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霸道
就在這最危急的時刻,一個突兀的響聲在出庫口響起,轟隆隆的,李如海聽出這是重型機動車發動機的聲音,難道是坦克?
顧諾和李如海看向車庫出口,答案揭曉,二人大失所望,是一輛挖掘機。
挖掘機的主人按着喇叭駛了進來,當他看清楚情況以後,從駕駛室伸出手槍,對着紅毛鼠一陣shè擊,紅毛鼠像鬥牛一樣哞叫一聲,疾奔着沖了過去,挖掘機主人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將煙頭吐了出去,抬手一槍轟了過去,李如海耳朵一抖,愛國者大口徑狙擊槍,有個外號叫“小迫擊炮”,中近距離shè擊,穿透力不在小型導彈之下,果然,紅毛鼠痛吼一聲,小半個身子被轟的血肉模糊,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挖掘機主人調整方向,驅車朝着紅毛鼠碾壓過去,履帶壓在紅毛鼠身上的時候竟然沒有爬上去,主人火了,一腳油門踩到底,履帶和紅毛鼠的皮膚摩擦,竟然擦出一哨火花,發掘機怒吼兩聲,吐出兩口黑煙,霸道的從紅毛鼠身上碾壓過去。車到中途,主人停了下來,打開駕駛室的門跳了下來,黑sè的大口徑狙擊槍塞進紅毛鼠的嘴巴里,轟的一聲,將紅毛鼠的腦袋轟的粉碎,之後把槍往發掘機上一扔,摘下墨鏡,點燃香煙,霸道至極!
挖掘機車主的年齡大概在四五十歲之間,朋克頭,絡腮鬍,臉上抹上迷彩,稜角分明,身穿大兵裝,個頭雖然比不上李如海,但也接近兩米高,身上肌肉的火爆程度絲毫不在李如海之下,當他點燃香煙轉身的一瞬間,儼然一副終結者歸來的派頭。
顧諾對這個終結者的印象是硬漢,霸道,只是在這種硬和霸道之間,顧諾還隱約感到了一絲悲壯和決絕,朋克式髮型還有另外一種說法,當一個人決定拚死的時候,便剪成這種髮式,以示決心!
人們見到危險解除,紛紛從車裏鑽了出來。
顧諾攙扶着李如海坐到一旁,終結者叼着香煙,大踏步走來,鞋上的鐵釘拍打的地面啪啪作響。在給李如海檢查一番之後,終結者得出結論說,身體使用超過極限,短期之內不能再有劇烈運動。顧諾道聲謝,終結者點點頭,又回到車旁,鑽進車廂里收拾東西。
大總裁嚴慶光走過去道謝,同時詢問終結者的來歷,終結者直白的說無可奉告。背後有一群人都在看着的嚴慶光臉sè有些尷尬,啜囁着說他是這一塊的總負責人,終結者回了一句,只是路過,明天就走。嚴慶光眼光閃亮說,這麼大的霧,能去哪?終結者說,雲海大學,找他兒子。說這句話時,終結者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嚴慶光的臉卻塌了下來,他原本以為男人應該是軍隊的人,原來不是,嚴慶光大失所望,也沒有了攀談下去的興趣,又寒暄了兩句,見終結者直皺眉,知趣的走開了。
女人的尖叫聲又響了起來,顧諾已經習以為常了,今天一天聽到的尖叫聲比這二十幾年加起來都多,顧諾不緊不慢的偏過頭去看,是剛才丟棄妻子獨自逃命的男人,他目光獃滯的抱着已經死去了的妻子呢呢喃喃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的妻子身體已經全部被毀,臉蛋也被啃咬下大半,這副恐怖的樣子顧諾都不敢多看,也難怪其他的女人會尖叫。
男人的妻子死之前,顧諾看到過她的模樣,確實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大美女,也很年輕,顧諾猜想兩個人應該是新婚燕爾,他不想去批評這個男人,只是想到女人的命運他就為自己的妹妹擔心,連深愛妻子的丈夫在生死關頭都能獨自逃走,更何況妹妹身邊那些只屬於雇傭關係的人呢?
想到這,顧諾的臉sè變得很難看,李如海注意到了顧諾臉sè的變化,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可以說沒有想到顧諾的臉上會出現這副表情,充滿着慌亂、恐懼以及不知所措,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總之,就像是所有不好的,負面的東西一起出現在了顧諾的臉上。
“老闆,老闆,老闆……”
李如海連叫了四五聲,總算把顧諾叫醒,李如海關心的問:“老闆,你怎麼了?”
