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楚門循環
手很穩，快遞刀一劃，快遞箱封裝的膠帶“嘶啦”一聲被劃開。
既然決定了，就沒什麼好猶豫的。
不管箱子裏的是什麼，ND-221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箱子裏沒有逸散出什麼異味。
像是拆除起爆物一般，ND-221謹慎細緻的拆開了快遞箱。
出乎他預料的是，快遞裏面真是個禮物盒。
彩紙和綵帶，甚至還系了個蝴蝶結。
“打開你的禮物”，ND-221又想起了大衛雕塑。
將禮物盒的綵帶解開，裏面的東西露了出來，形狀如同一塊水泥磚頭，四四方方。
這真是一份禮物，它包裝得精製，封面是一座規劃整潔的城市，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這座城市竟然是由齒輪和機械部件組成的，就是那種拼裝畫。
忽然封面上的城市上出現了斑點，這竟是一幅動態畫面，在城市下面，一陣濃烈的黑霧湧現，不斷翻滾沸騰，如一團黑火在灼燒黑霧上的城市一般，城市裏頓起絲絲縷縷的黑霧。
ND-221有些詫異，將它翻了個面，這邊有一些介紹信息。
遊戲名：《楚門循環》
遊戲介紹：如果說人類社會是一個繭，最終它會孵化出什麼呢？
在右下角處，有一個“∞”的符號。
遊戲？
遊戲也是藝術品類里的一個小分支，對此ND-221還算比較了解，電子遊戲興起於20世紀，後面有一段輝煌史，但智腦統治以來，再也沒有新的遊戲問世了。
適配的接口......和VirtualReality夢境儀吻合。
顯然這是一款VR遊戲，當代奢侈品。
ND-221手持着這個遊戲盤，走到床頭，點開了一個液晶屏，這是他查詢各類藝術品的工具。
將楚門循環輸入，查找，ND-221盯着屏幕，上面顯示出，沒有這條遊戲信息記錄，預料之中。
先是沒有任何信息記錄的快遞箱，然後是大衛雕塑上的“血”字，現在是這盤沒有出產記錄的遊戲盤。
給他遊戲盤的寄件人，顯然擁有某種繞過智腦檢測的手段，也許......還了解他有一台VirtualReality夢境儀。
把玩着手上的遊戲盤，ND-221思索着寄件人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大費周章的把這盤遊戲盤遞到他手中，有什麼價值？利益？蘊含什麼訴求？
走向VirtualReality夢境儀，ND-221知道，一切答案都在這個遊戲盤裏。
床頭的休息倒計時還有5小時24分，ND-221忍着疲憊，懷着疑惑，不解，還有一絲興奮，將這盤遊戲碟插入了VirtualReality夢境儀的接口裏。
......
夢，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似乎夢見了一個宮殿。
宮殿有黑金色的穹頂，天使、惡魔、僧侶和法老圖紋雕刻在穹頂之上，而自己就一直被困在這個宮殿裏，沒有出口，直至看見了一尊高大的乳白色雕塑......
後面就不太記得了，夢總是模糊的。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帘，照進了屋子。
照在白崇寧的臉上，溫暖明亮。
睜開眼，一隻手稍微遮住光線，然後從床上起身，“唰”的將窗帘一把拉開。
安仁市的五月，舒適宜人。
晨風湧入，
陽光不再晃眼，窗外是個規劃不錯的小區，綠意盎然。
“這個夢......連記憶都做了模糊處理嘛，這遊戲絕對不是一般人能開發出來的。”
“比起ND綜合工廠，這裏感覺更真實。”
白崇寧深呼吸了一口，空氣中彷彿都透露着一股清爽。
從窗戶玻璃的倒影里，他看見自己的樣貌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依舊一頭黑髮，幹練挺拔。
褲兜里，忽然一震。
順手一摸，將一物掏出。
玻璃面板，塑料后蓋，手機，一種移動通訊設備。
白崇寧很快同步了《楚門世界》遊戲內的知識，非常詳細，如同他以前就生活在這裏一樣。
他了解到這裏是21世紀，2025年，一個還不算髮達的時代，移動互聯網時代。
點亮手機屏幕，上面顯示一條垃圾信息已經被攔截。
顯然，市場正處於莽撞的尋找需求的階段，還處於初級階段。
門外，一整腳步聲靠近，適時響起了敲門聲：
“崇寧，醒了就起來吃早餐，聽見沒！”
中年女人的聲音，應該是劉曉燕，一個初中學歷的中年婦女，目前經營着一家雜貨店，以前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現在因為生意的緣故，人變得幹練開朗了一些，目前是自己的母親。
母親，白崇寧一愣。
