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對峙

第19章 對峙

“出事那天,我在自己的房間裏。很不幸,這棟房子的隔音一直都不太好,我發誓我不是有意去聽的,但還是聽到一點‘情況’。”

“繼續。”馬奇抬了抬眼皮。

“那個傢伙,摩薩人,叫的很大聲,像是被自己抽的煙燙到了一樣。而且,我聽見一些東西被撞倒的聲音。”薩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然後呢?”

“沒有了,事情結束得很快。我以為他們在玩什麼追求刺激的愚蠢遊戲,你們也知道,他這裏什麼都有。”

薩拉左右掃視,說道:“我也第一次才下來,見鬼,難怪他喜歡一直待在這裏。”

“你聽見下面有動靜的時候,注意時間了嗎?”

“兩點四十分。”

“你確定?”

“確定。我當時在睡午覺,我從來不原諒打擾我睡覺的人。”

兩位警探又繼續問了很多問題,但薩拉要麼不知道,要麼用非常扯淡的說辭敷衍過去——確實,她一直都懶得說任何謊。

龍樹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顯然,他用盡心機得到的情報,和他的期待相去甚遠。對再好的廚子來說,只有這一點點材料,根本做不出一頓像樣的飯菜來。

但是,承諾就是承諾,夜鶯可以違規,可絕不能違背自己定下的規則。薩拉小姐躲在兩位警探身後,她是在場三人中最緊張的一個。與她不同,其他兩個人根本沒有理由緊張,水藍色的窄門后不過是一具受害者兼犯人的屍體,他們的一生中要見識無數個這樣的場面,活着時,每個人都有她自己的個性與特點,這些東西,並不會在生命逝去后,繼續留存在這個世上。

她咬着自己的指甲,鑲着假鑽的美已經有一部分脫落了顏色。門被打開了,一陣讓人戰慄的寒氣撲面而來。

又綠又藍的燈光照射下,他們看見冰庫正中央放置着一個黑色石材製作的棺材,它透明的頂蓋會讓人想到昂貴汽車明凈的天窗。本該在冰庫內的其他所有物品,都被挪了出去,到處堆着白色的菊花,花葉已經枯萎、衰老、蜷縮,不再有充裕的水分。空氣中,甚至還有淡淡的檸檬香味。

三人眼前正是一處頗有格調的遺體安置間,尤其考慮到羅比的屍身此刻正在一個小房間裏發臭,足以見得薩克雷家的人,對待自己人有多麼的體貼周到。

“好好好,太好了。”龍樹拍起手來,但他顯然並不開心。

是很好,這裏的一切都很對勁,完全符合薩克雷夫人對自己兒子深沉的母愛,但唯獨有一件事情不對——這間臨時搭建的停屍房裏,並沒有屍體。

馬奇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懊悔地說道:“我早該想到,那個女人不可能就這麼同意我們接近她的寶貝兒子。”

“所以呢,你認為小薩克雷現在在哪?”

“不管在哪,她都不會讓我們知道的。”

“太好了,你又可以搖着尾巴,求他們再告訴你受害者的屍體在哪,這真是我見識過最高效的辦案方式。”龍樹說道。

“我再說一遍,我也不想這麼被動,你沒必要挖苦我。”

馬奇同樣有了情緒。

被老薩克雷耍了是如此的讓兩個人憤怒,以至於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間房間裏的另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無意義的爭吵一直在持續,直到有一個人的腦袋稍微冷靜了一點。

“阿嚏!”龍樹打了噴嚏,他終於發現,自己單薄的衣衫在一個不斷散發冷氣的凍庫中,

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我們先出去吧。”馬奇說道。

龍樹用行動認同了馬奇說的話,這大概是很長一段時間后,兩人首次達成共識。

“薩拉去哪了?”

“見鬼。”

馬奇一馬當先沖了出去,他沿着樓梯狂奔上樓,心情急切。然而,在他就要摸到地下室出口的門時,一個高大的男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薩克雷先生,你這是……”

“閉上你的嘴。”老薩克雷語氣狠厲。“都結束了,明天就會有人把你們兩個窩囊廢接走,現在給我回到地下室,好好獃着。”

“案子還沒有破,職責完成前,我哪也不去。”

“我受夠了,別再提什麼辦案了,你和那個酒鬼,根本什麼事都辦不了。”

“你就不想知道是誰害死了你兒子?”

