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雪仗校園擲情懷 捉麻雀食堂變羅網

第十三章 打雪仗校園擲情懷 捉麻雀食堂變羅網

喝完水,兩人站在橋上,有了精神,添了信心。回頭遙望廠區高聳的煙囪,早已沒了蹤影,段頌估摸道:“咱們走了快一半了,再有一個多小時就能到洪陽。路上一輛車也沒有,一個人影也不見;咱們走快點,天一黑,越走越怕。”嘉運說:“見不到車更好。車都是咱們廠的,回去他們就說,‘看到兩個孩子,快到洪陽了’。家裏馬上就知道了,提前暴露了咱們的行動目標。”段頌說:“我是說這一路上連一個過路的人也沒有,也不見村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走着怪瘮人的,如果天黑到不了洪陽,不如現在早點回去。”“既然出來了,就一定要去,現在怎麼好意思回去,再說,讓他們也想想,總認為大人什麼都是對的,從不考慮我們的感受。”段頌無奈的嘆口氣:“我是不敢有你這種想法的。他們連話都不讓我說,他們總是自以為是,從來不問、也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是真想離開他們,早有這個想法了,可是我們到了城裏怎麼吃飯,住哪裏?”嘉運說:“管他呢,不行撿破爛,餓不死就行。車到山前必要路。”兩人一會泄氣一會振作地邊走邊說。遠處,一片綠樹遮擋着村莊,透過樹木,依稀有燈光時隱時現的閃爍,這就是洪陽鎮了。兩人瞬間來了精神,嘉運也忘記了腳疼,加快了步伐。路邊村口,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正在搖着轆轤汲水,扁擔靠着梧桐樹榦,穿一件黑粗布夾襖,臉色黝黑,兩人又走了快兩個小時,早已口渴,嘉運停下腳步:“咱們和他要水喝吧!”說著先走過去,指着水桶道:“老叔,可以喝水嗎?”男人把汲上來的水倒進桶里,聽是普通話,知道是大廠里的孩子,看着嘉運:“喝吧,沒事的。”邊說邊移動水桶,遠離井口,放到安全地方。嘉運雙手扶着桶鼻子,把水桶傾斜一點角度,貼着桶沿,一陣狂飲,感覺肚子撐到極限,起身用袖口擦擦嘴,把桶讓給段頌。男人說:“慢點喝,渴壞了吧,歇歇再喝。你們兩個小娃,要去哪裏啊?”倆人想了半天,也沒編出瞎話,嘉運說:“我們要坐長途汽車去市裡。”男人拿起扁擔,放到肩上:“前面路口就是汽車站,趕緊去,天黑就沒車了。”說著挑起水桶,盪悠悠的消失在村巷裏。

聽到前面有汽車駛過的聲音,嘉運興奮的加快了步伐:“前面就是310國道,終於到了。”這是一條斜叉丁字路口,山裡漫長的公路終於在這裏匯合,走出大山,通向各地。汽車站牌立在高聳的楊樹下,有些歪斜要倒的感覺。站牌下有兩個等車的夫妻,三十多歲,女的穿着大花罩衣,頭上裹着一條大紅頭巾,嚴嚴實實的,都沒說話。等了半個多小時,也不見一輛長途汽車。夕陽西下,溫差驟變,寒氣迫不及待的從四周襲來,很快穿透單衣,咀嚼體膚。兩人抱肩蹲在站牌下,寒冷難耐,時而站起,雙手抱肩,原地跺腳,時而抱肩蹲下,防止體溫流失。嘉運穿涼鞋的雙腳被寒氣纏繞,更是透心冰涼,涼到膏肓。兩人打着冷顫,不住地跺腳轉圈,有了七分的悔意。

煎熬中,從岔道上駛來一輛解放卡車,突然停在他們旁邊。老石從駕駛室里跳出來,本來是一肚子的火要發,喝斥一番,看到兩個孩子狼狽的樣子,又覺可憐,火氣頓消:“都給我上車,回去再算賬。”老段怒氣沖沖的從後車廂跳下來,邊罵邊沖向段頌:“你個小兔崽子,現在翅膀硬了,還不能說你了。”說著過去就要打。老石忙攔住:“老段,咱們回家管教,別在這兒打孩子。你坐駕駛室,我和他們站車廂上面。”又對倆個孩子說:“快點上去,凈給大人找事。”說著一起上了卡車。老石扶着車幫,探身對着駕駛室喊:“楊師傅,開車吧。”楊司機在空曠的馬路中間掉頭,向山裡駛去。

不久,x書記調到省g安廳工作。搬家那天,卡車停在房頭,傢具簡單,一會兒就搬完了。席榮幫着拿些小物件,放到車上。走路依舊單腿蹦蹦跳跳的,像只快樂的小鳥,過腰的辮子也隨之左右舞動。這畫面,成了定格。

冬天來了。傍晚,天空中飄起雪花,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的更早一些。嘉運第二天早上起來,拉開窗帘,見煤球棚子的石棉瓦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打開大門,大雪封堵門口,有一尺多厚。遠山近壑,一片銀裝。鄰居老宋已經帶着蘭香梅香在嘰嘰喳喳的掃雪。路窄雪厚,從門口到路邊的防護牆,只有三米多寬,雪只得堆放在防護牆下,厚厚的雪堆透過護欄的十字磚孔,掉落在下面人家的屋后。

