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聖壽宮
太皇太后楊氏坐於金椅之中,下首幾張几案后坐着現丞相楊懿、太尉胡穰等人,殿中恭立着胡源朗和安丙為等人。
“那關家梧桐實在是不好對付”,安丙為恭敬地稟告,“此女牙尖嘴利,狂妄無人,實在可惡。”
“哦,本宮倒是想見見此女了”,楊氏放下茶盞,繼續問道,“趙家怎麼說?”
胡源朗上前一步,如實稟告:“趙家似乎也對關家有所不滿。今日趙清渠也曾因關家的‘開山利’之事,為難於關家。”
楊懿為楊雍之嫡長子,在楊雍身體不支后,代替楊雍做了丞相之職。
楊懿與胡穰商量了一陣,起身稟於楊氏:“如今我們手裏僅有順字旗號,其餘諸旗莫不是被掌握在諸王和地方豪族的手裏。如若,這關家能為我所用,我們便能與之合縱連橫,稱霸南北,削弱諸王和地方豪族的勢力。”
楊氏聽聞,久久思慮:“合作之人,首選趙清渠。十二行里唯有趙清渠是靠着自己本事,才讓趙家做到了十二行之首,讓趙家的船行遍諸王之地。關家……再探探。既然攔不住,就放進來。十二行也不是齊心的。要想整治關家太容易了。以往關家坐鎮西北,我們還拿捏不住。如今,他自己跳進南北水路,就不是他關家說了算話。”
金華宮
宓氏懶洋洋地側卧在塌上,聽得小太監繪聲繪色地說著插旗之事。
“碧青,賞!”
宓氏起身行於鏡幾前,踞坐照鏡:“碧珠,本宮老了。”
“這是誰說的?”碧珠用梳篦給宓氏慢慢通着頭髮,“瞧!娘娘的頭髮未見一根白絲。”
“快十五年了吧”,宓氏盯着銅鏡出神,“我做了五年皇后,十五年太后,怎會不老?皇帝是我親子,我卻只能看着楊氏一族操弄朝堂。”
碧珠連忙收手垂頭,雙手叩伏於地:“娘娘息怒!”
“呵……我能如何?當年楊氏藉著宮變,搬倒廢太子,還把後宮清洗了一遍,我們的人也折進去了”,看着銅鏡里模糊的人臉,宓氏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去告訴王充,上次送來的人,我膩了。讓他重新去給我尋幾個,若是他沒本事,就去瞧瞧南北通貨行。哼!不是說南北通貨無奇不有嗎?”
“諾!”
南北通貨行
大廳里,梧桐坐於堂中主坐,左邊上首是關文輝,其下是甲一、甲二,右邊上首正是在力士轉帆中力挽狂瀾之人——司南,其下是甲三、甲四。
后又有數人走進大廳,各自落座。
梧桐讓人給各位在座之人上茶:“大家今日辛苦了,梧桐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下首眾人舉杯示意,一口而盡。飲完,相視而笑。
關四大笑說著:“你們可是不知。我帶着老六他們下水接應甲四的時候,瞧見甲四被四個人纏着,不讓甲四上去換口氣。我褲腰裏憋了塊石頭,上去就給其中一人一腦子。哈哈哈……你沒看那人腦子跟個血葫蘆一樣。”
關六接著說:“有個小子拾到破石珠子,想浮上去。有俺在,他還能?俺直接搶了過來,交給甲四……哈哈哈,俺還把那小子的絝給揪了。”
關三捶案,狂笑不止:“哈哈哈,難怪我看有個小子上船后光着腚呢……”
梧桐坐在上首,聽着眾人趣談,也覺得好笑。
關文輝笑着對眾人說:“這次因小姐安排得當,我們才能順利插旗。只是南北通貨行初涉河漕,每一筆買賣都至關重要。大家要小心籌謀才是。”
梧桐頷首:“關管事所言極是。十二行里,順字旗背後是楊家和胡家,寧字旗背後是趙王,永字旗背後是蜀王,齊字旗背後是河間王,杭字旗背後是越王,楚字旗背後是長沙王。其餘裕、常、建、閩旗分別被渤海世家、關中士族、江東豪族和南方豪族所掌控。至於行首趙家,其勢力最驚人,南北行船皆不受控制。襄字旗的仇家三兄弟不太管閑事,我們暫時不用理之。”
關文輝非常贊同:“順字旗以洛都為中心,南有趙清渠,北又受我們壓制,所以一直無法暢通南北。最想除掉我們取而代之的就是順字旗。蜀王、越王、長沙王的封地自來物產豐富,以販為主,這兩年也和關家有了合作,他們也不會為難於我們。趙王和河間王與我們自來各行其是,兩不相干。其餘由世家豪族支持的旗號,多隻為求財求糧,慣會見風轉舵。只是唯有趙清渠,此人深不可測,我們尚不知其背後是否有助力?助力是誰?不然為何南北東西,任他調度?”
梧桐手指輕敲着桌面:“是不是少了一股勢力?我們沒有發現。”
“誰?”眾人齊聲問道,唯有司南沉默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梧桐眼神清亮地看向大廳門外飛來的麻雀,擲地有聲地說:“東海王——司馬彥。”
“東海王?”
關文輝蹙眉沉思了一瞬:“東海王之封地,上有河間王,西有趙王,南是越王,東臨渤海、東海。在三王的合圍之下,近些年在河、漕之事上無甚話語權,多搭着渤海世家和周圍三王之船,做些順風買賣。不過,東海王掌握着海濱出口,與高句麗海貿頻繁,所得不菲……若論東海王其人,為武帝長子,其母僅是掌燈宮人,不得武帝重之。封王后,也無逾軌之舉,看着無甚野心。外傳,東海王痴情於渤海世家李氏,曾跪求武帝,錫土渤海之濱,年逾三十方得一子。”
梧桐看向眾人,正色以道:“如今,關中皇族、士族林立,先帝雖遷都於洛,可關中人口眾多,關中所產哪裏能維持。且不說這些人奢靡成風,以走馬鬥富為樂。再則,大晉以西、北邊境為患,屯兵數十萬。諸位,南糧北漕,南貨北轉,利益甚大。我關家要想在其中立足,一定要——穩。”
眾人皆抱拳應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