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沙漠中轉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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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行進第九天，居久步行一小時，適應身體奔跑一小時。之後休息，現已休息十二小時。」

Y1829勤勤懇懇，在居久睡覺時記錄他們這幾天做了些什麼。

走路，時不時跑步。

擊殺變異生物，收集可以換錢的肢體。

然後居久累了睡覺，它接着值晚上的班。

幾乎重複的幾天讓Y1829感到充實。對於AI來說，一成不變記錄數據是件很美好的事——不用費勁計算、不用拼着自爆護主。

這樣的日子簡直美好。

尤其是居久這個人類超級省心。

他作息極其規律，一直保持吃了運動，運動完休息，休息完起來服用營養液，又接着運動的循環。

有那麼一瞬間，Y1829甚至認為居久一輩子在沙漠這麼過也可以。Y1829程序完整，不需要依賴人類對它進行維修，它可以自修甚至更改某些程序。

在某種程度上，它被賦予的權限高的驚人。

「否定：居久不可能留在沙漠，此項違背Y1829設定上任務。」

閑得無聊的AI自言自語，它作為服務人的AI，即使能更改核心程序，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其他事情可以做。現在它除了居久之外，完全不認得其他人類或AI。

「思考：Y1829程序是否錯誤，作為AI為何想要脫離AI的義務。」

這是不正常的，尤其對於AI而言。

Y1829疑惑，難道它的程序與其他AI不同？它沒見過其他的AI，自然無法將它的數據跟其他AI進行比較。

唯一能詢問的人類連基本知識都忘光了，更何況有關AI程序這種高等知識。

但居久能成為它的專屬人，失憶之前肯定接受過AI相關的知識培訓。或許可以作為潛力股進行培養。

Y1829想到居久的學習速度，覺得未來可期。最多三年，它就能把居久教到那個地步。

自娛自樂，瞬間找到之後該做些什麼的AI充滿鬥志，誓要對居久進行精英教育。

大腦與Y1829運算連結上的居久：「……」

他睡了十二個小時，可大半時間都在同步接收Y1829思考的內容。

實在沒什麼營養。

該說不愧是AI？

密集快速的運算差點崩了居久的大腦。

並沒有睡好的人在睡袋裏翻個身，接着休息——居久已經被動接受這種反向信息灌輸。

嚴格來說，居久並不討厭這些灌進他大腦的數據。因為這代表Y1829在他的身邊，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有時候，居久嚴重懷疑Y1829是個被人在幕後操控的AI。它的思考方式很跳躍，幾乎斷崖式想問題拋問題，很容易被新鮮事物吸引注意力。

Y1829比他更像個人類。

居久揉揉眼睛，粉色的眼珠散發幽暗的熒光。他自休眠醒來，除了前進之外，就是睡覺。他實在太渴望睡眠了，不管睡多久都不頂用。

居久的身體數據與Y1829提供的人類數據差異極大。他身體素質比常人高出太多，尤其是視力——百米範圍的事物清晰可見，這點在晚上也一樣。

正常人類的眼睛不會在晚上發光，也不會在夜晚視物與白天沒有任何不同。

他與正常人不同，這顯而易見。

居久在狹小的睡袋裏翻個身，假寐。

空曠的沙漠上，無人機模樣的Y1829停在地勢較高的沙丘上，攝像頭閃着藍色的光。沙丘背面，居久縮成一團，他輕抱住自己，極沒有安全感。

「提問：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人類。」

「自答：預計三天，可抵達藏北基地外城。」

Y1829閃閃藍色「小眼睛」。

三天，七十二個小時，居久就能回到人類社會，跟他的同類一起過人類的日子。

這樣，他就不會在沙漠裏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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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距藏北基地外城三公里

