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偷!襲!
梅友乾來到祠堂大門前時,門內的黎易正在收拾被自己拿出來的東西。
他將車票塞進口袋裏的獨立小口袋,打火機也一併收好,再將四隻手機也一隻只裝起,他收拾東西時十分仔細,每一張車票的邊角都捋得整整齊齊,打火機也以頭朝上尾朝下的姿態被插進口袋。
黎易本身沒有強迫症,他只是在用這個方式緩和有些焦慮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尋找其他的出路。
何曉春仍是雙手捧着車票,但沒有繼續站在原地了,而是面無表情地開始在祠堂里四處走動,它的腳步很輕,行走起來漫無目的,只是在無意識地遊盪。看着很容易幻視成民俗鬼故事裏在墳地飄飄忽忽的遊魂,
黎易沒心情搭理這丟了魂兒似的鬼,因為他在將手機一個個裝進口袋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意外。
夏涼安從何府三樓那具男屍身上摸來的手機,它的屏幕忽然自己點亮了。
手機只是一隻平平無奇的手機,不像白晨晨的手機那樣碎得奇葩,鎖屏界面上顯示着今天的時間與天氣:2017年6月15日,晚7點44分,天氣陰雨。
那應該是施玉人這一班乘客登上升格列車的時間,黎易自己的手機系統時間也停留在2018年7月15日,19點12分,一直沒走動過。榮麗媛和柳永康的也一樣。
真正吸引到黎易注意力的是另一件事。
這隻手機,它沒有鎖屏密碼。
天氣與時間在界面的左上角,界面的下方則顯示着一行字:滑動來解鎖
黎易的拇指向上一滑,鎖屏界面漸入消失,他直接進入了系統桌面。
這不正常,如果是老年人學不會操作智能機,不給手機設密碼也不奇怪,就像死在落葉公寓裏的顧老先生。但這隻手機的主人是一名中年男人,據夏涼安描述甚至比梅友乾還要年輕些,這樣的人會如此不注重私隱么?
這個問題絲毫沒有困擾到黎易,因為他解鎖屏幕後便直接看到了答案。
這隻手機的桌面首頁沒有任何軟件圖標,連天氣和時鐘都沒有,應該是被手動隱藏了,壁紙純黑,顯得幽邃。空蕩蕩的桌面上啥都沒有,只掛着一條醒目的便簽小組件。
便簽的內容是:
不要讓它拿到票!
它要去現實!
不要讓它拿到票!
它要去現實!
不要讓它拿到票!
它要去現實!
“它……是誰?”黎易的眼神凝重起來,手中密密麻麻擠滿屏幕的文字看上去頗具視覺衝擊力,看來是機主為了該內容不被他人忽視而進行了多次的複製粘貼。就是這複製粘貼的次數有些多。
黎易默默滑動屏幕將備忘錄隱藏到負一屏,抬頭瞥了一眼何曉春,它仍在屏風裏外漫無目的地遊盪着。
黎易鬆了一口氣,他對此已經有了一些想法,如果想法無誤,那實在不怎麼令人滿意:“手機沒有設置鎖屏密碼,清掉所有軟件圖標,將備忘錄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看來他極其希望這條信息能被別人發現。”
‘它’要去現實。
不能讓‘它’拿到車票。
不出意外的話備忘錄中所稱的‘它’應當就是自己面前的這隻能夠竊取他人身份的,看似人畜無害的鬼。它想要去現實,怎麼去?
坐車去。
“原來這就是它鍥而不捨地想要獲得一張車票的原因。”黎易嘆了一口氣。面前,何曉春又從屏風後面飄飄忽忽地游出來了,神情獃滯,面無表情,只有雙手依然捧着那張沒寫名字的空白車票,將其視若珍寶。
黎易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不認為自己一介凡人可以從鬼手上把票搶回來,不過好在梅友乾的能力已經將祠堂徹底封鎖,將鬼困在裏面無法離開,也算是變相做了補救。
……唯一的小缺憾就是把自己也一起關起來了。
黎易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和鬼一起被關在這裏度此殘生有點虧。於是他低下頭接着滑動手機屏幕,想再找到點其他的什麼有用信息,但很遺憾,啥都沒有。
手機上的非系統軟件基本都被卸載乾淨了,堪稱嶄新出廠。黎易又打開信息,看見的只有一堆廣告商發來的垃圾短訊,沒有私人短訊聊天記錄。
有一條信息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典型仙俠MMO頁游的廣告,一點進去便能看見五彩繽紛的光污染字體和女劍仙白花花的胸口與肩膀,以及那千篇一律的3D網紅臉。
這是中年老闆喜歡氪的類型,黎易一個年輕人自然不感冒,他注意到的是信息開頭的那一段文案:
一劍斬仙,預約成功!王喬安先生!恭喜您被選中當托,888張充值卡已到賬,領取碼……
“王喬安……?”黎易瞳孔微縮。他記得這個名字,那是蘭仕文和他說過的,進村之後第一個被鬼冒充的那名同伴。
按蘭仕文的說法,王喬安與當時冒充他的鬼兩者都被施玉人殺了。但如果真相的確如此,為什麼夏涼安會在沒有上下樓梯的何府三樓的房間裏,從一具屍體上摸到王喬安的手機?
