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爭論不休

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智明湊到智心的耳旁輕聲說道：“師兄，純陽宮今日有備而來，鐵了心要在這裏將結盟之事定下來，如今看來各派對此似乎並不抵觸，咱們該如何應對？”

智心輕聲道：“先聽聽剩下來幾個門派的想法再說吧，這事若真要成了，接下來只怕清雲就想着要奪下盟主之位了。”

“那該如何是好？清雲野心極大，這要讓他當上了盟主，只怕江湖從此不得安寧。智明不無擔憂地說道。

“盟主之位也不見得就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應該還會有人想和他爭上一爭。”智心輕聲回答了一句。

“是誰？”智明奇道。

智心並未答話，心中暗想：“清雲終究還是等不住了，此人可稱得上是當世的武林奇才，接任掌教之後帶領純陽宮從之前的默默無聞一舉成為如今的武林翹楚。只可惜他私心太重，事事不甘落於人后，以致野心不斷膨脹。今日之舉他必然謀划已久，正好藉著天火教的威脅來煽動眾人結成武林同盟，最終達到一統江湖的目的。待會兒只能看那人能否搶下盟主之位，雖說此人人品也是一般，但總歸比起清雲上位要好得多。”智心想到這裏，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只可惜智靈方丈師兄這病是越來越重了，若不然憑他的武功倒是能和清雲比個高低，我等比起清雲來可實在差得太遠了！”

智心正盤算着，忽聽括蒼派三弟子吳亮起身拱手向周圍說道：“既然幾位不開口，那就由在下先說吧。“此番各派首度聯手抗擊魔教，我括蒼派楊軒掌門非常重視，本想親自帶領我等一同參與，只是無奈剛剛接手掌門之位，門派各項事務太過繁重，不得已只能命在下代勞。不過下山之前楊掌門曾多次告誡在下一切要以純陽宮清鶴真人馬首是瞻。雖然燕子嶺一戰沒有一舉擊潰魔教，但也是大大挫傷了魔教的銳氣，可見各派一旦強強聯手剿滅魔教那是遲早的事。”吳亮說得興起口沫橫飛，“對於清鶴真人提出設立武林同盟之事在下十分認同，如若本派楊掌門在場想必也是如此。因此，在下便斗膽一回，擅自做主代表括蒼派加入同盟！”

清鶴聽聞此言不禁大喜過望，想不到此人這般明白事理，連忙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贊道：“了不起啊，楊掌門與吳老弟年紀輕輕竟如此深明大義，果真是後生可畏啊！有二位在實乃括蒼之福，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吳亮抱拳回禮，剛要坐下忽聽洪鎮熊陰陽怪氣地說道：“括蒼派是沒人了嗎？怎麼凈來了些溜須拍馬之徒？本事不見得有多少，嘴皮子倒是利索得很，我看那橋底下說書的比起閣下來，只怕都是自愧不如。

吳亮轉過頭一瞧，又是那個當日在燕子嶺上對着自己滿口飆髒話的黑漢子，他當眾受辱頓時怒不可遏，立即喝罵道：“你這粗魯漢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洪鎮熊譏笑一聲：“什麼意思都聽不懂嗎？要不要老子再說一遍？”

人家都已經騎在自己腦袋上拉屎了，再不反擊豈不讓天下人看了笑話，吳亮當即“嗖”的一聲拔出長劍，喝道：“沒教養的東西，你若純心挑釁儘管放馬過來，我吳亮奉陪到底！

清鶴見事態越鬧越大，而林簫和魯思齊似乎並沒有阻止洪鎮熊的意思，只能自己開口勸和：“林幫主、魯師爺，你們何苦為難這些後生晚輩，聽本道一句勸，大家若有什麼過節只管好好說出來，千萬別傷了同道間的和氣！”

吳亮怒火未平，叫道：“道長可瞧見了，是林簫和芙蓉幫對我出言不遜在先，待會若鬧得個天翻地覆可怪不了在下了。”

“憑你的能耐也能將這裏鬧得了天翻地覆？我看這樣吧，讓他們裏頭繼續聊，咱們倆現在就出去打一架。”洪鎮熊話音未落，便大踏步地朝門口走去，“有種的你就跟着來，老子今天就是看你不順眼，非要揍你一頓！”

