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十五 畫
“嗯……應該這樣……”建志手上的畫筆在畫布上極有規律地穿梭,雖然他在畫作面前已經連續工作了八個小時,卻依然樂此不疲地揮動着畫筆,在夕陽的余光中,聚精會神地作畫。臉上汗涔涔的,背脊也有些酸痛,畫中人神氣活現地展現在建志面前,猶如一杯美酒,令人心醉。
建志,剛從某美術學院畢業,搬來這個大城市沒有多久,現在正處於找工作的狀態,除了面試之外,大多數時候都是躲在租賃的房子裏畫畫,畫她。
她,蘇甜兒,這個名字是在建志遇見她一個月之後才知道的,建志初一見她,便覺似曾相識、傾心嚮往。她同建志一樣住在這個小區,初遇她時,正見她在樓下遛狗,她穿着極其隨意的服裝,白球鞋、牛仔褲、粉色體恤衫,頭后綁了個馬尾,遛的狗是只叫不出品種的黃毛米克斯犬,一人一犬,在晚暮的斜陽里泛着柔和的橙色光芒。
那天,建志正坐在花園裏畫那一叢叢噴薄向上的歐石楠,它們的花朵一粒粒如鈴鐺一般,溫柔嬌小,卻聚集在一起彷彿擁有無盡的力量,爭先奪后地朝着湛藍的天空攀爬,建志用的是色彩豐富的水粉,兼以寫意的畫法,更能凸顯它們的鮮艷與熱烈。蘇甜兒就這麼走進了建志的視野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裏是如此的明艷照人。建志的眼睛一刻也不捨得離開她,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花園的拐角。
“呀,你畫得好好啊,你是學美術的嗎?”正當建志出神的時候,蘇甜兒忽然出現在他身邊,這讓他的畫筆險些掉在地上,米克斯犬討好似地搖着尾巴,趁人不備時輕輕舔着地上的顏料漬。
“是……是啊……”建志有點語無倫次,“老師說,要經常練一練,不然手生。”
“哦。”蘇甜兒就這麼大喇喇地坐在建志身邊的花台兒上,看着建志僵硬的手不知所措地在畫紙前來回搖曳。
建志不善言辭,只是默默地畫著,自從遇到蘇甜兒之後,他幾乎每天都在這裏寫生,蘇甜兒有時候也來這裏看看,漸漸的二人便熟絡起來。
“蘇甜兒,叫我甜兒吧。”
“建志。”
一個月後,建志才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原來她有男朋友。
工作原因,她男朋友經常出差,所以這一個月來,建志只見過他兩次面,在甜兒遛狗的時候。
“你男朋友很帥啊。”建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那個男人也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吧,建志想着。
甜兒爽朗地笑着,潔白的牙齒閃着光芒,彎彎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她開朗的性格和建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建志愈發覺得眼前女孩兒的可貴。
“還好啦!”建志的心中一陣失落,他明顯地看到甜兒臉上洋溢着微笑,神采飛揚的面容上滿是幸福,她嘿嘿地笑着,讓建志的人生也瞬間晴朗起來。
建志這些日子找工作並不順利,陰霾總是籠罩着他,不知道什麼原因,他面試了好幾家公司,幾乎都拒絕了他,還有平面設計公司,雖然對他很有興趣,但是還是讓他等消息,這一等就是半個月,杳無音訊。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否被別人需要,被世界需要;他在花園裏作畫,一是練習防止繪畫生疏,更多的是排解自己的苦悶,只有自己沉浸在繪畫的世界裏,才能讓自己純粹下來,不胡思亂想。蘇甜兒的出現,仿若在建志的晦暗世界裏打開了一道光的天窗,讓他覺得生命中有了快樂的存在。
“你以後肯定是一個很出名的畫家。”甜兒誇着建志,這讓建志很受用,她嘰嘰喳喳地問着建志的一切,好像什麼都很好奇,建志很喜歡她這樣的性格,爽朗愛笑。
“你呢?你是做什麼的?”建志一邊閑聊一邊給一片葉子塗上漸變的顏色,他早就習慣了一心二用。
“嗯,我是個特效化妝師,嗯,還在實習中啦!”甜兒不好意思地說著,“最最低級的,給群眾演員畫畫妝什麼的。”
“那能見到很多大明星吧?”建志突然來了興緻。
“運氣好的話,能見到幾個有名的小配角。”甜兒解釋着,“有的人在私底下和在熒幕上可不一樣了,比如說……”
他們說著,笑着,建志感覺世界都變成了粉色。
“很方便啊,我自己一個人住的,你如果想看看我的繪畫作品的話,隨時可以來啊,我就住在後面那棟樓。”建志放下手裏的畫筆。指着身後不遠處的樓房。當甜兒提議看看他的其他畫作時,他滿口答應。
“那好啊。”甜兒今天的心情不錯,她好奇地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等你畫完了,就去可以嗎?”