“他在騙我?可是,動機是什麼?”
黎易正皺眉思索着,忽然,他心有所感。抬頭一看,一張沒有表情的麻木臉龐,近在咫尺。
何曉春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面前,沒有生氣的雙眼正死死盯着黎易手中屏幕上顯示的信息。
黎易非常麻利地右上角將這條信息刪掉,又回到上級菜單將所有信息清空,只留給它一片空白。做完這些,何曉春緩緩抬起頭,將目光移到了黎易臉上。
頓時,熟悉的寒意從足尖一直蔓延到了脊椎,四肢僵硬難以動彈,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黎易對這種感覺不陌生,上一次有這種待遇還是在拒絕把施玉人的車票交給它。
黎易睜着眼睛,看着何曉春冰冷的的死媽臉,忽然笑了。
“你在害怕。”黎易說。雖然呼吸困難,他的語氣卻很輕佻,像是在嘲笑。
話音落下,那種刺骨的陰冷感覺緩緩退去了,何曉春低下頭,注視着自己手中的車票,一言不發地悄然走開,在這間小小的祠堂里繼續着那漫無目的地遊盪。
“必須儘快找辦法逃出去了,和這隻鬼待在一起的後果高度不可控。”
黎易目送着何曉春的背影再次飄過屏風,他鬆鬆僵硬的肩膀,將胸前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一條美麗的銀色細鏈。抓着鏈子往上一提,一枚雕刻着荊棘與美麗花朵的精緻懷錶便躺在了黎易的手心。
他打算將夏涼安叫出來,但不是在祠堂里。
黎易拿着懷錶轉過身,向前幾步站定,他現在的位置與梅友乾劃下的血線非常之近,腳尖已經碰到了大門的門檻。在這個距離外界最近的位置,黎易打開表蓋,用指尖輕輕撥動錶盤上的指針。
“梅友乾的能力是如此超格,只需一條細細的血線便足以扭曲空間,連聲音與光都被阻隔。那麼……時間呢?”
這條涇渭分明的線,能否隔絕時間?
黎易撥動了指針,於是在祠堂外,此時正將身體緊貼牆壁的榮麗媛在極大的震驚下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梅友乾從側旁的小巷裏緩緩走出,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向祠堂的正門,他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這種超格能力的過度使用似乎對他造成了某種未知的惡劣影響。即使如此他還是來到了正門,走到了兩排蠟燭中間,凝望着面前一片漆黑的大門。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一道虛幻而模糊的,像是被畫筆一筆筆勾勒出來的纖細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夏涼安環視四周,對現在的狀況有些懵。
潰逃的村民、不知在哪的黎易,漆黑的大門,不知為何出現在這的梅友乾。明明還未過去多久,這裏已經大不一樣。
“大叔居然把黎易關在祠堂里了。”懵逼的狀態只持續了幾秒鐘,夏涼安迅速理清了現在的形勢,隨後便做出了決定。
她雙眼緊盯着背對自己不知在想什麼的梅友乾,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摸索着從腳下的台階上拆下來一塊沾着泥土的青磚。
沒有絲毫猶豫,夏涼安抄起磚頭,往梅友乾的後腦勺呼了過去。
“呃——!”
隨着一聲慘叫,梅友乾應聲倒地,近乎本能地雙手抱頭,痛苦地蜷縮起身體。
夏涼安的手勁兒並不大,用來鋪台階的磚塊又比普通建築用磚更加笨重,呼起來頗為吃力,但即使如此,後腦勺也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突遭重擊誰都扛不住。
遠處,榮麗媛愣愣地看着這場偷襲,以及接下來更為離譜的發展。
趁着梅友乾頭遭重擊,還未緩過來的這個檔口,夏涼安迅速將旁邊擺放着一排蠟燭的木板掀翻,將下面的長條木凳抽了出來。
她直接雙手抓起條凳,掄圓了往梅友乾的身上砸,一下接一下。
“大叔,你把黎易關在裏面了對不對!”
“快放他出來!”
“放不放!”
“我在問你放不放!”
“快!放!他!出!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榮麗媛很難想像這個年紀的女孩會有如此殘忍的一面。
夏涼安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臉上還帶着憨兮兮的稚氣,但她此時對梅友乾下起手來卻異常毒辣,手裏的條凳每掄一下都是由凳腳砸在對方的身體上。同時用上肩膀和腰部的力量,避開臀部和大腿、手臂這樣無關緊要的地方,一個勁朝柔軟的腹部和脆弱的頭部猛砸,一刻都不帶停。
梅友乾努力地蜷縮起身體想要藏起要害部位,但卻沒有絲毫反抗之力,伴隨着不斷的慘叫聲,鮮血很快就浸透了身上的西裝,令他痛苦得痙攣起來。
榮麗媛毫不懷疑繼續這樣下去,梅友乾真的會被夏涼安活活打死。
“我問你放不放人!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