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觀園小惡亂規矩 齊拜年師生話家常

幾個人蹦蹦跳跳地跑進食堂，見角角落落都是人，食堂的一角掛滿了寫着謎語的紅色條幅。趙明看了幾個謎語，連說道：不好猜，沒意思。咱們還是套圈去吧。”幾個人又跑回球場。嘉運和段頌被謎語吸引住了。仰臉邊看邊猜。兩人先走馬觀花的巡視一遍，找自己熟悉的。嘉運見一張謎面寫着“金銀銅鐵”，趕緊過去，跳起撕下，對段頌說：“這謎語我知道：無錫。”果然下面標註一行小字：打一地名。嘉運舉着條幅跑到舞台上的兌獎處，選了一個筆記本。和段頌回到謎語區，見幾個人在討論一個謎語：原形畢露，打一專業術語。段頌附在嘉運耳邊：“謎底是‘洗照片’。你去斯下來。”嘉運想起在彭連家洗照片的情景：潔白的相紙曝光后，再放到顯影液里，相紙上漸漸地顯出人物原形。想到這裏，怕別人捷足先登，擠進人群，伸手把紙條撕下。幾個討論半天的人追問道：“謎底是什麼？”嘉運拿着到手的條幅，笑答：“洗照片。”討論半天的大人露出尷尬的表情，都看着嘉運，又顯出讚歎的眼神：“這些孩子真行。沒洗過照片，真猜不出來。”說著又轉移到別的謎語。大廳里，懸挂的條幅越來越少，人也漸漸稀疏。一圈人圍着一個謎語反覆推敲。謎面是：‘企業無事故’，打本廠一人名。大家正在過濾着廠里和安全有關的人名，小算盤擠進來，伸手把紙條扯下，轉身就走。眾人看他：右手剛扯一張，左手還抓着兩張。見他往外走，忙問：“謎底是什麼？快說說。”小算盤：“暫時保密。”那人固執地說：“扯下來就是你的了，別人誰也搶不去。我們討論了半天，也沒猜出是誰，你說我們聽聽，也弄個明白。”小算盤嬉皮笑臉道：“我也不知道，撕下來慢慢想。”眾人一聽，有被愚弄的感覺。又覺得這種耍小聰明、破壞遊戲規則的人很可惡，應該受到懲罰。看着小算盤去舞台兌獎的背影，周圍的人都沉默了，沒人找工會和他計較。小算盤又去加塞了。

兌獎的人絡繹不絕，桌子一圈都是人。耿主任忙得不亦樂乎，老彭也抽調來幫忙。這些臨時工作人員是從車間科室臨時抽調出來的，都是思想品質好，秉公辦事，認真負責的優秀職工。這時小算盤拿着三個謎語擠過來兌獎，第一個謎面是‘半山半水’，打一字。小算盤不屑地說：“這個簡單，是汕頭的‘汕’。”猜對了，給了一個獎品。又拿出第二個，謎面是：‘飛流直下三千尺’，打一名勝古迹。小算盤撓頭道：“這個不好猜。飛流三千尺，那裏有這麼長的古迹啊。”旁邊有人要說話，被耿主任制止道：“不要告訴。說了獎品也不是你的。你先問小算盤同意給你嗎？”小算盤祈盼地看着那人，那人不再說話。耿主任催促道：“不說就作廢了。”小算盤又巡視周圍的人，見沒人說話，只得放棄，不死心地問耿主任：“是什麼？”後面人同時說：“廬山瀑布”。耿主任也笑了：“這獎品等於白給的。我們出的謎語都很簡單，就是為了過年娛樂大家。”小算盤感到受了損失：“瀑布多了，為什麼是廬山呢？”又拿出第三個謎面：‘生產無事故’，打一本廠的人名。小算盤想想說：“張麻子”。耿主任驚詫道：“你不知道怎麼能撕下來嗎?”小算盤嬉皮笑臉道：“不知道才撕下來猜啊。”“你都撕完了，別人還猜什麼？都像你這樣不守規矩，這活動還怎麼進行？”小算盤依舊嬉皮笑臉道：“不是劉麻子是誰？”耿主任看了謎面的編號，翻開塑料皮筆記本：“正確答案是：高礦安”。小算盤沒猜中，詭辯道：“我們這裏是工廠，又不是煤礦，怎麼是礦安。再說，應該換一個知名度高的人。”後面等着領獎品的人說：“小算盤說的對，謎底換成小算盤好了，知名度高，保證好猜。”小算盤迴頭，是外號叫葫蘆頭的人奚落自己，回道：“閉上你的臭嘴，下次出門把口罩戴上。”耿主任說：“別吵了。以我們的答案為準，這就是標準答案，否則你說東他說西，我們就沒法工作了。”小算盤不服氣地說：“這個不合理，你要給我獎品。”老彭終於出離忍耐了：“給你個鎚子。你啥球不會，先去斯謎語。你有點公德嗎？你違反了遊戲規則，破壞了秩序，你還胡攪蠻纏，應該一個獎品都不給你，還要懲罰你個龜兒子才對。”後面排隊的人催促道：“完了讓開，別耽誤時間。兌完我們還要玩別的遊戲。”小算盤看着一臉憤怒的老彭，自知又招了公憤，怕惹眾怒，厚着臉皮，怏怏地走了。

