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老師施教進工廠 耿主任諄囑長子弟

寒假結束了，玩心收斂。物理課上，王老師舉着《工業基礎知識》課本說：“這本書里有很多的知識，和我們生活密切相關，也常常用在工農業生產上，尤其在工廠的設備上，得到了廣泛的應用。這些都是勞動人民聰明智慧的結晶。我們最好的學習方法是理論聯繫實際，以此來加深我們的理解和記憶。我有一個想法，組織咱們班同學，到工廠里去，和工人師傅一起，看他們是如何的工作，如何把書本上的知識用在實踐當中的。我的想法也得到了學校領導的贊同，並得到廠里同意。從下個星期一開始，我們去工廠學工，時間為一個月。”整個教室霎時鼎沸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越來越大，淹沒了王老師的講話。王老師並沒有遏制混亂的秩序，看着他們三三兩兩的興奮交談，等同學們的新鮮感釋放差不多了，才朝下擺着雙手說：“好了，大家靜靜。我們要去的是個很重要的車間，那裏有很多叔叔阿姨，我們可能都認識，甚至有你們的父母在裏面工作，如果表現得不好，你們家長都會知道的，所以同學們一定要認真的學習，讓家長放心，讓學校領導放心，也是為其他班級學工做個好的表率。下個星期一，先到學校集合，由我帶隊，這個月不用帶書包了。”聽說不帶書包，一個個眉飛色舞，又是一陣歡笑。

星期一到了學校，王老師還是上次爬山時的裝素，雄赳赳地走在前面。出了校門，穿過四號樓，繞過籃球場，一路慢下坡，經過衛生所，到了工廠大門。大門寬敞莊嚴，兩邊高大的水泥方柱上，白底紅字的鐫刻着一副對聯：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門衛見是一群學生，叫着張琳的名字，王老師緊走幾步，到門崗前說：“我們都聯繫好了，二車間的耿主任，這裏有證明。”說著遞給門衛。門衛回到崗亭，拿起電話播了號。一會放下電話，隔窗揮揮手：“進去吧，耿主任在車間等你們呢。”

進入廠區，一條寬闊的水泥馬路兩邊，林立着高大的廠房依山向東綿延，廠房裏機聲隆隆。高處山坡的圍牆裏，圍牆套着圍牆，有三個直徑30米，高20米的大罐，分別聳立在山坡的最高點，這是儲存煤氣、氫氣和氧氣的大罐，為各個車間提供動力燃料，屬於絕對的禁區。繼續前行，路坡下一幢廠房門口，兩扇大鐵門對開着，耿主任穿着藍色大褂，已在門口等待多時。見到王老師帶着一群學生東張西望的走來，忙迎上去，帶進車間辦公室。辦公室靠窗放着兩張三屜桌，桌上放着一部撥鍵電話，一邊一把椅子，對面是韓書記，人不在。桌上放着一個廠里發的搪瓷茶缸。耿主任這邊放着一個盛罐頭的玻璃茶杯，套着一個用塑料繩鉤織的外罩，防止燙手。靠牆放着一個報架，掛滿了各種報紙。門口兩邊放着兩張長條椅子，男生們坐在左邊，女生靠右邊，一張三個人的椅子擠着五六個人，其餘的各自靠牆而立。中間成了默認的三八線，互不越雷池一步。