在之前的生活中，他是個孤兒，從沒學過怎麼和母親打交道。
“嗯......來了。”
“再不吃就涼了！”
“好。”
不知道為什麼，家庭的氛圍讓白崇寧稍微有些不自在。
長舒一口氣，他打開了門，來到客廳。
邊走邊打量，21世紀的物件他有在藝術繪畫、紀錄片上看過，但實物還是有些不太一樣。
很多木製品，冰箱，還有那是，液晶電視？
客廳里，窗帘是拉開的，暖暖的晨光透了一小塊進來，配上客廳黃色主體的格調，顯得極為溫馨。
有一個女孩，坐在晨光之中，晨光染亮了她柔順的黑色長發。
一身居家的白裙，有些蓬鬆，卻很適合她。
她坐在畫架前，白凈的手腕正在微微抖動，畫板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好美。
白崇寧在留意到她的時候，由衷的讚歎一聲。
白巧雲，這是他的姐姐，是一個主播，大他2歲，今年24歲。
見白崇寧出來，白巧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起來了？爸媽都等你吃飯呢。”
“啊”
“哦”
回答有些生硬，白崇寧還是不太習慣和人說話交流。
在ND綜合工廠的時候，雖然他每天都遇見其他人，但每個人之間彷彿都有一道無形的牆壁，將他們作為個體一個個的分割開來，這種感覺有點冷淡，但很安全。
但在這裏，好像交流是必須的，那堵牆不在了。
人是有氣場的。
白崇寧能感受到白巧雲身上那股寧靜、溫柔的氣場，這讓他放鬆了一些。
客廳里，劉曉燕忙活着將熱氣騰騰的白粥一碗一碗的端出來，忙前忙后。
白富剛，家裏的爸爸，一個嘴上有着短粗糲胡茬，頭髮短卻剛直，身形壯碩的男人，正在撕開榨菜的包裝，將它們擠進盤子裏。
他一邊擠，一邊抬頭看白崇寧，也笑了：
“小子，睡到日上三竿了，全家都等你開飯，要我說你就是這個家的老大。”
白崇寧不知道說什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僵硬的笑容算是回應。
劉曉燕將四碗粥擺整齊，配上碗筷，露出滿意的神色，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務：
“巧雲，你也別畫了，快來吃早飯了，還得工作呢。”
“我真就是個勞碌命，生來就是為了伺候你們的。”
白巧雲停手，收拾了一下，挽了挽散了的頭髮，束起來用頭繩扎住，起身坐到了餐桌前。
她的畫板上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那是一片花海。
“媽，我覺得你才是我們家的老大，這個家能離了誰，也離不開你。”
白崇寧坐下了。
白富剛就一口鹹菜，咽下一口白粥后，忍不住開口道:
“都說閨女是當爹的小棉襖，巧雲，我感覺你就不是，你爹我風裏來雨里去的，就為這個家，難道貢獻不比這個老婆子大嘛。”
劉曉燕聽后，手一抽，把白富剛面前的碗搶了出來，擺在一旁擱着，不讓他繼續吃了。
白富剛夠了兩下，沒拿到碗，那股較真勁一下褪去了，耷拉着眼神，粗壯的漢子卻生出一股窩囊勁來，連連認附和，贊同劉曉燕才是貢獻最大的。
劉曉燕這才把碗重新拽了回來，白富剛憨笑了兩聲。
白巧雲用嫩白的手指將油條分開成兩股，給劉曉燕和白富剛一人分了一股，笑道：
“爸媽，你們就別爭了，你倆都是家裏的頂樑柱。”
好熱鬧，熱鬧的就像是虛幻的泡影。
白崇寧從上桌后，一直都沒開口說話，就這樣看着家裏的日常。
明明只是一頓簡單的早餐而已。
卻這麼鮮活。
可惜只是遊戲而已。
白巧雲留意到了白崇寧：
“小白，今天怎麼了？裝老成嗎？”
她叫白富剛老白，弟弟自然就是小白了。
白崇寧長舒了口氣，淡漠開口道：
“終究是個遊戲世界，我要回ND綜合工廠了。”
“什麼？”
白崇寧冷冷脫口而出：
“退出遊戲。”
這是退出VirtualReality夢境儀的通用指令，終止其運行，返回現實世界。
時間好像停止了，一家人吃飯的動作都是一頓。
好一會。
一塊金黃的荷包蛋蓋在白崇寧的碗裏，熱氣騰騰，白巧雲夾的：
“說什麼胡話呢，大早上的。”
氣氛重新開始活躍起來。
“是不是畢業找工作壓力太大了，沒事慢慢來，你老爹我可是接了個大工程呢，500多平米的商鋪裝修，你放心，你就算不工作也餓不死你。”
白富剛看了劉曉燕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炫耀之意，然後轉頭看向白崇寧：
“不過，你小子少玩點電子遊戲，都入魔了。”
劉曉燕扒拉兩口粥，開始附和白富剛，“這點上，我和你爹保持一致。”
......
耳邊、眼前，都是溫馨熱鬧的家庭場景。
白崇寧卻一點高興不起來，相反心漸漸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