籃球場分了好幾個遊戲點。有套圈的，釣魚的，投籃球的，打氣球的。套圈的隊伍最長，彎彎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台階。近處擺放着香皂牙膏、小孩玩具，中間是軍棋象棋，遠處擺放的充氣的梅花鹿，游泳圈，橡皮娃娃，用手一捏，吱吱的叫喚，還有搪瓷茶缸，是去年廠慶沒有發完的獎品。大的獎品在高處放個木棍，套住木棍就算數。投擲處放着兩張長條椅子，阻止人越界。趙明彭連等都在排着隊，前面有人一直抱怨做的圈太輕了，扔出去亂飄，遠處根本仍不到，工作人員說：“這是加班趕製出來的，也沒有材料，用舊的竹門帘做的，湊合用吧。”有人建議說：“要不就把凳子往前推推，離近點投，就能投到後面了。”工作人員覺得有理，把椅子前移了一米。前面剛投完的不願意了，要求從投。工作人員說：“想玩繼續排隊，一次十個圈。”

下午男生在彭連家聚集。陸續的人到齊了，一起去王老師家拜年。

山腳下的一排平房，王老師家住在第一個門。由於平房依山而建，房子地基找平了，門口的路是一個小坡，到了王老師家門口，又增加了三個台階。上了台階，推開院門，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班長帶頭放輕了腳步，貼着門側耳聽，輕聲說：“有女生。”都躡手躡腳的進了院裏。女生察覺外面有人，告訴了王老師。王老師隔着窗戶說：“哪個？進來。”門推開，男生一個跟着一個過堂進來，從門口連到院子，門裏門外此起彼伏地喊道：“王老師新年好！”王老師已經從床邊站起，高興的臉上像朵花：“來來來，都進來。”瞬間屋裏屋外，床上床下都擠滿了人。女生們都穿着新衣服，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彷彿突然長大了似的，變得不愛說話了。靠在門口坐在一起的浥塵和杜淑艷，見男生進來早已經跑到王老師的床邊，擠坐一起。王老師說：“房子太小了，我坐床上。”說著盤腿坐在床邊，又對正在地上興奮亂跑的二娃子說：“二娃子，給大哥哥們拿糖吃。”二娃子快三歲了，穿個開襠褲，由於平時喜歡坐在門口的水泥台階上，怕屁股受涼，給他系了一條用百家布做的屁簾，像一個反系的圍裙，又像一道屏風，遮風避寒。二娃子從打開的煙盒裏捏出一支煙，一手拿着煙盒，一手舉着煙，仰着臉，看看給誰。男生都笑着看二娃子不敢吭氣，害怕給了自己。也有的看着二娃子手裏的煙又斜了趙明一眼，二娃子反應很快，舉着煙走到趙明跟前，趙明反倒尷尬地擺手搖頭。男女生都笑了，王老師也笑着說：“二娃子，我讓你拿糖，你咋個拿煙啊。”又說“：趙明，你抽過煙沒得？”趙明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沒有。”男生們會意地笑了。王老師說：“我很不贊成你們這麼小就學抽煙，要是有人抽煙，我是要打你們板板的。”