“現在嗎?”建志猶豫了一下。
“今天不可以嗎?”
“不不不……可以的!”建志趕忙說道,他慌亂地收拾着繪畫工具。
“你不是還沒畫完嗎?”
“哦沒事,反正天有點要黑了。”六七點鐘的夏天雖然還很亮,但建志對顏色敏感,日光已經對事物產生了色差。他收拾好工具,在前面帶路。
一打開門,一股濃烈的顏料味道撲面而來,更讓人驚異的是,牆上貼滿了建志畫的畫,畫上只有一個主角,一個扎着馬尾的女孩。
女孩或坐或立、或喜或嗔,大多是素描,有幾張也填了顏色,惟妙惟肖。
“這……”蘇甜兒臉上顯出吃驚的表情,更多的則是坐立難安,她緊緊地抱着小狗:“這……畫得都是……我嗎?”
“是……是的。”
“你為什麼要畫我?”
建志看着甜兒的表情,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你……是一個很好的模特……從專業上來講……你是一個很好的模特……非常有助於我練習繪畫……”看着甜兒真摯的臉,建志終於還是放下了抵抗,他攤着手:“好吧,是我喜歡你,所以不自覺地去畫你……嗯……也許現在什麼解釋也不重要了……”
“我覺得我應該走了……”蘇甜兒向後退着,“建志,你知道我有男朋友,你這樣做讓我很不安……”蘇甜兒說著,像一隻貓一樣一溜煙兒地逃走了,留下風中凌亂的建志。
建志獃獃地坐了下來,他頓時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彷彿剛想要抓住一些東西,又立刻失去了這些東西。
建志有一瞬間想賭氣地撕掉這些畫,可是他捨不得,他緊閉雙眸躺在床上,腦袋裏胡思亂想的全是她。喜歡一個人真是奇怪,明明只接觸了幾個星期,卻難以忘懷地延續到生命的的最後。明明只是個匆匆的過客,卻在芸芸眾生中只一眼便心神蕩漾,儘管時間無情地消磨着記憶的稜角,卻又在某一時刻、某一地點觸動心弦,思緒便如洪水一般波濤洶湧,讓人喘不過氣來。
忘不了,還是忘不了。
建志這幾天的腦子裏都是蘇甜兒,可甜兒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樣,儘管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可無論是清晨還是黃昏,建志再也見不到她一點身影。
望着電話簿里躺着的電話號碼,建志猶豫着,那是他和甜兒互換的電話,他想打,內向的性格卻讓他不知道第一句話要說什麼,他又怕茫茫然打過去,接到的是更加劇烈的拒絕,他不敢想。
手機拿起來,又放下,再拿起來,被他扔進了未疊的被子裏。
唯一可以和她連接的,便是那條米克斯犬。
老婆婆牽着三條狗,其中一條便是熟悉的米克斯犬,它一如既往地好奇,東嗅嗅西嗅嗅,有時又跟在旁邊的母狗身後,恨不得將腦袋種在母狗的屁股里;它活躍地上躥下跳,干黃的狗毛在陽光中不停閃爍、顫抖。它像它的主人一樣,彷彿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大喇喇地跑過建志的腳邊,好像從不認識建志。
建志不敢去問老婆婆,只是楞楞地看着米克斯犬掙脫了狗繩鑽進草叢深處,他在想,甜兒畢竟有她自己的工作,而且還是跟劇組的化妝師,也許出差一段時間也未可知。沒準過幾天,他又會見到她,帶着滿身的陽光走過來。
建志不分晝夜地畫著,想像着甜兒無時無刻不在自己身邊,他將自己麻醉在紛亂冗餘的繪畫中,他不停地畫著,他完全不滿意已經完成的畫作,他總覺得下一張才是最完美的畫作,乃至於到最後甜兒的形象在他的腦海里模糊了,他腦海里的形象太完美了,他已經分不清那個人是不是甜兒了。
不行,他需要再一次的連接!