嘉運穿着高筒雨靴,踏着厚厚的積雪,如踩棉絮,發出心悅的‘咯吱’聲。學校大門的牆上粘着扔擲雪球后的痕迹,還沒融化;上了樓梯,粘在腳底的殘雪,踩得走廊地板濕漉漉的。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上課也是身在課堂心在外,想着下課打雪仗、堆雪人。盼到下課鈴響,男生們如脫韁的野馬,蜂擁着衝出教室,一蹦三跳的跑下樓梯,奔到操場,沒有目標的胡扔亂擲;女生們也嬉笑着,挎着胳膊走下樓梯,感受着初雪的快樂。浥塵穿着一件黑紅相間的格子上衣,裏面一件薄薄的小棉襖,保暖而不顯臃腫,淡雅而不失嫵媚;由於陽光在雪地的反射,她微眯起雙眼,白嫩的臉頰泛出兩朵紅暈,那紅暈紅的鮮艷,紅的清晰,彷彿要從透明的皮膚中滲出;她和杜淑艷站在操場邊上,彎腰團雪。浥塵一雙綠色的針織手套,在白雪中漫舞;白與綠相互映襯,感覺冬天也有了生機。石嘉運手握兩個雪團,在後面偷偷地擲向浥塵,打在浥塵的肩上,又趕緊轉身,佯裝往別處拋擲。浥塵回頭張望,尋找嫌疑人。四周都是亂扔混打的,見段頌蹲在地上捏雪團,眼睛看着別處,猜是段頌所為,還裝模作樣的不看。浥塵想回擊過去,又怕被人看見成了笑柄,低頭笑笑,把手中的雪團擲向杜淑艷。杜淑艷正在捏雪團,嚇了一跳;見有了攻擊對象,追着浥塵猛擲,兩人在操場上追逐打鬧,引得同學詫異觀望,因為這有悖浥塵淑女的性格,反覺更加可愛。

上課鈴響了,男生們攥着沒有扔出的雪團,進了教室。嘉運順手把雪團扔進坐在門口的張琳的課桌里,跟在後面的趙明見了,繞過桌子,扔進浥塵的課桌,又一本正經地回了座位。教室里暖氣哧哧地響着,感覺渾身熱乎乎的。靠窗而坐的李盼,把雪團放在暖氣片上,很快雪團化成清水,順着暖氣片流淌到地上,冒出一股蒸汽。王老師看到窗前的蒸汽,大聲說:“李盼,你在搞啥子名堂?”李盼趕緊坐正,不敢言語。張琳忽然尖叫道:“我的抽屜里怎麼有水啊。”拿出書包,本子濕了一角,還剩一半沒有融化的雪團。知道是男生的惡作劇,女生們趕緊查看自己的抽屜,有無殃及。這時浥塵也柔聲道:“我這裏也有。”王老師拿着三角尺,橫掃着男生:“你們哪個放的?都這麼大了,還這麼調皮。”教室一片寂靜,杜淑艷歪着頭說:“我們都知道是誰放的,蔫壞。”幾個女生扭頭看着石嘉運,笑而不語。

下午放學早,班長彭連說:“我中午去食堂買饅頭,發現食堂裏面飛進去好多麻雀,有的飛不出去撞到玻璃上,撞暈了,阿鍾撿到給我一隻。咱們放學去吧,去早點,沒開飯就去,麻雀怕人,見人就不飛跑了。”幾個人一拍即合,背起書包,踏着積雪,撒腿去了食堂。田間公路,都被白雪覆蓋,遠山近壑,不見土色,大雪封山,麻雀沒處覓食。幾個人站在籃球場的台階上,看到掃凈積雪的食堂門口,有幾隻麻雀在地上徘徊,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會兒又飛來幾隻,先是落在門口的電線上,見周圍沒人,也降落到食堂門口,小心地邊張望邊往裏跳躍;幾個人分別躲在食堂房頭,或站在球場的台階上,突然一起叫喊,三路齊發,把麻雀轟趕進食堂里,關閉大門,幾隻麻雀慌亂的在食堂大廳里亂飛亂撞,很快有兩隻撞到窗戶的玻璃上,隨着“咚”的一聲,耷拉着腦袋,軟軟的掉落在地上,近處的幾個人爭先的去搶,其他人繼續追趕着驚慌亂飛的麻雀,一會兒又有撞窗落地的。時間一長,麻雀們適應了環境,不再撞擊玻璃,只是在食堂里亂飛,累了就躲在房梁的高處,不飛不叫,以靜制動,任憑底下吶喊亂蹦。

食堂因為經常開職工大會,設計像個禮堂,一頭有個舞台,舞台兩邊有台階,裏面沒有擺放吃飯的桌凳,沒有吊頂,木製的“人”字形房梁,頂端有七八米高,麻雀都躲在房梁頂端,只露個頭,轟也不飛,幾個人沒了辦法,一臉茫然。只見趙明脫下還沒有磨壞的綠球鞋,往高空拋擲,見到球鞋飛來,麻雀又被趕出來,從這個大梁飛到另一個樑上,有的麻雀驚慌中飛向窗戶,撞到玻璃,掉落地上。趙明單腿蹦跳,扔的更起勁。鞋在不停地飛舞,從東到西,從西到東,誰撿到誰扔,一會趙明的球鞋落在了橫樑上,下不來了。李盼笑道:“嘔吼,卡住了。”趙明單腿看着高處,沒了主意;彭連在外面找了兩塊半拉磚頭,幾個人扔了半天,總算擊打下來。看看戰果,總共抓了五隻麻雀,慢慢的都蘇醒了,嘉運拿了一隻,回家放在紙盒裏,裏面用瓶蓋放些水,撒上大米,第二天打開盒子,見兩腿僵硬地躺着---死掉了。嘉運拈起早已僵硬的麻雀,扔到爐子旁邊盛着煤灰的簸箕里。老石一邊拿起爐子上的燒水壺,準備倒水洗臉,一邊說:“家雀是養不活的,氣性大,除非掏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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