耿主任說：“歡迎你們，廠里也正需要你們這些廠子弟來學習，你們是未來的接班人，希望是屬於你們的。”王老師說：“今年就初中畢業了。這次學工，也是讓他們熟悉工廠的環境，了解設備，對所學的知識有更多的幫助。希望耿主任給予我們大力支持。”耿主任說：“請王老師放心，我是看着他們長大的，這些孩子我基本上都認識。我先看看，都是誰家的孩子。”對着嘉運說，“這是老石的小子，我見過，和調度老鄭是一個單位來的；這個是李廠長的小子，家中老么，也上初中了。”耿主任邊指點邊轉向女生，對着近處的張琳說：“這是老張的二丫頭，在家聽說都是你做飯？不簡單。”張琳抿嘴笑笑，又低下頭；耿主任指着坐在張琳旁邊的魏浥塵：“這是魏工的閨女，小時候長得像個男孩兒。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說完又看着浥塵旁邊的杜淑艷，對王老師說：“這是誰家的閨女，我怎麼沒印象？”王老師笑道：“她們家是安裝公司的，不是廠子弟，你當然不認識了。她也快走了。咱們廠的安裝工作已經全部完成。說是今年底或者明年初整個安裝公司都要走了。一部分人回新平總部，還有一部分去漢中的正在建設的一個三線廠，她也跟着父母走了。”耿主任點頭道：“我說呢，是援建單位。我這工作，很少和他們接觸，難怪不認識。”王老師說：“她們這種單位也是很辛苦的，哪裏建新廠，就去哪裏，夫妻都是一個單位的，子女也跟着一起東奔西走。廠子建好了，環境改善了，他們也走了。”耿主任若有所思地說：“是啊，剛建廠時，我們住的都是席棚子，冬天四處透風，屋裏滴水成冰。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頭一批和父母來的孩子也跟着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停頓片刻，耿主任變得欣喜：“現在好了，一切都走向正軌了，你們也不再跟着受罪了。”王老師笑道：“這也是他們需要學習和了解的課程之一，掌握更多的知識，為解放全人類而努力學習。”

耿主任還要說什麼，看看男女同學，像發現新大陸似地說：“你們男女同學都不說話？我才看出來，看你們坐的，界限分得很清啊。”浥塵和幾個女生，頭一直扭向窗外，眼睛越過桌子，透過高大的窗戶，看窗外的廠房，看廠房後面的青龍山。杜淑艷下巴緊挨着魏浥塵的肩膀，注視着外面，自己也不知道看什麼，想什麼。王老師聽耿主任說完，笑笑，沒有解釋。耿主任語重心長地說：“你們現在還小，不懂，等你們畢業了，走進社會，那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什麼關係都沒有同學親。比如我吧，每次回城裏探親，男女同學見面，別提有多熱情了。越大了越是珍惜同學之間的友誼。這種友誼是最樸實、最珍貴的，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同學們都低頭不語。良久，王老師說：“我們這次學工，要來一個月，看看耿主任怎麼安排工作。”耿主任看着男女同學：“接到廠里通知，說你們要來實習，我們車間已經安排好了，第一天先帶你們參觀車間的各個生產線，大概了解一下生產情況，這個由調度鄭師傅帶你們去，一會我通知他。明天要給你們上安全教育課和保密手冊知識，這個要講一天，由我給你們講。然後根據每個人的情況，把你們分到各個班組。到時要向師傅好好學習，不懂就問。這裏的很多師傅你們可能都認識，或者是鄰居，父母的同事，同學的父母，上下排的叔叔阿姨，不管是誰，都要認真的學習，聽從指揮，注意安全。關於工作服，因為你們來一個月，就不給你們發新的工作服了，你們家裏都有工作服，上班時穿上就好了，到時給你們配個更衣櫃，兩個人用一個，上班時換換衣服，下班了洗洗澡，都很方便。”耿主任補充道：“你們現在學工，要和上班一樣，上班號停了還沒到車間，屬於遲到，下班號響了以後才能回家，和你們在學校不同。”耿主任又說：“今天不算，從後天你們分到各個班組后開始考勤。”耿主任又和王老師商量了具體事宜，打個電話，一會兒調度鄭師傅來了，耿主任指着鄭師傅：“現在讓鄭師傅帶你們去車間各個班組看看，先熟悉一下環境，為下一步學習做準備。”又跟鄭師傅交待了幾句，這時有人來找耿主任，商量車間工會組織撲克牌比賽的報名條件，獎品發放等事宜，邊說邊與這個人一起走了。鄭師傅打着招呼，看見石嘉運，指着他：“你也在這。”嘉運看着鄭叔叔笑道：“我們要來一個月呢。”鄭師傅笑着和王老師一起，帶着全體同學去各個班組，熟悉環境，介紹師傅，了解產品，做上崗前的準備。

安全教育講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每個人都分配到班組，不再細說。學工就這樣開始了，漸漸地和周圍的師傅熟悉了，見面也不再拘謹。每天隨着號聲和大人們一起上班下班，忽然有種長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