終於,甜兒還是和他聯繫了,建志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可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女孩兒聲音:“喂,是建志嗎?”
“嗯。”
“我是蘇甜兒。”
“你好。”
“那個,這麼晚了打擾你,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有。”
“有個事情想求你。”
“嗯。”
“那個,我們家的bingo不見了,就是我們家的那條米克斯犬不見了,嗯……我男朋友出差了……我現在自己一個人,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找一找?”
“好啊,在哪裏見面?”
“在花園門口好不好?”
“好啊。”
掛了電話,建志的臉上重新洋溢出燦爛的微笑,他開心地穿好黑色防風外衣。廁所里正傳來微弱的嗚嗚聲。桌子上放着一枚精緻的尖嘴榔頭,不到一尺的長度,那是他前兩天釘畫框時找物業借的,建志將它拿起來。
“明天一定要還回去。”建志這兩天的記性總是不好,也許他同時專註不了兩件事情。他掂量着它的重量,然後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拿着它走進廁所。只一會兒的工夫,屋子裏重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廁所里一具毛茸茸的屍體。
建志遠遠地就看到蘇甜兒朝她揮着手,路燈下,她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絨衣,胸前是一隻卡通小鹿,白色緊身牛仔褲勾勒出她美好地線條,雖然她的臉上充滿焦急,可依舊遮擋不住她諒解的光彩。
“什麼時候丟的?”建志關心地問道。
“今天下午。”蘇甜兒和建志並肩走進花園裏,“今天下午張阿姨遛狗的時候,一時沒拉住狗繩,bingo就跑進草叢裏不見了。”蘇甜兒四下尋找着,嘴裏又不聽地喊着:“bingo,媽媽來啦,你在哪啊?bingo?”
“bingo,bingo?”建志也裝腔作勢地喊着,儘管他知道這是徒勞無功,他還是得裝出賣力尋找的模樣,他一邊漫步經心地找着,一邊安慰着蘇甜兒:“你別著急啊,一定會找到的。也許它只是一時貪玩,或者是迷路了……”
公園裏和小區的所有角落幾乎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出現米克斯犬的身影,蘇甜兒的心裏涼了一大半。
“沒準是出了小區玩去了。”建志和甜兒並排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休息,甜兒的情緒依舊很低落,建志只好安慰她:“也許是和其它的野狗跑出去玩了,電視上不是經常報道么,家裏的狗跑出去幾天,然後跟個母狗一塊回來……”
“可是bingo已經做了手術……”
建志本想說,那狗色色的哪裏像做了手術的,可一見甜兒沮喪的樣子,建志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聽說最近有打狗隊……”甜兒不敢再想下去,米克斯犬比男朋友陪伴自己的時間還長,她不敢想像沒有bingo的日子怎麼過。
建志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但是他極為享受和甜兒獨處的時光,看着她纖瘦惹人憐愛的模樣,建志有好幾次都想衝過去抱住她,可是理智卻沒有讓他這麼做。
來日方長。
“這樣吧,明天我再陪你找找。”
“嗯,也只能這樣了。”甜兒眼眶紅紅的,她嘴裏喃喃說著:“每次我帶着bingo走累了的時候,就會坐在這裏休息一小會兒,bingo就安靜地坐在我的腳邊,圓滾滾、水汪汪的黑眼睛望着我,有時候又會偷偷舔我的鞋尖,別提多可愛了……現在它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bingo是不要媽媽了嗎?”
“我陪你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再坐一會兒。”
“那好吧。”建志也不勉強,“夜裏風涼,坐一小會就回去吧,明天咱再去找。”
“嗯。”甜兒點點頭。
建志猶豫了一會兒,天色雖然晚了,但是在小區里,偶爾還能見到幾個大爺大媽乘涼閑逛,心中篤定甜兒坐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於是轉身離開了。
甜兒忽一抬頭,見建志的鞋底似乎粘着什麼東西,她剛想提醒建志,卻驚訝得不禁用手捂住嘴巴。
甜兒看得清楚,慘白的燈光下,在建志鞋子的鞋脛(鞋跟與前腳掌的凹陷處)上,居然粘着一縷帶血的黃毛!