顧諾搖搖頭,想要將心裏的不安壓下,李如海注意到顧諾右臂的傷口還裸露在外,掙扎着要幫他包紮傷口,顧諾看他說話都費力氣,笑了笑道:“我自己來吧,你先坐下歇會。”
顧諾將傷口處理了一下,然後走向正忙得滿頭大汗的終結者,終結者正在給自己的挖掘機添加鐵板,看到又有人來打擾,一張臉瞬間拉長,顧諾像是沒瞧見一樣,微笑着走近道:“我剛才聽你說要去雲海大學?”
終結者繼續忙自己手頭的活,也不理他,顧諾笑道:“現在外面的霧氣很大,很容易就迷路的……”
顧諾話沒有說完,終結者失手將一塊鐵皮丟在了顧諾腳邊,顧諾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皺了皺眉,隨即又笑了起來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對雲海大學挺熟的,或許我可以帶路。”
終結者動作一滯,叼着煙捲的臉轉向他看了一會,隨後繼續加固鐵皮道:“外面的變異怪物更多,我勸你還是呆在這裏吧。”
顧諾彎腰將鐵皮拾起,遞向終結者道:“你去雲海大學是為了兒子,我的妹妹也在那裏!”
終結者再次看向顧諾,接下了鐵皮道:“幫忙。”
顧諾笑了。
說是幫忙,顧諾還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跟在後面瞎轉悠,終結者感覺他像是蒼蠅一樣轉來轉去的,不耐煩道:“你休息去吧,這裏我自己來就行來了。”
顧諾也樂得如此,走回去照顧李如海去了。
終結者說他叫做陳霸道,人如其名,這名字起的很合適。他的兒子叫陳輕雲,年齡和顧諾差不多大,至於其他的,終結者不說,顧諾也不去問,他沒有八卦的習慣。
陳霸道加固鐵皮時,拿個鎚子猛敲猛砸,已經疲勞了一天的人們受到的驚嚇足夠多了,特別希望能夠好好地休息一下,雖然他們對陳霸道滅掉紅毛鼠救了他們心懷感激,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會對陳霸道的這種行為聽之任之,這是兩碼事,大總裁嚴慶光被推舉出來前去反應這件事情,希望獲得陳霸道的理解,嚴慶光再次站到陳霸道跟前,個頭只到他的胸口,他在前一場對話中已經輸了一陣,氣勢上已經落敗,所以他盡量措辭委婉,語氣真摯,不過嚴慶光苦口婆心的說了五六分鐘,嘴皮都磨破了,陳霸道就是不搭理他,只是自顧自的敲敲打打。嚴慶光心裏憋屈,偏偏還不敢發作,和陳霸道的兩次交涉,他已經被降住了,生怕陳霸道一個火起,抬手給他一榔頭,那可就大不歡喜了。
終於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看不下去了,她指着陳霸道叫道:“這裏是公共場合,有二百多個人在休息,你這樣敲敲打打的,有沒有公德心啊?”
女人可以算是第一枚倒掉的多米諾骨牌,隨着女人的這一聲斥責,火山爆發了,二百多個人齊聲斥責陳霸道的這種自私行為,此次黨同伐異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聲勢滔天,如果是李如海碰到這陣勢,恐怕不出一個回合就要下馬投降了,陳霸道重又點上一根煙,掏出手槍朝天連放三槍,然後把槍放到初具雛形的裝甲車上,調轉槍口對準人群,繼續敲敲打打,自始至終,不往人群里看一眼。
原本氣勢洶洶的隊伍士氣瞬間跌落到谷底,沒有人敢再大聲抗議,只剩下微弱的嘀咕抱怨聲,像是垃圾堆里嗡嗡直叫的蒼蠅。知道抗議無效的人們無可奈何,只能懷着滿腔的怒氣慢慢散去,大總裁嚴慶光佝僂着背往回走,剛才陳霸道掏出手槍的動作把他嚇得後背像是刺蝟一樣炸起,他現在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國家某位開國元勛的某句話所富含的深刻卻又直白的道理。
陳霸道嘟囔着罵了句烏合之眾,手上敲打的更猛烈了。顧諾看他的樣子,猜想他在之前應該是與變異怪物有過一戰,並且是毫髮無傷的戰而勝之,那麼這個人的戰鬥力,顧諾看向倚在車座上虛弱的無以復加的李如海,終於承認,真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陳霸道在挖掘機上加固了五張鐵皮之後,又拎着桶去收集汽油,他為人雖然霸道,卻還是講原則的,凡是有人休息的車輛他都會繞開。
顧諾拍拍李如海問:“好些了嗎?”
