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遊戲一十
在密封空間被打開前,人們會對裏面究竟是什麼,產生無數聯想。
但在它被打開后,一切想像都被真實的存在所取代,失去了懸念和期待感,於是落差感油然而生。
“就這?”
炎身先士卒,彎腰從洞口鑽了進去,然後發出了情緒飽滿的回應。
安迪蘇·金好奇極了,他站在坑邊,朝裏面喊道:“裏面有什麼?”
炎環顧密室,整齊排列在展架上的小盒子是這個密室唯一的存在,除此之外,這裏沒有任何其他東西,甚至沒有灰塵,就像是時間被停頓在某一刻,然後不再流逝。
炎確認了沒有危險,於是探險隊進入了密室。
“就這麼幾十個盒子?”安迪蘇·金蹦躂着伸手想去拿盒子,被途隨手按住,阻止了他的動作。
“既然沒有其他東西,那說明盒子裏的東西就是這個密室存在的原因。”安迪蘇·金振振有詞道:“他們甚至為此停止了這個房間的時間流逝……”
炎拿起盒子,因為時光暫停流逝,他們終於能看到盒子上那些繁雜紋路的真正模樣,環繞在恆星中的巨大人形悲憫的注視着每一個注視着它的人。
人形的外貌被模糊處理,看不清長相,也看不出男女,唯有那股悲憫的聖潔透過紋路撲面而來。
精緻到超越了藝術品的定義,無法用簡單的價值來定義。
它用它的存在本身,向所有人宣告,在黑暗時代之前,文明也曾無比絢麗。
炎檢查了一遍,確認盒子一切正常,才將盒子遞給何星文。
它沒上鎖,何星文輕鬆的打開了它。
一如這個房間的簡潔一般,盒子裏的東西寥寥無幾,一枚金色的徽章,徽章下方是一封摺疊整齊的信。
信沒有封口,信上的文字……沒人認識,陌生的字符像是畫般鋪滿了整封信,即使用欣賞的目光來看,也非常具有欣賞價值。
安迪蘇·金跳起來看了眼信上的字跡,篤定道:“是神諭。”
陌生字符在何星文面前重組,從無法看懂的信變成了標準的中文。
何星文的視線一掃而過,表情逐漸複雜。
他將信紙遞給炎,炎端詳了幾秒,等文字轉化為中文,才恍然大悟般道出了精髓:“遺書?”
安迪蘇·金的目光在何星文和炎身上來回:“你們能看懂神諭?信的內容是什麼?”
何星挨個打開盒子,無一例外,每個盒子裏都放着勳章和信。
探險隊人手一封信,交換閱覽了起來。
炎:“後來者,我甚至不知道它會不會有重現人世的那一天,但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希望,那時候,你們是懷揣着期待找到它,而不是絕望……”
途:“我們即將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此去,有來無回。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為萬千生靈而戰……”
另一個npc:“如果我們失敗了,會有下一個小隊來執行這個任務,但如果我們成功了,那或許這些信將有開啟的那一天……”
“希望你們知曉,神靈從未背棄,我們至死方休。”
“神聖聯盟·312小隊,留。”
室內安靜了幾秒,安迪蘇·金撓了撓下巴,有些猶豫的打破沉默:“聽起來好像是屠神者留下的遺書?”
何星文來回翻轉着手上的徽章,徽章上是群星的圖案,簇新且熠熠生輝,恍若能透過它看到滿天繁星——有意思的是,這個世界的夜晚,
只有不斷墜落的流星,沒有群星。
炎對信件內容沒什麼感覺,事實上,npc幾乎都如此,他們摺疊好信件,將它跟徽章一併放回盒子,然後等待何星文的下一個命令。
“帶回去吧。”何星文將手上的盒子遞給炎,跟他確認:“所有信的內容都差不多?”
炎接過盒子:“沒有書寫者的私人信息,除去用的語句大同小異之外,幾乎沒有差別。”
“你們不激動嗎?”安迪蘇·金難以想像他們怎麼能如此平靜:“這些信的內容可是推翻了歷史啊。”
“他們不是因為覬覦父神的權柄才屠神的。”安迪蘇·金強調道:“你們聽見信上的內容了嗎?”
“他們是為了萬千生靈,他們從未背棄……”安迪蘇·金:“黑暗紀元的出現另有內幕!”
炎更不理解他的激動,有些疑惑的接了句茬:“所以呢?”