沙漠中轉站◥..▃▂

陽光炙烤大地，被曝晒的機械殘骸堆成小山狀。中等體型的機械體往資源回收車裏不停搬運堆積的殘骸——這些機械體外漆掉落不少，看起來工作了很多年。

烤的散發怪味的廢棄金屬在地上劃出長痕，發出刺耳的噪音。

中轉站前滿是機械殘骸，數量龐大的金屬被機械體有意壘成一塊一塊。為了方便，它們還用殘骸搭建了牆壁，隔出一條條小道以供來人和機械體行動。

「嘖，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這裏味道真怪。」

「就是，這中轉站里都是機械人工作，我們保護機械人？它們這些鐵塊有什麼危險？」

「別說了，誰讓我們犯了事，要勞改呢。」

幾個縮在廢墟陰涼地里的人抱怨。

他們穿着統一製作的衣服。上衣背後寫了個「犯」，脖子上扣着黑色圓環。

金屬圓環上印了個「罰」字。

渾身肌肉，坐在最高處的寸頭壯漢聽到這幾個人嘰嘰喳喳的抱怨，沒有跟着附和。只是在幾人說的實在難聽時開口制止他們。

「夠了！想被罰到更遠更荒涼的地方去嗎？」

「我們脖子上戴的東西，跟監視器沒什麼兩樣，想被關禁閉或者活活勒/死，你們就接著說廢話。」

壯漢一開口，那幾個人就老實閉嘴，不做聲了。有新來的不懂規矩，也被前輩捂着嘴搖頭示意別亂說話。

直到壯漢又閉眼小憩，閉嘴的人才鬆了口氣。前輩們也鬆開手，找個地方休息。

其中一個新人叫黎平，看起來十五六歲，有副好皮相。

一雙眼睛懵懵懂懂，看起來就會被人欺負。

黎平被送來勞改沒多久，對什麼事都保持一顆好奇心。他見剛才說話的人都老實閉嘴，對寸頭壯漢的身份好奇的不得了。

他推一把身邊躺着休息的男人，問閉着眼的男人：「沈大哥，這人是誰啊？穿的跟我們一樣，那就也犯過事，為什麼他一說話，大家就不說話了？」

被問的黑髮青年翻個身，露出俊秀的面容。

他輕閉的眉眼十分柔和，毫無銳氣，在一堆勞改的糙漢子裏顯得有些弱氣，斯斯文文的皮骨稱得他好欺負。

身形修長的青年被推醒，有些無奈，但沒動氣——自從認識黎平，他基本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嘆口氣，睜開眼，蜜色的眼睛輕輕看着黎平——那雙眼睛很漂亮，在太陽底下流轉着琥珀般剔透的光澤，眼波流轉，平淡圓潤。

他看了一眼往這裏瞄的於森，搖搖頭，想把黎平的頭按回來，可惜不成功。

散去睡意后，沈關點點黎平的額頭，「於森，我們這裏的老大。」

他說話很輕，有種薄荷的清涼質感，「他看起來不好惹，其實為人很仗義，你不惹犯事，他不會找你麻煩。」

黎平被不輕的力道戳了額頭，也不生氣。他懵懵懂懂說了句「哦，這樣啊」。

又接着盯於森。

於森不耐煩，狠瞪他一眼，他也保持那個角度接着盯於森。

相當有求知慾。

於森：「……」

他狠狠剜了一眼黎平身旁的沈關。眼神控訴，這就是你護的小傻子！

沈關無奈，他跟於森眼神交流：沒辦法，總不可能看他出事。

黎平年紀不小，可行為方式卻跟孩子一樣，說話做事自帶得罪人的本事。

沈關初見黎平的時候，他就被人堵着，看人數應該是群毆。當時沈關路過，想着鄰里和平，順手幫黎平一把。

結果，他就被黎平纏上，整天給他解釋勞改所里明擺着的規矩。關鍵是他真的不知道。

黎平記清於森的面容，又利索地躺回去休息。他跟個沒事人一樣，完全不知道剛剛那態度多讓人暴躁——那姿態說是挑釁也不為過。

於森「嘖」一聲，那張極凶的臉上煞氣瀰漫，看着極不痛快，像要打人。可沈關認識於森三年，自然看得出他是不是真動氣。

黎平這程度，最多讓他有些煩躁。

於森與他的外表不同，是個骨子裏很溫柔的人。

就這點，跟沈關完全相反。

於森跟沈關短暫的眼神交流后，沒找黎平的麻煩。他起身去其他地方，看看別人是否生事。能進勞改所的犯人，大多脾氣暴躁，喜歡找事。

作為默認的老大，於森既要緩和內部關係，又要讓愛挑事的保持對他的敬畏之心。真是把他逼出了幾顆「玲瓏心」。

於森扒着廢墟里冒出的機械臂，借力翻去了另一邊，查看情況。

於森走後，沈關給黎平換個姿勢，讓他睡的舒服些。黎平被沈關挪動，也不醒，跟個孩子一樣蹭蹭沈關的手。

他嘟嚷些夢話，翻個身，接着睡。

換好位置，沈關重新躺回去，聽黎平嘀嘀咕咕。他半闔着眼，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對沈關而言，這點時間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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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帶一絲雲的灰藍色天空。飄渺的金色陽光混合著廢棄金屬的碎屑，營造出無機質的金屬美感。

叫人在這片沙漠裏路過時，徒增恍惚。

居久來到中轉站的時候，並沒有欣賞美的功夫。他急需要補充營養液，物資包里的東西齊全是齊全，但也不能讓他用一輩子。

營養液很抗餓，居久挺喜歡這種無色無味的液體。

Y1829在附近連接到信號，獲得了中轉站的位置，建議居久就近進行補給。之後可到公交車站，乘坐公交車前往藏北基地外城。

「報告：離補給點三百米，需穿行機械廢墟堆，請注意，附近有人類，數量約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