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翻車的第四天
“貓仔”叫的毫無疑問,就是尤利西斯。
Kitty這個昵稱其實有點來頭,甚至可以追溯到尤利西斯的十年之前,上世紀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當年在單方面被巴基暴揍之後,尤利西斯並沒有被負責人趕走。相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最後被負責人安置在了軍隊。
這麼一來,尤利西斯順理成章地和同齡人巴基成為了關係還不錯的朋友。
詹姆斯·巴恩斯,全名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因為和父親同一個名字,所以在中間名上做文章,從而有了“巴基”這個比全名知名度還高的昵稱。
一開始尤利西斯還不知道為什麼是“巴基”,等兩個人稍稍熟悉了,還帶着少年氣的尤利西斯悄咪悄問出了這個問題:
“為什麼大家叫你‘鹿仔’?因為你有和小鹿斑比一樣的漂亮眼睛嗎?”
尤利西斯壓在巴基的肩膀上,胳膊環住巴基的胳膊,使壞地把人往自己身上拉。
巴基反手一把扣住尤利西斯的胳膊,把黑髮少年拖到自己面前逼他站好。
他先鬆手,拍拍被扭得齜牙咧嘴的尤利西斯,再伸平兩條胳膊,啪地一下,同時重重落在尤利西斯肩膀上,而後面無表情,深深地盯着尤利西斯看。
尤利西斯被巴基盯得頭皮發麻,都快開始懷疑是不是哪裏不對。
還沒等他想明白,“鹿仔”就已經開口了:
“不仔細看,我竟然從來沒有發覺到。”
巴基嚴肅地看着尤利西斯,那雙暖棕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望着另一雙異色的,低聲道:“尤利。”
尤利西斯懵懂又茫然:“……啊?”
“小時候,我家隔壁養了一隻貓咪。”
“什、什麼?”
“一隻貓,我隔壁湯姆家養的,一隻小黑貓。”巴基認真地說,“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它和你長得特別特別像。”
“……”
“它和你一樣,兩隻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一隻藍的,一隻金的。哦我知道了……你是kitty對吧?”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活潑的少年巴基已經再裝不了深沉。他哈哈地大笑起來,一隻手還扶在尤利西斯肩膀上,另一隻手已經捂住自己肚子,笑得彎起了腰。
而尤利西斯腦袋一片空白,只想干一件事兒:
“巴基——”
少年大兵靈活地避開了抓狂的尤利西斯,腳步飛快地往外沖,仗着自己的體力更好,一邊胡亂地跑,一邊抽空扭頭回去對尤利西斯做鬼臉,嘴裏還不停地喊着尤利西斯的“新名字”:
“貓仔~”
“別叫這個名字!巴基你給我站住!”
“貓仔貓仔貓仔!我就叫,你有本事來抓我啊!”
巴基放肆地大笑,愣頭往前沖。然後跑着跑着,他一頭撞進了一個軍裝男人的懷裏。
男人年紀尚輕,穿着卻一絲不苟,外套的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他金色的髮絲梳理得整整齊齊,被軍帽束着,冒失的少年撞到他身上都沒讓他晃一下。金髮男人把撞到他身上的巴基少年扶正,頗為親昵地在巴基肩頭拍了一下。
陽光下的男人好像會自己發光一樣。
他側過頭,一雙蔚藍色的眼瞳看向尤利西斯,含着淺淺的笑意。
他重複了一遍巴基一直喊着的“昵稱”:
“Kitty?”