甜兒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讓自己幾近崩潰的聲音不發出一點,她的思緒一片混亂,腦海中如電影閃回般亂成一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雖然半個月過去了,張貼尋狗啟示,又發動親戚鄰里地毯式找狗,還是沒有找到那條米克斯犬,可建志和甜兒的關係又重新熟絡起來,建志漸漸覺得,甜兒似乎忘卻了那天自己家裏貼滿畫像的畫面,忘記了建志其實是她的一個狂熱追求者,而建志也識趣地不越雷池一步,他想得明白,他只不過是甜兒填補男友不在身邊的代替品,當朋友其實也挺好,最起碼不見到甜兒的男友、不聽到她男友的名字,建志的心情還是蠻愉快的。
男人就是賤,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要不然哪天我陪你去再買一隻吧。”建志在微信里說著,甜兒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好,看來還沉浸在痛失愛犬的氛圍中,不如再去買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來轉移情緒。
過了有一會兒,甜兒才發來語音:“不如你陪我去領養一隻吧。”
“愛寵小築”是這個城市唯一的領養所,坐落在城市的邊緣地帶,靠着各界愛動物人士的捐贈勉強維持生計,雖然地方小有些破舊,卻很溫馨。
一進大院,二人便被幾十隻散養的狗狗圍了起來,起先有些害怕,可漸漸熟絡起來時,便又覺可愛溫馨。領養群里的寵物狗狗都很親近人,一個個搖着尾巴在二人身邊轉着圈,好不熱鬧!
甜兒被狗狗們圍在中間,微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她看着一群肉團團的小精靈們,心都要融化了。
建志正和工作人員商討領養相關手續時,忽然他聽見甜兒驚叫了一聲,他趕忙趕了過去,原來有一隻狗狗不小心把甜兒的手臂抓傷了。
“狗狗也是無心的啦。”甜兒微笑着讓醫務室的護士替她處理傷口。
等護士擼開甜兒的袖子時,除了不是太深的抓痕之外,建志還看見了一塊赫然醒目的淤青。
“這是怎麼回事?”建志緊張地問着。
“哦,沒什麼,不小心在桌角上撞的。”甜兒的臉上顯出一絲慌張,隨即轉瞬即逝,那淤青有一大片,明顯比抓傷還要嚴重,建志心中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兒。
“胳膊內側怎麼能撞傷上桌角呢?”建志問着,“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是撞的就是撞的啦!”甜兒有些不耐煩,“建志你去外面等我啦!”
無法,建志只好去外面等,他的心裏漸漸起了波瀾。想起甜兒剛才的表情和語氣,一幅不好的畫面湧上他的心頭,男友背叛了甜兒,甜兒傷心欲絕中上前理論,拉扯中男友打了甜兒,他狠狠地掐在甜兒的胳膊上,留下一大片淤青……
他絕不允許這樣!
建志的心情有些糟糕,因為他猜對了,男友的確打了甜兒。領養的一個星期後,建志看見甜兒獃獃地坐在花園附近的長椅上,任由夕陽的餘暉打在她瘦弱的身上,新領養的狗和之前的黃色米克斯犬在外型極為相似,並且延用了之前bingo的名字,但它的性格卻和米克斯犬相反,此刻它正靜靜地趴在甜兒腳邊,時不時地打着瞌睡。
甜兒的身上又添了新傷,這次是在臉上,因此即使一天的陽光早已消磨殆盡,她還是戴上了極大的茶色眼鏡。她低着頭似是在小聲抽泣。
“你怎麼了?”建志問着,甜兒似乎沒有意識到他的到來,嚇了一跳。
“沒什麼。”甜兒別過頭去。
“你眼睛怎麼了?”這麼近的距離,建志還是從茶色眼鏡中看到了朦朧的淤青,他心裏糟糕極了:“是不是他打你了?”
“沒什麼,我要走了。”甜兒慌張地站起來,快步地向遠處走去,建志想拉住她問個清楚,可是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他不想讓甜兒因為他的詢問而想起不好的回憶二次手上,他覺得他有必要去找一找甜兒男友。
建志此時才發現,儘管他和甜兒住在同一個小區,他卻不知道甜兒的準確地址,但建志有的是時間,他決定在小區門口蹲點。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雖然這幾天沒再見到下樓遛狗的甜兒,卻讓他等到了那個經常出差的甜兒男友,在他身邊的卻是一個建志沒有見過的女孩子。
果然是他出軌,還將女孩子帶回來!