“反正你們也查不出來,我的兒子已經死了,你們這些垃圾,離我的女兒遠點。”

馬奇明白了,老薩克雷擔心自己真的按他妻子的要求,把薩拉當做嫌疑人抓走。

“她是不是清白的,我們自然會調查,這點你不用擔心。”

“放屁!我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就是信了安東尼的話招來你,自從你們兩個來了以後,我沒有一刻不在擔心。”

兩人爭執不下,馬奇一直保持着必要的禮儀和敬重,他竭力避免和眼前這個老者發生越界的直接衝突。可老薩克雷卻不打算給他任何尊重,這個年邁的前海軍軍官,幾乎是拿出了他以前在行伍里學到的所有髒話,盡情地發泄着對兩位警探辦事不力的不滿。

“那你兒子就這麼白死了?你就一點也不在乎?任由你老婆將他的屍體也藏起來,這就是你想要的?”遲來的龍樹並沒有像馬奇一樣和善。

“別裝得你們很關心我兒子一樣,我家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恐怕你說了不算。”龍樹上前一步,做出要將老薩克雷推開的姿態。

“這裏是我家,永遠是我說了算。”老薩克雷右手從腰后一摸,一個閃着寒光的格洛克手槍指向了龍樹。

“喂喂,大家都冷靜一下。”馬奇的兩隻手向前伸,努力做出平息事態的動作。

“你不敢開槍,這是襲警。”龍樹說道。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老薩克雷的眼睛死死盯着兩個人。

龍樹向後挪了半步,希望這個主動示弱能讓眼前激動的老人放鬆一些,他用溫和的口吻勸道:“拜託,你老了,你殺不死我的,你會被後面這個夥計射穿屁股,把那玩意放下吧,別開玩笑了,老爺爺。”

“是啊,我老了,如果是年輕時,收拾像你們這樣的軟蛋,我連槍都不用。”

“來啊!”老薩克雷突然大喊道:“來試試看,一個連兒子都沒了的老頭,到底像不像你們一樣怕死!”

龍樹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眼前的這個老傢伙也許背馱了,走路也不太自如,但絕對不是那種虛張聲勢,外強中乾的類型。他的手指乾燥有力,關節突起,穩穩地扣着扳機,整個手臂和身姿都保持着專業的姿勢,隨時都能開槍打爆自己的頭。

“你先放下槍,不然他會打傷你的手,我們都不希望再看見流血了對嗎?這裏的血已經夠多了。”龍樹繼續威脅老薩克雷。

“我最後說一遍,你們這幫雜種,現在就回到地下室去,我沒有任何商量的意思。”老薩克雷依然保持着專註。

“好了,他是認真的。”馬奇將手搭在龍樹的肩膀上。

“我們好歹也是夜鶯,就這麼讓一個臭老頭嚇回去了,多掉面子?以後在局裏還能混嗎?”

“面子能破案嗎?如果不能,它就沒有用。”馬奇很淡然。

“薩克雷先生,我們會按你的要求做。但我必須提醒你,擅自拘禁安全局警探,在萊薩可是重罪。”

老薩克雷終於收起了自己的手槍,剛才的對峙顯然也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咳嗽了幾聲后,他說道:“你放心,明天一早就會有本地探員帶你們走,我會把你們狗屎一樣的表現全部用文件提交給督察組,你等着進監獄吧。”

地下室的門嘭一聲重重關上,馬奇和龍樹又回到了此前兩人一起喝酒的桌子前,在不算舒服的木質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剛剛襲警了,以你的水平,直接把他斃了不就完事?”

“你是認真的嗎?”馬奇沒好氣地說。“他死了,不止我和你,我老婆孩子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們不能讓老東西牽着鼻子走,必須搞清楚這個案子。”

“當然。”馬奇抽出一支煙點上,隨後看了看錶。“現在凌晨五點,我們還有時間。”

他看向龍樹,這個男人的頭腦是他們現在最能依仗的武器。“你怎麼看?”

龍樹往後向椅背一靠,緩緩說道:“藏小薩屍體,很可能是夫人擅自做主的決定。-”

“是的,老薩克雷和薩拉看起來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個案子,絕不是敲詐導致的兩個人火併這麼簡單。傷口、證詞、太多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我同意。”馬奇點頭道:“老薩克雷突然出現,顯然也是在擔心我們,掌握了這個案子真正的動向。”

“你似乎已經有了想法,說說看。”

“薩拉,她有問題。”馬奇摸着自己的下巴說道。

“她對我們撒謊了,她說謀殺發生在下午兩點半,但實際上,應該是發生在下午四點左右。”

“哦?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手裏有分局接到報案的時間,四點三十五分。根據老薩克雷的說法,他在三點半還去地下室看過,當時一切正常。”

“那她說謊的動機就很明確了。”龍樹嘆了一口氣。

“是的,她聽到了我們在樓上的聲音,偷偷溜下來,想要在我們屍檢小薩前,銷毀對自己不利的證據。”馬奇繼續說道:“老薩克雷突然出現,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讓女兒離開自己。”

“至於薩拉,很聰明的做法。我猜測小薩成功偷襲殺死了羅比后也受了傷,聲響驚動了薩拉,她跑向地下室,見到了求助於自己的弟弟。”

“繼承遺產,以及對繼母的恨意,使得薩拉實在無法拒絕眼前這個情形的誘惑,她要做的,只是順手推舟而已……”

馬奇說完這句話,兩位警探都陷入了沉默,整個地下室,只有風扇的聲音不斷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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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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