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紈絝
“薩克雷小姐，可以解釋一下嗎？我不認為你有正當的理由出現在案發現場。”馬奇的語氣平和，但自有一種威嚴在裏面。
薩拉的表情像極了一個撒謊沒帶作業的孩子，她多少讓龍樹想起了自己還在讀書的時候。閉塞的教室，沾滿粉筆灰的雙手，不停敲擊桌子的教鞭……儘管已經脫離學生身份這麼多年，這些場景還是會時不時出現在他的夢裏。
“哎，我真的搞砸了……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的。”
薩拉捂着自己的腦袋，她看起來很沮喪，好女孩，彷彿她真的相信自己是無心走進了案發現場。馬奇沒有回應薩拉的話，他只是冷冷地注視着她，這是一種不算高明但實用的技巧。
“好吧，我真的……”薩拉吹了一口氣。“我只是一想到他已經死了，躺在那裏，我就睡不着覺。”她的手指了指那扇水藍色的門。
馬奇和龍樹交換了一下眼神——她想確認某些事情，可那到底是什麼呢？
“隨意進入罪案現場，可不是小事。”
馬奇試圖讓眼前的女孩感覺到更多的壓力，一方面他確實對於薩拉隨意進入案發現場感到由衷的惱怒——這一家人完全沒有任何尊重他的意思。另外一點，他很想再從薩拉嘴裏撬一點什麼東西出來，正如龍樹期待的那樣。
“哦，我真的很抱歉。不過你們應該不會為難我吧？我只是一個失去了弟弟的傷心姐姐而已。”薩拉說著，舉起了她修長的雙臂，像一個面對警察投降的歹徒一樣。
計劃失敗，薩拉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很輕鬆。她看起來完全不是那種會因為威脅動搖的人。而且，她知道自己的優勢，知道兩位警探只不過是她父親找來處理臟活的打工仔。
馬奇還想再嘗試一下他唱黑臉的策略，但龍樹顯然不耐煩了，他直接對薩拉說：“我們可以對你的犯罪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你也得拿出一點誠意來。”
薩拉笑了，她清脆的笑聲在閉塞的地下室中回蕩。
“你想要我的電話嗎？我可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你肯定傷害過很多男孩。”龍樹聳聳肩。“電話我就不要了，你得把上次那個有趣的故事講完。”
“什麼故事？”
“你說過，你弟弟喜歡登山。”
“哦，你還記着呢？這種事，對你們辦案也有幫助？”
“說說看吧，也許有呢。”
薩拉從剛才開始，一直保持着被審訊的姿態，現在，她想要一點點改變。她向前走，到了那張馬奇和龍樹喝過酒的桌子前。
“所以……我可以認為，我們能坐下聊聊了吧？”
三個人圍着桌子坐下，龍樹和馬奇並肩坐在薩拉的對面，她很自然地向馬奇要了一支煙，煙霧繚繞，氛圍變得融洽起來。
薩拉仰頭，將一口煙緩緩吐出。她又白又長的脖頸十分惹眼。“小薩，他從小就是個很頑皮的小孩。”
“如你們所見，我們的家境不錯。在我母親死後，父親很快就續弦了，我當時太小，除了知道媽媽再也回不來了以外，不懂得其他的事。”
“當然，就算我懂得父親再婚意味着什麼，我也無力改變任何事。”
薩拉拿起一旁的空杯子，給自己倒了一點蘇打水。
“你們別不相信。”薩拉笑了笑，“我和小薩，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一直都挺和得來。”
“我們看見照片了，不錯的童年回憶。
”馬奇說道。
“是啊，那會兒我們還不懂什麼繼承遺產，也沒有後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他喜歡上爬山是大概十六歲的事。你們應該能理解，對一個有錢的公子哥來說，好好讀書，做父母期待的孩子，是最無聊，最不可能選擇的人生。”
一直安靜傾聽的龍樹說道：“不，對誰來說都是無聊的人生。”
“也許吧，他認識了一個同樣錢多到沒地方花，有一生可以玩樂的人，自從他和那幫朋友開始爬山以後，基本不怎麼回家了。”
“一開始是萊薩的一些中小型的山，後來，就越來越誇張了。直到他們不知死活地去爬米芝山……”
“你弟弟出事了，對嗎？”馬奇問道。
“是的，他從那個高的快頂破天的雪山上摔下來了，足足有海拔三千多米。”
“喔，他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迹！”馬奇笑着附和道。
“他們的爬山小隊遇上了暴風雪，據救援隊的人說，他掉進了一個雪谷里，還好最後自己爬了出來，被直升機找到了。最神的是，他身上也幾乎沒有受什麼傷。”
兩位警探都點點頭，這個小薩克雷是個命很硬的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他最終還是栽了，沒能繼承父親的金山銀山。
“從那以後，他就變了。”
龍樹似乎很在意，他立馬問道：“怎麼變了？”
“變規矩了。不管是登山，還是以前他玩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都不再碰了。回去讀完了大學，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做一個乖寶寶。”
“他在外面爬山的這段時間，有多久？”馬奇問道，他拿着自己的平板電腦，不停記錄薩拉提供的信息。
“我想想……出去的時候是十八歲，-回來那年……我記得我們在九月還給他過了生日。哦，我想起來了，是二十三歲。”
“整整五年？”
“沒錯，五年。”
“他一直沒有回家，那他在外面到處爬山，也需要花錢吧？”龍樹問道。
“當然，那個老女人一直在給他匯錢。只要她的寶貝兒子一句話，她什麼都願意做。”薩拉的話語裏倒聽不出什麼不滿。
三個人又繼續聊了一些關於小薩克雷的事，大部分時間是薩拉在講述，兩位警探聽着。過了不知多久，我們表達欲旺盛的女孩終於累了，她手上的煙，也燒完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或許……”薩拉的眼睛看向遠處的門，她的語氣很充滿了憂傷。
“你很久沒有和弟弟說過話了，對嗎？”龍樹湊上前問道。見她不回答，他又張口說道：“我們馬上要對你的弟弟做屍檢，也許，我們不介意在另一些事情上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薩拉幽藍美麗的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渴望，龍樹的提議，完全讓她動心了。
“你是認真的？”
龍樹沒有直接回答，他說：“規則還是一樣，你也得給我們一些東西，作為回報。”
“我知道的全部，都已經說了。如果你們要錢的話，我倒是很樂意。”
“不，你還知道一些事。”
“我真的沒有。”薩拉皺起了眉頭。
“你有。”龍樹的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擊着，調子是萊薩鄉村的某支民謠。“說出來，我們就帶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