建志悄悄地跟上去,男友二人似乎沒有發現他,上樓,轉鑰匙,開門,關門,一氣呵成。
建志徘徊在四樓與五樓的樓梯間,內心的惶恐讓他猶豫着是否要上到五樓,給男友一些警告,男友明目張胆地把另一個女孩子帶回來,說明甜兒沒在家,這也消除了甜兒、男友和建志三人同時出現的尷尬。
終於建志還是敲響了五樓的門。
見到建志的出現,甜兒男友顯然有些慌張,他將質問他的建志拉到樓下。
“你這算是出軌嗎?”建志惡狠狠地盯着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甜兒男友點起一支煙,“我實在受不了控制狂女友,什麼都要管。”
“那甜兒呢?”
“你這麼親昵地叫她嗎?”男友厭惡地看着建志,“她搬走了,這是我的房子!”
“她搬到哪裏去了?”
“我哪裏知道,你問她啊!”
“你為什麼打她?”
“打她?我可沒有!”甜兒男友嘿嘿冷笑着,“你那麼關心她?好了,你有機可乘了。”
“你撒謊!”建志朝甜兒男友揮着拳頭,“我警告你,你別再打她!”
男友一把抓住了他的拳頭,論體格,建志絕不是對手。
“你有病啊!”男友臉上有些不屑,“怎麼,你還想打我?我早看你不順眼了,她明明有男朋友,你還和她曖昧不清,發那樣的微信!嘿嘿,每一次我和甜兒看到你發的微信都想笑,你這個大白痴!”說著,男友手上狠狠地一甩,建志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男友看也沒看他一眼,走上樓。
建志的怒火憋在心中好久不得發泄,他羞愧於自己的弱小與懦弱,只好寄情於手中的畫筆。他此刻正坐在自己的畫桌前,手中的畫筆極速運轉着。
畫中一個魔鬼正在百般凌辱面前的女子,女子姣好的身形在畫紙上極度扭曲着,彷彿炙烤網上的鰻魚,女子屈服於魔鬼的淫威下,她雙眼汪汪,口中似是發出無聲的哀求。
“他自己出軌,還打了甜兒!”建志口中憤憤說著,畫筆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類似絕地武士的角色,角色穿着巨大的黑色斗篷,手中的光劍被鋒利的戰斧所替代。
甜兒彷彿再一次從建志的世界中消失了,不管建志怎麼發微信都沒有迴音,乃至於他鼓起勇氣打電話都石沉大海。
生活又好似回到了從前昏暗陰冷、了無生氣,彷彿從建志世界中消失的不僅僅是一個女孩子,還有所有的快樂。
“嗯……應該這樣……”建志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日沒夜地畫著,他一閉眼就能看到甜兒,一睜眼便在畫紙上畫下來,無盡的相思之苦纏繞着他,折磨着他脆弱的靈魂。
不行,他需要再一次的連接!
現如今建志能夠找到的,和甜兒的連接點,就只有甜兒的男友!
“甜兒你看,我幫你報仇了!你來看看,咱們怎麼處置他?”建志近乎着了魔似地朝微信里說著,緊接着他又發了幾張照片。
照片里只有一個主角,一個身量魁梧的男人安靜地躺在慘白的浴缸里,他光着身子,全身多處被毆打的痕迹。
雖然綁架甜兒男友時讓他受了不少的傷,但建志覺得心裏是值得的,因為他堅信,他馬上就又可以見到甜兒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沒過多久甜兒就出現在他的房子裏,她還帶來了一大批警察。
甜兒本可以不用來,她去過建志家,知道建志家的地址,她只要打一個匿名電話便可以讓警察去抓建志,但她還是來了,她要親眼看一看那個出軌男人的慘狀。當然了,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想偷偷順走建志的手機,畢竟那裏有建志給她發圖片的信息,不過也無所謂了,就算警察發現,也只不過是建志的一廂情願罷了。
當然是甜兒報的警,她可不想一個暴力狂是她的狂熱追求者,幾年的牢獄之災也算是建志對米克斯犬的贖罪。
甜兒男友沒有說謊,他並沒有打甜兒,至於傷嘛,特效化妝師可不是白當的呦!
抓捕過程可謂相當順利,甜兒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們,心裏卻有一絲得意。
這個愚蠢的男人。不對,應該是兩個愚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