“所以……”安迪蘇·金卡了殼,他的目光在平靜的npc上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了何星文身上。
他們如出一轍的平靜讓他突然反應了過來,這些人沒有背負弒神之罪,他們甚至能在神隕之地建立王國,如果說背負弒神之罪的種族們跟曾經的屠神者是同一戰線的話,那他們根本不在這個戰線之內。
安迪蘇·金瞬間平靜了下來。
“所以,歷史會被這個驚人的發現改變。”
何星文邁步重回到地面上:“既然這個聚集地下有密室,那其他聚集地下應該也有。”
炎跟其他npc把地下密室里的盒子一掃而空,接茬道:“我讓探險隊把這些盒子帶回來。”
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建築一片狼藉,但時間和自然會抹平一切,包括生物遺留的所有痕迹。
安迪蘇·金是最後一個爬上地面的——主要是他的小短腿的緣故。
當然這不妨礙他插入對話:“陛下想收集這些?”
何星文更正他的話:“這片大地上的一切,都屬於我。”拿回屬於他的東西,那隻能算理所當然。
“當然,當然。”安迪蘇·金跟上他們的腳步,朝森林的更深處走去:“只是您之前對它的反應……”
他偷瞥了眼何星文的表情——在身高差距的阻礙下,沒有成功。
“我還以為您不感興趣。”
何星文沒有止步於此的想法,他還打算親自去看看擴張之後王國邊界線的模樣。
探險隊繼續朝森林深處前行。
探索遊戲裏的歷史背景,也屬於玩家遊戲體驗里的一部分,因為這往往還可能成為開啟史詩級任務的線索。
不過這不是何星文這麼做的理由。
“我很感興趣。”何星文平靜道:“我欣賞所有為了‘大多數’而犧牲的英雄。”
“只是對我們來說,這種世界險些毀滅背後的隱秘,還太過遙遠。”何星文:“比起滿足好奇心,眼下更重要的是生存。”
他說的好像王國眼下正在艱難求生一般,那跟事實相差未免太大。
安迪蘇·金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悶頭趕路,一言不發。
探險隊沒有跋涉太久,雖然王國的領土再度擴張,但還夠不上遼闊的標準,在不帶累贅的前提下,npc從城市穿過森林到王國的邊境也只需要半日。
而在帶上了累贅(矮人)再加上中途挖了個坑的前提下,他們也只是多花了一點時間。
光照逐漸暗淡,依舊能清晰照亮眼前突兀又荒謬這一幕。
何星文再次碰到了那個熟悉的屏障,阻礙他朝前邁步,限制他的探索區域。
他前方是荒蕪黃沙,一眼望不到盡頭,而他腳下是綠草茵茵、生機盎然的森林。
就宛若有誰在黃沙和綠地之間劃了條線,把世界切割成截然不同的兩部分。
何星文朝遠方眺望,沙漠依舊是沙漠,看不到盡頭。
炎靈活的爬到樹冠上,眺望另一個方向,跟何星文匯報:“國王,那片海也在相同位置消失了。”
在沙漠和海面的交界處,水面突兀消失,就好似憑空被沙漠吞噬。
安迪蘇·金跟着上了樹,沿着邊界線環顧整個王國。
沙漠沿着分界線將整個王國包圍,在視線盡頭,只有無盡黃沙。
*
現實。
系統獲取了在他處於無應答狀態下時發生的所有事情,得出結論:“他們很着急。”
何星文晃悠着旋轉椅,在回到他熟悉的地方時,呈現出跟遊戲不同的另一种放松狀態。
“誰很着急?”椅子原地轉了個圈,何星文反應過來:“特調局?”
“他們很擔心你的精神狀態……”
椅子往前一躥,停在書桌前,何星打開電腦不解道:“擔心我的精神狀態?我的精神狀態怎麼了?”
“他們認為您有非常強烈的表現欲,鑒於您在合作中展現的天才程度,他們還因此擔憂您可能具有強烈的自毀傾向。”
何星文停頓兩秒,跟系統確認:“我沒辦法光憑對話來改變他們的這種觀點,對吧?”
“我想是的。”
“那隨他們去吧。”何星文登錄up主賬號,點開up主的後台,他徑直忽略了那堆私信,點開了發佈新視頻的頁面。
何星文雙手離開鼠標,上傳視頻的頁面自己動了起來,視頻被上傳,編輯,發佈,審核,整個流程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迅速推進。
何星文的思緒跳到了另一點:“既然你的智能化程度升級了,那全息遊戲艙?”
系統:“或許您可以跟他們進行下一步的合作?”何星文看了眼剛發佈的視頻:“下一步的合作?”
“雖然還沒解鎖遊戲艙的整體設計圖,但部分零件已經解鎖。”
“也就是說?”
“您可以着手為全息遊戲做準備了。”
系統清楚何星文對此的期待,為了避免期待和現實的落差,他特意強調道:“我所說的準備,是指一個長期的製作生產流程。”
何星文接受了這個解釋:“所以,遊戲艙的一部分零件?”
“鑒於製造這部分零件所需要涉及的諸多領域,包含製造工藝的更新等,我覺得,是時候跟特調局談更深入的合作事宜了。”
何星文短暫的思考了幾秒:“上一個視頻的熱度怎麼樣?”