洪鎮熊長得又黑又壯，兩隻眼睛瞪出來如銅鈴一般，吳亮見他凶神惡煞般的樣子，心裏不自覺地有些發毛，暗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萬一被他打了個鼻青臉腫，豈不是丟人丟大了，今後自己在江湖上還怎麼混，怕不是要成天下人嘴裏的笑柄？想了想急忙向清鶴求助，“道長，你看這廝……着實太猖狂了，竟完全不將道長的話放在眼裏。”

魯思齊聽了這話，忍不住哼笑一聲，叫道：“罷了罷了，洪鎮熊你回來坐着吧，人家不跟你打還出去做什麼？”

洪鎮熊怒哼一聲，譏諷道：“括蒼派怎麼出了你們這幫沒用的徒子徒孫，真是一個不如一個，除了溜須拍馬一無是處，連跟老子打個架都不敢。要我說林幫主你就不該辭了這括蒼派的掌門，要不你再回去好好教教他們？”

魯思齊對吳亮諂媚奉承的嘴臉十分看不順眼，在燕子嶺上又曾親見此人對林簫喊打喊殺，此刻為了給林簫出口氣，這才忍不住向洪鎮熊使了個眼色，讓他故意當眾鬧一鬧。

林簫自然明白魯思齊的心意，因此故意一句話也不勸靜觀其變，此刻覺得也鬧得差不多了，再鬧下去只怕括蒼派名聲有損，畢竟他從小在括蒼山長大，雖然被楊軒踢出山門，但他對括蒼派的感情卻絲毫未減，甚至在夢裏還時常夢見自己又重回山門。“洪舵主說笑了，如今自有楊掌門在，哪裏輪得到我來教。但吳亮你聽好了，我即便不在括蒼派，但始終曾是括蒼派掌門，又是你二師兄，論輩分你也不該幾次三番對我故作刁難，再有下次我絕不輕饒！”

林簫一席話言之鑿鑿，江湖中人最看重輩分，見吳亮默不作聲想來這話多半不假，再加上此人一副諂媚的嘴臉，更認定此人絕對不是什麼好鳥，不禁紛紛對他嗤之以鼻。

清鶴趕緊輕咳一聲，又將眾人的目光拉了回來，隨後說道：“這事兒大家說清楚就行，都不是什麼要緊事，何必傷了同道間的和氣？既然已經翻篇咱就不談了，還是說回正事要緊，不知秦山派蕭大掌門對結盟之事意下如何？

不料清鶴連問了三遍，蕭雨樓都沒有加以理會，自顧與身邊四大長老之首的蕭雨閣不知在聊着什麼。

清鶴臉有慍色，提高嗓音又問了第四遍。蕭雨樓忽然開口緩緩說道：“清鶴道長無故打傷我秦山派的蕭無異長老，又誣陷我等勾結魔教，賣友通敵，不知此事查得如何了，如今也該向大家有個交代了吧？”

清鶴臉色鐵青，他清楚蕭雨樓的性格，不光心眼兒小又極其護短。當日自己中了朱珠的反間計無故打傷了蕭無異，又為了掩飾錯誤故意向眾人扯了謊，誣陷蕭無異暗通魔教，連累秦山派聲譽嚴重受損。如今面對蕭雨樓咄咄逼人的態勢，只怕自己不認錯是絕對過不去這個坎了。他暗想本門多年來一直與秦山派交情頗深，而且秦山派實力強大在八大門派中妥妥能排入前三，沒必要為了這些小事反目成仇，影響武林同盟的大計，況且之前的確是自己做得太過了，不如就大大方方認個錯，否則丟了這個盟友實在是得不償失。但他話已到嘴邊又礙於面子，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此刻，清雲真人突然開口說道：“先前本道也聽聞此事，的確是我等做得不對，誣陷了無異長老，本道在此向他與秦山派的弟兄們道個歉，還望諸位看在本道的薄面上不計前嫌！”

聽聞掌教師兄竟然親自出面替自己道歉，清鶴哪裏還顧得上面子，連忙抱拳說道：“貧道當日不慎中了魔教賊人的反間計，以致頭腦昏聵不慎誤傷了無異長老，此事的確是貧道的錯，還請長老千萬不要介懷！”

蕭無異見清鶴親自道歉，心中的惡氣總算平復不少，叫道：“不是我蕭某小氣非得記恨於你，若是中了魔教奸計打傷蕭某也就罷了，可你還當著天下英雄的面詆毀我秦山派賣友通敵，這等罪名本派可絕對擔待不起！”

清鶴被蕭無異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只得連連點頭稱是，又偷偷瞧向清雲師兄，見他滿臉慍色，心想此番純陽宮的臉面可都被自己丟盡了，掌教師兄定然氣得不輕，還是趕緊將結盟之事定下來，免得再聽這些人絮絮叨叨，受盡他們的鳥氣。