十年前記憶中的眉眼與此刻的視線彷彿掙脫了時光的限制,兩幅畫面扭曲,最終在他眼前交疊,刻繪着那個與眾不同的男人。
尤利西斯看向那個被時光親吻過的人,剎那恍惚。
金髮,藍眼,令人見之難忘的俊朗面容。
“史蒂夫·羅傑斯”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他喉嚨中無聲翻滾,他卻緊緊地閉着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是他。
尤利西斯對自己說。
不可能是他的。
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生活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美國隊長不可能會就這樣站在這裏,就像他根本沒有經歷過歲月變遷一樣。
就算是擁有神奇系統的尤利西斯,他可以被系統帶着在時間線里跳躍,卻也不能阻止時光在自己身上流逝。
此刻,他們隔着無形的空氣,安靜地對視着,可能是一秒,也能是一分鐘。
而他凝望的對象,正和尤利西斯有着類似的心情。
史蒂夫·羅傑斯,或者說大家更熟悉的那個代號——美國隊長。
二戰時期名聲鵲起的美國隊長在冰川中沉睡了七十年,不久前才被二十一世紀的人類打撈出來,開啟了新的人生階段。
而現在,他在失去了近乎所有老朋友的二十一世紀,看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尤利西斯·萊茵。
被巴基戲稱“貓仔”的男孩兒,突襲戰隊的隊員之一,他的戰友,也是他愧對的、被他“拋棄”的孩子。
那個少年孤獨地死於成年之前,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凄涼地沉眠在西伯利亞的雪原里。
和他不願相信已經死去的巴基不一樣,尤利西斯的死亡是他見證的,那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誰?
別跟他說是巧合!
尤利西斯死的時候滿了十六歲,輪廓近乎定格。
眼前這位,長相可以說一模一樣,就連異色的眼瞳都是絲毫無差,甚至對“貓仔”這個稱呼都有一樣的反應,說是普通巧合的概率能有多大?
就算是對現代黑科技不太熟悉的美國隊長都不會信。
過於震驚的情緒讓他獃獃站在原地。
史蒂夫看向尤利西斯的表情有些迷茫,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尤利?”
尤利西斯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他的大腦在這一刻無比冷靜,雜七雜八的念頭絲毫不會影響他發散思維。
他發揮了畢生演技,眉頭皺得緊緊的,粗聲粗氣:
“說話小心點,大塊頭!”
史蒂夫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嘴巴尷尬地張合閉緊,眼看着尤利西斯已經轉過身要走了,他有些失態地向前邁了一步。
“尤利西斯,是我!你——”
已經從少年蛻變成成人的尤利西斯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好像真的不認識他。
史蒂夫愣愣地望着他大踏步離開的背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悄悄看了一場好戲的神奇女俠戴安娜差點笑出聲。
颯爽的女戰士踩着戰靴比美國隊長還要高。
同為戰爭時期嶄露頭角的英雄,戴安娜和史蒂夫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時隔多年,這是他們從史蒂夫醒來以後的第一次會面。
“是你朋友?”戴安娜問。
“我……我不知道。”史蒂夫收回注意力,苦笑一聲。
半神看着這些傢伙就跟看小孩子一個樣,完全不介意說點什麼點醒他們。戴安娜雙臂環胸,真言套索掛在腰側,唇畔含笑:
“不去問清楚?甘心嗎?”
甘心嗎?
甚至不需要捫心自問,肯定是不甘心的。
史蒂夫對戴安娜微微點頭,也不再說什麼,轉身沖尤利西斯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以美國隊長注射過超級士兵血清的四倍人類的速度,他衝刺了將近五分鐘,餘光一直在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沒有。
尤利好像是個突兀出現在他腦海里的幻影,短短几分鐘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哪裏都沒有他。
一無所獲的史蒂夫站在人來人往的路上,拳頭攥緊,再慢慢鬆開。他在那站了許久,最終只能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嗤笑,默默離開了。
在美國隊長離開的第十分鐘,腿腳發麻的尤利西斯從隔壁五樓窗檯的堆積物后探出頭。
剛剛還人模人樣的尤利西斯現在沾了一身灰,腦袋伸出窗檯往下望。
好險好險。
他長長地鬆口氣。
剛剛他一溜就知道要遭,眼看着明顯超越人類素質的史蒂夫跑出來追他,連忙用能力來到了這裏。
尤利西斯已經做不到自我欺騙了。
他蹲在人家的舊窗台上,眼神放空,一手按着燒灼的胃,另一隻手機械地拍着身上的浮灰。
史蒂夫為什麼會在這裏?!
他可不能再見到史蒂夫了!不然他該怎麼解釋?
一個在西伯利亞被凍成冰棍兒的我是怎麼做到再站到你面前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