“我必須承認,國家的力量遠比個人更強大。”系統客觀道:“在不違反限制的情況下,他們能比我做的更好。”
何星文捋順這整個邏輯:“所以,要解鎖遊戲艙的製造圖紙,需要提高你的智能化程度;而要提高你的智能化程度,需要提高王國的繁榮程度;而要提高王國的繁榮程度,需要足夠多的npc;而要提高npc數量,需要足夠多的能量;而獲得足夠多的能量,需要……”
系統接上他的話茬:“需要足夠多的人瀏覽、關注、議論您所發佈的視頻。”
“這是您跟他們合作的唯一基礎。”
“我們合作的基礎不是因為視頻需要得到足夠的關注。”何星文否定他的話:“我們合作的基礎,是因為我是華國人。”
系統領會他話里的含義:“您希望您的祖國變得更強大,在即將來臨的巨變中,依舊能站在世界之巔。”
何星文頷首的動作一頓,重複他的話:“即將來臨的巨變?”
系統稍稍停頓:“全息遊戲的出現,足以在各個領域引發一場巨變。”
他的解釋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某種直覺提醒何星文,系統的話絕不是無的放矢。
說漏嘴這種行為或許會發生在人類身上,但作為智能生物的系統?
絕不可能。
*
“我嗅到了巨變的氣息。”邵明的手指不住點着桌面,發出急促的敲擊聲。
在時隔一個多禮拜之後,繼國王陛下發佈最新一期視頻之後,邵明再一次遭遇了國王陛下的突然“拜訪”。
電腦屏幕上緩緩顯現出字跡。
“為什麼?”
邵明控制住情緒,盡量延長對話時間:“你又一次聯繫了我,”他看了眼時間:“在短短兩個禮拜之中,第二次聯繫我。”
“我覺得這已經足夠證明……”邵明深吸了口氣,平緩下呼吸:“你的計劃很順利。”
文字不急不緩:“所以?”
某種直覺籠罩着邵明,對方之前的“沉默”以及突然到來的第二次聯繫,就像是暴雨來臨前的一個小小徵兆。
“所以,你再一次聯繫我,是為了什麼?”
“我對你們之前的表現非常滿意。”
邵明一邊等着那些該死的字跡緩緩顯現,一邊思考着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是我?
特調局的高級監察不多,但也不少,但對方偏偏選擇了他,這裏面肯定有一個足夠特殊的理由。
他們認識?不可能。
這一點特調局已經排查完了,所有他曾接觸過的對象都不符合對國王陛下性格特徵的側寫。
“所以,我覺得是時候談下一步的合作了。”
“下一步的合作?”這一次,邵明沒有東張西望,他帶着微型感應器,足夠他在第一時間接收來自上面的指令。
“你是說全息遊戲?”
“考慮到我們之間岌岌可危的信任……友情提醒,你們的行為毫無意義,你們找不到我的。”
“你得理解,我們總得試試。”
對方沒對此表達異議,繼續道:“考慮到我們之間岌岌可危的信任,所以我決定慢慢來。幾個零件?你覺得呢?”
邵明停頓了幾秒,接收完整的“指令”,才繼續道:“事實上,以你對網絡的掌控能力,你應該足夠了解我們,我們非常無害——對你來說。”
文字繼續浮現:“所以,剛才感應器的那段震動頻率,是這個意思?”
“你應該清楚,這種小玩意不可能瞞過我,而它的不同頻率只要出現三次,我就足以破解你們的密碼,你確定你們要在我面前用這個來溝通?”
這傢伙非常狂妄,但遺憾的是,他有狂妄的資本。
所以,特調局始終保持着友好。
“下一次我們會嘗試其他方式的。”
邵明艱難的將話題扯回,繼續執行指令:“以你的能力,我們只會確保你的安全,而不是對你做什麼,畢竟如果你發生了什麼意外,那對華國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所以,為什麼我們不更進一步呢?坦誠的、開誠佈公的進行更深入的合作。”
文字浮現的速度依舊不急不緩:“如果你們還想繼續合作的話,這種試探可以到此為止了。”
“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邵明第一反應是:“我以為,你在做一個全息遊戲?”
文字再度浮現,強調道:“一個劃時代的全息遊戲,一個能徹底改變世界的遊戲。”
但歸根到底,遊戲就是遊戲,即使它能徹底改變遊戲領域,它也只是一款遊戲。
真正讓特調局在意的,是跨越技術壁壘,以一己之力創造出奇迹的國王陛下,而不是這款遊戲。
“當然,我們都很清楚它的特殊性,毫無疑問,這是劃時代的行業革命。”邵明接收到指令,軟下語調,避免刺激到對方。
“不,你們不清楚。”
短暫停頓后,對方突兀的平靜了下來:“繼續吧,談談我們接下來的合作。”
“還是熱度?”
“我需要更多的熱度,我希望有更多人了解它,了解這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