的數量沒有改變。
“這不是能批量製造的npc,他只能被單獨復蘇。”系統給出了解釋:“能量的多少並不會影響特殊npc的數量。”
教堂的門重新合攏,金光再度收斂。
黃在一旁點着新誕生的npc的數量。
炎則悄悄靠近了何星文,自以為小聲道:“國王,我看到了幾個女性同族。”
何星文看向他。
炎瘋狂暗示:“王國里誕生了女性。”
何星文繼續盯着他看。
“咱們是不是該辦個大型慶典?”炎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她們有權利在慶典上挑選最優秀的伴侶。”
黃點完最後一個誕生的npc,跟何星文匯報道:“120個同伴,其中有20個是女性,男女比例嚴重失調。”
“我贊同炎的提議。”明明是同樣的含義,但從黃嘴裏說出來,就明顯更為可靠:“舉辦一場慶典,消耗不必要的興奮情緒,為求偶行為提供合適的場所,以及……”
黃看了眼炎。
炎迅速接上他的話茬:“鼓舞接下來的探險活動。王國領地擴張的區域,包括了我們最初探索時發現的智慧生物聚集地,我想我們有必要組織探險隊去確定它的變化。”
何星文看向綠洲之外,視線盡頭幾乎無法捕捉到黃沙,王國蠻不講理的佔據了這片土地。
“確實有必要讓探險隊重新確認一遍。”何星文贊同了他們的意見:“我跟你們一起。”
*
夜晚,無數流星搖曳着長長的尾巴,劃過天空。
這一幕不是偶然,而是這個世界每晚都在上演的場景,這個世界的夜晚與地球不同,沒有群星閃耀,但有無數流星不停歇的劃過天邊,
像一場無比絢麗的禮花秀。
只是在每夜都能看到這一幕之後,它變得沒那麼稀奇了,人們對此習以為常,且從未想過深究這一幕。
這座嶄新的城市燈火通明,原本散發微弱光照的圓形機械,在黑夜降臨之後,光照程度穩定提升。
一盞盞明亮的燈,分散在城市的大小幹道上,照亮整座城市。
顯然,那是路燈——只是它跟地球上的路燈沒有相似之處。
比起燈泡、電線組合成的路燈,這座城市裏的路燈,結構更複雜,且能源驅動不明,自帶光照強度調節功能,全天候的投入使用中。
這座城市的佔地面積十分遼闊,四通八達的道路將它切割成不同的區域,居住區、工業區、休閑娛樂區等等,跟之前連村莊都算不上的綠洲形成鮮明對比。
祭壇是整個城市的中心,它所附帶的廣場足以為慶典提供所需的場地。
廣場上燃燒着篝火,一百七十二個npc以及一個矮人匯聚在廣場上,食物被烹飪,有人通過擊打陶器來奏響音樂,有人在火堆旁跳舞,有人在廣場中心比武,女性npc旁圍着一群男性npc,他們在試圖博得她們的歡心。
但女性npc的目光大多落在廣場正中心的比武上,她們議論着比斗雙方的體型、能力,爭辯着誰才是其中最出色的雄性。
如何慶祝不需要學習,它天然存在於智慧生物的本能之中。
而此刻就是慶祝的最好時機。
食物的香味和器樂聲,嘈雜的談話聲和打鬥聲,讓這場慶典變得無比熱鬧。
痴迷研究機械載具運作原理的矮人,被npc強行提拉到了廣場中,他暈乎乎的轉悠了兩圈,很快被歌聲和食物所吸引,融入了慶典。
“再來一個!”
“厲害!”