話題一轉，指着石嘉運說：“石嘉運和段頌，你們猜了兩個謎語，對吧。還有趙明，套圈套了一個布娃娃。別看我沒有去，你們的情況我都曉得。”說完很是得意又開心的笑了。嘉運看着圍坐在王老師旁邊的女生，她們依舊自顧自地說話，不正視男生一眼，好像這裏沒有男生，也沒有聽見王老師講話。嘉運暗忖：肯定是女生講的，可是沒看見女生在現場啊。女生的眼真賊。王老師又說：“今天過年，咱們不說學習，不說成績，只說過年，說說你們平時喜歡的事情，你們的愛好。先說張琳，張琳會做飯，我是知道的。會蒸饅頭，燉肉，包餃子，擀麵條，炒菜。”王老師掰着手指頭，數着數目，讚歎道：“一個很能幹的女娃娃。”嘉運說：“這些段頌也會做，蒸饅頭、包餃子、擀皮，樣樣精通。”王老師驚訝道：“是嗎，我還沒聽她們說過。”又問段頌：“我來問問你，發麵用鹼可不好掌握，你是怎麼做的？”段頌先是不語，見王老師看着自己，喃喃道：“剛開始也用不準，使完鹼后，揪一塊放到爐子的鐵蓋上燒，燒鼓脹了掰開聞聞，酸了再放點鹼，黃了就把麵攤開，蒸發一會再蒸。”王老師邊聽邊點頭認同。又轉向嘉運：“石嘉運，說了半天別人，你會什麼？”“我除了不會蒸饅頭，其他的也會。不過沒有段頌老練。”王老師笑了：“沒想到你們這些男娃娃都能幹啊。就應該這樣，如果父母加班了或者下班晚了，你們自己也會做飯，讓父母到家就能吃飯，自己也不會餓肚子，這也是你們的成績。”女生雖然不看男生，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不再竊竊私語，立起耳朵聽王老師和男生對話，唯恐聽不清。王老師又對石嘉運的新衣服感興趣道：“石嘉運，你的衣服是做的還是買的？看着挺合身的。”“是我媽做的。”“哦，看着不錯，布料的綠色看着也正，像軍綠色，不知道會不會掉色。你的這個兜兜看着不太平展，仔細看，邊邊也有毛病。魏浥塵，你來看看，發表一下看法。”魏浥塵被擋在裏面，挨着杜淑艷坐在床沿，只聽不語。王老師又說：“魏浥塵的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自己裁剪，自己縫紉，女紅她最有發言權。”王老師見浥塵不語，知她羞澀，不再問了。

心情愉悅，時間也快。嘉運拉拉彭連的衣服，又朝外使使眼色，彭連會意，看王老師講完話了，說：“王老師，我們還沒去許老師家拜年。”王老師一看錶說：“奧，三點多了，要得要得。去許老師家拜年，你們男女生一起去，這樣人多也熱鬧，更有過年的氣氛。”男生笑着呼啦啦的退出門外。女生們一個個坐着不動，王老師催道：“你們咋個還磨磨蹭蹭的，一起去噻，去噻。”女生們才一個個的站起，與男生保持着二十米的距離，或拉手或不語的跟在後面，去許老師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