話題又重新回到結盟的議題上，蕭雨樓緩緩說道：“我秦山派一向心繫武林安危，如今清雲掌教身先士卒，一力擔負起拯救武林蒼生的千斤重擔，我秦山派本沒有不配合的道理。”說到此處，蕭雨樓突然話鋒一轉，“但是我秦山派地處偏僻，一向清心寡欲，不太過問江湖之事。老夫也比較傾向於剛剛智心大師的那番話，魔教背後恐怕涉及的是朝廷的恩怨，請朝廷協助解決應該會更好些，哪裏是咱們這些江湖中人能管得了的？因此結盟之事也恕我秦山派實在無能為力，還請二位真人諒解，千萬不要勉強！”

清雲聽聞此言滿心不爽，暗想：“蕭雨樓這老狐狸實在可惡得很，竟然敢耍本真人，早知你不答應結盟，本真人又何必委曲求全向你道歉。也罷，今日你不給面子，將來也別怪本真人不講情面。”他心裏雖然義憤填膺，但面上依舊掛着笑容，“人各有志，蕭掌門既然已經決定了，本道絕不強人所難！”

接下來，清鶴的目光又轉向少林派智心，智空，智明三位高僧。只見智心雙手合十，起身說道：“阿彌陀佛！本寺智靈方丈病重未能前來，老衲不敢擅自做主，此等大事還是待老衲回山稟報之後，再由方丈師兄來定奪！”

清鶴本就不指望少林派會同意結盟，隨口應道：“大師說的是，那就勞煩大師回去告知智靈方丈，本道等着你的好消息！”接連被拒清鶴心裏着實有些懊惱，如今八大門派只剩下芙蓉幫沒有發話了，清鶴快步走到林簫身邊，微笑着說道：“林幫主雖然剛剛接任芙蓉幫大位不久，但行事作風已漸有一派宗主之風範，實乃英雄出少年啊！如今八大門派除了少林和秦山二派都已經同意本道結盟的提議，想必林幫主也不會拒絕的，對吧？”

林簫料到清鶴會來問自己，不過他對江湖之事一知半解，況且自己出任芙蓉幫主的時日也不長，不便代為決斷，因此早就想好將魯思齊推到前頭，應道：“林某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還是聽聽魯師爺怎麼說吧？”

魯思齊會意，正要開口，忽聽峨眉派無顏師太大聲說道：“魯師爺，本座倒是更想知道林簫是如何當上芙蓉幫幫主的，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非常好奇，不如你先來說說這個。”

魯思齊聽出無顏口中話裏有話，故意大笑幾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實乃機緣巧合，有些事既然是老天爺安排的，咱不得不認啊，哈哈哈哈！”

無顏聽他插科打諢豈能輕易罷休，“天下英雄皆知，此人與魔教素有瓜葛，跟魔教大小姐的關係更是非同尋常，魯師爺可要認仔細了，此人莫不是魔教派來的姦細？”

魯思齊“嘿嘿”笑道：“師太言重了，其中來龍去脈我等早已詢問清楚，不就是看上人家大姑娘了嗎？這男人嘛……花心，純屬正常，哈哈哈哈！這事也不怕告訴大家，說清楚就行了。”

林簫在一旁聽了這話不禁面紅耳赤，但他知道魯思齊這麼說是在故意轉移話題，替自己化解與天火教之間的關係。不料無顏又道：“不是本座多嘴，本來貴幫的事本座也不便多管，不過已仙去的花幫主乃是本座多年好友，唯恐他一生心血被人毀去，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無顏一向嫉惡如仇，又心直口快，不說明白決不罷休，又道：“即便林簫和魔教的關係說得清楚，可他惡行磊磊卻是不爭的事實。梅隱劍庄的莊主陳賢被他所害，江湖上人盡皆知，而花幫主突然暴亡，也不知到底是否與他有關聯？本座說這些只是想提醒各位，這等奸人不知施了什麼詭計，如今搖身一變竟然成了芙蓉幫的幫主，本座不得不替你們擔憂啊！”

“師太說得不錯，林簫還是海捕人犯呢，畫像都掛在杭州城的城門之上，我等都是親眼所見！”忽然有人高聲喊道，邊上幾人也是不斷附和。

“快快誅殺林簫惡賊！”不知誰喊了一句，梅隱劍庄眾弟子已在風肅清的帶領下紛紛拔出兵刃準備上前動手！

“誰敢！”魯思齊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喝道。跟着花蓮英也叫道：“林簫即使有罪，如今也是我芙蓉幫主，我幫自會查問清楚，豈容你等叫囂，若再造次別怪我等翻臉無情！”