起鬨聲層出不窮,將聲浪一層層的推起,朝更遠方帶去歡笑和歌聲。
何星文在祭壇邊,注視着這一幕。
廣場是人們慶祝的中心,但這座自帶宏偉氣質的祭壇旁卻沒有多少人。
他們清楚哪裏是可以涉足的,而哪裏是不該靠近的,謹慎的劃出分界線,在分界線之後歡聲笑語。
炎、黃原本跟在何星文身旁,被何星文趕走了。
炎迫不及待的投入了求偶活動中,成為了一對一的比武活動中的一員。
黃在一旁圍觀幾秒,上前跟站成一排的女性npc搭上了話,輕易融入了她們。
“真好啊。”
何星文被現場氣氛所感染,朝人群邁出了一步,然後迅速被裹入其中。
舞蹈包圍了他,歌聲圍繞着他。
起鬨聲就在不遠處,比武活動進行的如火如荼,每個人都能在慶典里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
安迪蘇·金在廣場裏轉悠了一圈又一圈,雖然每個人的舞蹈都各不相同,但沒有人會因此而挑剔,這幾乎讓安迪蘇·金萌生出自己回到了矮人王國的錯覺。
矮人喜歡鑄造、美酒和舞蹈,他們總有無數個理由來舉辦一場慶典,然後喝個大醉,跳個痛快。
那時的朦朧燈光猶在眼前,矮人的粗獷歌聲猶在耳邊,但一切早已結束。
安迪蘇·金從載歌載舞的歡聲笑語中清醒過來,從他的視角注視着這個陌生王國。
基於他對這些“人類”的了解,他很驚訝他會看到這樣一場慶典。
畢竟他們是如此的忠誠於國王,他最初以為這場慶典將充斥着野心、宣誓以及繁苛的規矩。
他曾在人類王國中看到過這種場景,就像是冰冷的戰爭機器就此啟動,國王的權威被不斷強調,王國的力量被大肆宣揚,而所有子民成為了證明國王權威的工具。
你很難從這樣的慶典里找出任何不同的音符,一切被嚴格規定,一切都是為了宣揚權威。
那可真是讓人食不下咽的慶典。
但眼前這一切截然不同,安迪蘇·金靠着身後的路燈將這裏發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他看到一位女性跟那個被稱之為“黃”的人類一起朝某幢屋子走去,他們牽着手,在溫柔的燈光下說著什麼,那位女士看向黃的視線,足以讓安迪蘇·金確認,她喜歡他。
非常草率的愛情。
但在這樣一個種族裏,萌發出草率的愛情反而不讓人奇怪——就連這些女士都是今天才剛剛誕生的呢。
他們的國家發展的飛快,但他們的文明仍在緩緩起步。
安迪蘇·金看向熱烈無比的比武現場,炎正在作為獲勝者,接受眾人的歡呼,他邁步走向女士中的某一位,然後牽起了對方的手,急匆匆的朝廣場的角落走去。
不讓人意外,不管是在什麼種族之中,強大的雄性總是在求偶的場合佔據更多的主動權,這是最為樸素的自然規則。
安迪蘇·金的視線最後落在了人群中的國王身上。
他和人群一起起舞,篝火散發出的暖黃色映照在他身上,這位掌控着王國的權力者,跟他身旁的那些人沒有差別。
事實上,就算是在平時,安迪蘇·金也沒發覺有人在意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
這位王國的主宰,擁有着子民所有的忠誠,卻從未強調過這一點。
越是對自己所擁有的權力不自信的王者才會越強調禮節,用嚴峻的規矩來加強他對人民的控制。
而清楚自己擁有怎樣權力的王者,卻不需要多此一舉,即使沒有規矩,沒有劃分,他仍是這個王國唯一的王。
王國目前局限在神隕之地,但不會永遠止步於此。
而安迪蘇·金幾乎可以預見,這個王國來勢洶洶,揮斥大陸的未來。
希望這一次,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
在慶典結束后的第二天,整裝待發的探險隊乾脆利落的啟程了。
探險隊徒步走在路上,朝綠洲擴張的遠方走去。
隊伍里的每個人都有屬於他的任務,最前方的探路人,最後方的警戒者,記錄道路的繪圖者構成了總計十二人的探險隊。
莫名其妙成為探險隊中一員的矮人對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隊伍里感到迷惑,但顯然並沒有人想為他解惑。
而何星文則是隊伍里另一個無所事事的存在。
枯燥的旅程終止於森林和大海,這兩種存在以奇妙的姿態在某個分界線重合。
炎盯着二選一的存在看了幾秒,扭頭跟另一個npc竊竊私語:“途,我記得之前的路不是這樣的。”
途疑惑的反問他:“我們難道不正是因為王國的擴張改變了這裏,才出發的嗎?”
“那我們該走哪條路?”炎轉過頭,目光在大海和森林上徘徊,念念有詞:“我記得那個聚集點是在……”
炎的手在大海和森林之間徘徊。
“我覺得這不需要思考。”安迪蘇·金在他們腳邊道:“你總不能去海里找那個所謂的聚集地吧?”
炎收回手,從善如流道:“我們從森林裏走。”
樹杈遮蔽了上方的光照,野獸的吼叫聲近在咫尺,沒有道路的森林裏,盤旋着無人察覺的殺機。
“這是之前那片森林?”炎在步入森林幾分鐘后,鬆了口氣:“比沙漠北邊的森林安全多了。”
“是之前綠洲上的小樹林。”安迪蘇·金蹦起,跳過橫亘在前方的樹根,接茬道。
途伸手捏住突然躥出的長條生物,熟練的扭斷了它的脖子,扔到身後的木框裏。
“雖然森林面積變大了,不過這裏的動物好像沒什麼變化。”途謹慎道:“那基本可以確定它對我們來說,非常安全。”
在綠洲尚未擴張之前,他們在那片小樹林砍伐樹木、狩獵、獲取其他必要資源等,這讓他們熟悉這片森林。
而在綠洲擴張之後,不熟悉的空間裏熟悉的動植物,讓他們迅速找到了熟悉感。
森林上方有猛禽張開翅膀,在枝蔓之中靈活的飛翔,最下方游曳在草地間的條狀生物咻的一聲從視線余光中掠過。
靈活的動物拽着枝蔓飛盪在樹與樹之間,跟着他們前行,偽裝成樹榦的動物猛然暴漲,被對方一腳踹中,從樹榦上掉落,長長的藤蔓一把捲住它,拖入森林更深處。
一群犬科動物,連忙跟上,在森林深處傳來了激烈的吠叫聲和清楚的斷裂聲。
犬科動物拖着枝蔓和枝蔓裹挾的屍體消失在他們的視野里。
滴答的血液在地面拖出一長條,不多時就被一群黑色存在覆蓋,轉瞬消失。
屬於森林的生態圈,每種動物都是其中的一環,環環相扣,形成穩定的生態環境。
探險隊繼續深入,期間順手打了幾波覬覦他們的獵物。
流暢的團隊合作以及超強的單兵作戰能力,足以讓他們輕易收割這片森林裏的獵物。
安迪蘇·金繞着受傷的npc打轉,試圖看出這具看上去跟人類別無二樣的軀體下真正的模樣——然後他被炎提拉到了一旁。
“沒事吧?”炎看了眼對方胳膊上被抓傷的細長傷口,血肉模糊下依稀能看見白花花的骨頭。
他確認這點傷沒有什麼大礙,隨手扔給對方一個袋子,道:“繼續前行。”
npc從袋子裏倒出一點金色的粉末,塗抹在傷口上,止住了血,好似沒事人般跟上了炎的腳步。
“不死鳥的羽翼?”安迪蘇·金從粉末的止血速度猜測道。
“反正它每天都在往下掉羽毛。”炎無所謂道:“這個能促進傷口癒合。”
“用不死鳥的血的話,恢復效果會更好。”安迪蘇·金道,這也是為什麼能死而復生的不死鳥會滅絕的原因。
與其在囚牢裏不斷的死而復生,它們寧願選擇永恆的安息。
炎“哦”了一聲,沒表露出任何興趣。
安迪蘇·金的目光從炎身上落到了何星文身上。
何星文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
他看到了一位老朋友。
金黃色的瞳孔注視着他,隔着一層又一層的枝丫,他跟對方遙遙相對。
冰冷的金黃色瞳孔,不含任何情緒,它在打量他們,出於一個捕食者的謹慎。
上一次見面時對方帶來的危機感仍歷歷在目,但再一次見面時,何星文平靜的跟對方對視——直到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樹杈后。
“到了,”炎停下腳步,注視着眼前的建築物道:“智慧生物的聚集地。”
佇立在他們面前的是被枝蔓和落葉覆蓋的建築,或許它曾有過不凡的過往,但在時間的流逝下,它最終成為了他們眼前的這個模樣。
植物生長的樂園,藤蔓將它包裹,綠芽在建築物頂端開花,金屬被腐蝕,建築物的一半被樹木徹底侵佔,而另一半則在藤蔓等攀附性植物的入侵中搖搖欲墜。
何星文無法從眼前這副場景中看出它原來的模樣,也無法光憑肉眼找到進入這個廢墟的道路——它幾乎跟植物融為了一體,而這些植物絕非無害。
安迪蘇·金若有所思:“它之前應該不是這個模樣吧?”