雙方劍拔弩張，青鶴見勢不妙連連相勸，總算將雙方的火氣慢慢平息下來。

林簫見魯思齊、花蓮英為了保護自己不惜與眾人翻臉很是感動，但他不願將事情鬧大，先讓二人趕緊坐下，接着對無顏正色說道：“師太，我若告訴你陳莊主的死與我無關，你會不會信我？”

無顏滿不在乎地說道：“本座信不信無所謂，只要梅隱劍庄信你就行！”

魯思齊對無顏一直抓着林簫不放心生不滿，大聲叫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上的恩怨誰能分得清對錯，說不定林簫和陳賢素有深仇大恨，師太何必多費心思去理會其中原因？再者說了我芙蓉幫也沒有一條幫規規定幫主不能殺人，既然林簫如今已成為本幫幫主，還請師太嘴下留情，莫要再議論本幫幫主的是非，否則本幫也不是好相與的！”

無顏聽了臉色劇變，大怒道：“魯師爺的意思可是本座多管閑事了？既然如此，我峨眉派從此再不與貴幫往來！”

魯思齊心想這老尼姑這麼多年還是這暴脾氣，一言不合就要動怒。倒是清鶴在一旁勸道：“八大門派如今就要結盟了，豈能不再往來？師太莫要生氣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千萬別因一些小事傷了兩派的和氣！”

“我梅隱劍庄的莊主被奸人所害，想不到在道長的口中倒成了小事，既然道長執意要維護林簫，在下不願為伍，請恕在下先行離開！”說話之人正是梅隱劍庄的大弟子風肅清。

清鶴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叫道：“風少俠且慢，本道哪是這個意思？之前都說了如今大敵當前各派要以大局為重，私人恩怨可否暫時放下？等剿滅了魔教各位想怎麼斗本道都管不着了！”

“清鶴師弟，你這就是氣話了！既然設立武林同盟，將來各派都是盟友。既然盟友之間有爭鬥，我純陽宮豈能聽之任之？維護武林秩序，乃是我輩一貫的職責！”清雲不緊不慢地說道。

清鶴聽了急忙躬身說道：“掌教師兄教訓的是，師弟知錯了！”

清雲又道：“風少俠切莫急躁，等平定魔教之後，本道定向將來的盟主提議，由他親自裁決此事，本道相信定能還貴庄一個公道。”

風肅清本已走到大門邊，聽了這話才回過頭來，抱拳說道：“既然清雲真人親自應承此事，在下也就放心了，還請真人千萬不要忘記今日所言！”

“當然不會！”清雲隨口敷衍一句，立刻向魯思齊問道：“對於結盟之事，不知魯師爺意下如何？”

不料魯思齊想都沒想，立刻回道：“魯某自然是支持的，我芙蓉幫怎能與各位武林同道背道而馳？”

清雲一捋鬍鬚，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如此甚好！本道前一夜還擔心這提議恐怕不能為各位所接受，想不到今日進展竟如此順利。承蒙各位抬愛，本道真心在此謝過！”說完向眾人一躬身。

待眾人紛紛回禮之後，黃仙拍手笑道：“今日真是可喜可賀呀！想不到在本門這小小的長青別院竟然達成了如此武林盛舉，實在是我仙岩閣自開派以來最大的榮幸！”眾人聽了立刻響起一陣歡呼聲。

花蓮英忽然湊過來朝魯思齊不滿地說道：“你倒是答應得爽快，難道你不知道純陽宮此番真正的用心？”

魯思齊瞪了他一眼，“你瞧今日這狀況，即便我們不加入，難道這武林同盟就設立不了了么？我芙蓉幫可不是少林、秦山二派，咱們勢單力孤將來在同盟的高壓之下必定難以獨善其身！”

花蓮英想想也是，“可清雲老怪的野心其他人不知，你還不清楚么？難不成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難道你忘了，若不是他派人在船上暗中調包了名冊，後來哪裏會發生這麼多事，他可是與我爹的死有直接的關係！”

魯思齊反問道：“那你說怎麼辦，光憑我們能拿他怎樣？結盟之事他們蓄謀已久，一環套着一環，計劃的無比周翔，接下來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但你瞧好了盟主之位不一定就是他清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