在綠洲沒有擴張,在它仍位於沙漠中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多植物來侵佔這個建築物。
“它之前保存的挺好的。”
炎抽出骨刃朝前邁了一步,安靜攀附在建築物上的藤蔓迅速動作,朝他湧來。
骨刃十分鋒利,劃過藤蔓,掉落滿地的殘枝,炎嫌這樣效率太低,又抽出了腰間別著的斧子——由矮人的半自動化工坊出品。
藤蔓沒對炎造成實質性的威脅,隨着探險隊其他npc的加入,在空中延伸的藤蔓掉落滿地,逐漸停下了動作。
炎站在樹前,思考了幾秒怎麼進去——樹木跟建築物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或者準確來說,樹木就是從那一半建築物上長出來的。
“國王,我們直接拆了?”炎得出簡單粗暴的辦法,回頭徵詢何星文的意見。
何星文沒有意見。
牆面被敲碎,植物被切割,露出建築物的內部,無孔不入的藤蔓和各類植物甚至還有一些動物盤踞了大部分傢具,而時光則將剩餘其他的裝飾品變成無法辨認的破銅爛鐵。
何星文非常能理解為什麼npc會搬回來一堆垃圾了,因為這些聚集地里只留下了一堆垃圾。
npc們秉承着要拆就全拆了的精神,勤勤懇懇的將目之所及的所有牆面、地面、天花板全都暴力拆除了,除了增加垃圾的數量之外,沒有任何變化。
“等等?”
安迪蘇·金掄錘的動作一頓,作為擅長冶金、機械以及建築的矮人,他最先察覺出了問題所在。
“空間分佈不太合理。”矮人的目光在被拆了一半的建築物上徘徊,最終停頓在了腳下。
npc迅速轉移目標,從他們腳下砸出一個密封空間——毫無銹跡,由不明金屬構成的全封閉空間。
“這是什麼?”試着掄錘但完全沒有破防的矮人跳進坑裏圍着這個密室轉悠。
何星文朝它投去視線:“在問這是什麼之前,我覺得,我們該先確定,這個聚集地屬於哪個種族。”
矮人不假思索道:“神隕之地沒有生物能生存,顯然這個聚集地的出現時間,早於父神隕落的時間。”
“那又是什麼人會在父神隕落之前,在這裏修建這麼多聚集地?”
矮人仰頭看站在坑邊的何星文:“而這些聚集地里甚至還有神的血液和惡魔的軀幹?”
答案顯而易見,何星文:“屠神者。”
安迪蘇·金肯定了這個答案:“沒錯,在背叛父神之前,屠神者們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一個無懈可擊的計劃,確定一切準備完成之後,能成功屠神。所以他們在這裏修建無數個聚集地,為了確保屠神成功。”
何星文若有所思:“那屠神者們是哪些種族?”
“您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神和惡魔。”何星文揚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種族參與?”
安迪蘇·金坦坦蕩蕩道:“黑暗時代的隱秘隨着無數種族的滅亡變成了真假難辨的傳說,作為後來者的我們無法窺見歷史的真實面貌。”
何星文看向全密封的空間:“所以,你覺得這裏面是什麼?”
“屠神者們為了以防屠神失敗,留下的殺手鐧?”安迪蘇·金隨口猜測道:“又或者是父神的屍體?”
“又或許只是另一堆垃圾。”何星文將黑血石扔給了炎:“不管是什麼,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讓我先上來,我可不想試試黑血石的威力。”矮人飛快從坑裏爬上來,跟它保持安全距離。
炎跳進坑裏,在封閉空間外的地面上點起火,然後將黑血石扔了進去。
火焰轉瞬由紅變藍,無比激烈的燃燒着,任由他們劈砍而毫無所動的未知金屬幾乎毫無抵抗的被瞬間洞穿。
由黑血石催化的以太,沿着金屬朝內部迅速燃燒,它泯滅一切,不管是有生命的還是沒有生命的。
在它造成毀滅性的災難前,炎伸手拿走了黑血石,失去了黑血石的藍色火焰轉瞬泯滅。
幾縷微光穿過被以太洞穿的洞口,照亮了密封空間內的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