李如海笑道:“好多了,只是肌肉有些酸脹。”
“我明天會和陳霸道去雲海大學,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我當然跟着老闆走。”李如海急的想要坐起。
顧諾心裏感動,但他扮冷臉習慣了,不善於表露情感,只是把他按回去道:“好,好。”想了想,忽然說:“大猿,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別再老闆老闆的叫了,生分。”
“是,老闆。”
顧諾看向李如海,兩人會心一笑。
“你們兩個,不會在搞基吧?”司機一臉賤笑的在顧諾背後冷不丁冒了一句。
顧諾很想一槍崩了這個讓他惡寒的傢伙,本來很有溫度的場面被他一句話說的還真有那麼點意味,顧諾忽然想起他是司機,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將僅剩的兩根香煙全給了司機,司機接了過去正要吸,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又把煙拿在手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顧諾讚賞的看着司機道:“郭師傅果然是聰明人。”
司機看着顧諾,顧諾笑道:“郭師傅常年在雲海市跑車,想來對雲海市一定很熟悉吧?”
“那是,我……不熟悉,我才剛跑兩個月,經常跑錯路,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司機一副猛然驚醒的樣子,接着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自己跑錯路的尷尬事情。
顧諾敏銳的察覺到司機似乎有古怪,但具體哪裏古怪他又說不出來,便指着改裝過的裝甲車道:“明天我們要和那個人去往雲海大學,不知道郭師傅可不可以充當一下嚮導?”
顧諾話音剛落,司機便跳了起來,叫道:“不行不行不行,你忘了今天晚上那隻老鼠有多兇惡嗎?咱們如果出去簡直就是在找死,我老婆的病還沒好,我兒子還在上學,我的房子才剛付了首付,事情太多了,不去,說什麼也不去。”
司機的頭搖的像是一個撥浪鼓,口裏說了一大串費話,顧諾捕捉到了一絲信息,試探xìng的問道:“郭師傅是不是有條件?”
“有什麼條件,不去就是不去,我是窮人,可不比你們有錢人,我要是死了,沒有了經濟來源,我家裏可怎麼辦?你說我能去嗎我?”
司機把皮球踢給了顧諾,顧諾點了點頭,一副瞭然的表情,司機的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卻沒料到顧諾目光倏忽一冷,冷冰冰的手槍已經抵在了腦袋上,顧諾口中吐着寒氣道:“別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你只有兩個選擇,去,可能活,留,必定死。”
司機見被識破了,臉sè大變,趕緊討饒道:“哎哎哎,好好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吶,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顧諾的臉sè緩和了些,但槍口還是頂着司機的腦袋,司機只好坦白道:“我兒子就在雲大附中讀書,你們要去雲海大學,順路,順路,行了吧?”
顧諾這才放開他,司機諏媚的笑笑,疑惑道:“我感覺自己裝的挺像的,你怎麼就給識破了?”
顧諾笑道:“你要是不想去,直接走就好了,上躥下跳的,不是別有所圖是什麼?”
司機驚訝於顧諾的敏銳,承認顧諾技高一籌,尷尬的笑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知道你是有錢人,想詐你一下,沒想到你們有錢人的腦子就是好使,反而把我給詐進去了。”
李如海笑道:“我們老闆神機妙算,還從來沒有人能騙過他。”
司機慨然嘆道:“那是,那是!”
三個人大笑。司機點上煙,開始和兩個人閑聊,他的語言能力頗為出眾,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從他嘴裏出來,便會變得妙趣橫生,他談論的波及面也廣,從鄰里瑣事到時政要聞,談古論今,以事論理,樣樣都說的入木三分,偶爾吹牛被顧諾識破,他也能立刻反應過來,並且不乏幽默的給圓過去,說的顧諾頻頻點頭,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在語言能力上,司機確實少有人能比肩。
三個人正聊的盡興,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鐵塊落地的哐啷巨響,緊跟着陳霸道的吼聲便傳了過來,剛剛睡下又被吵醒的人們罵了一句,以為陳霸道又在釘鐵皮,也懶得起身了,隨他去吧。
李如海掙扎着就要起身,顧諾按住他,吩咐司機照看李如海,司機樂得如此,也不推辭,顧諾拿起槍跑了過去。
跑到車叢後面,陳霸道和一個渾身長滿白毛的怪物正扭打在一起,顧諾沒有李如海百發百中的槍法,怕傷了陳霸道,也不敢貿然開槍,只得拔出軍刀沖了過去。正在和陳霸道糾纏的白毛怪物見到又來了一個,趕緊捨棄陳霸道,跳躍着躲開了。
顧諾將陳霸道拉起,眼光掠向白毛怪物后不由一怔,是那個被瘋狗咬傷的少婦,她的模樣已經全變了,頭髮雪白,身上長滿了白sè的絨毛,口鼻凸起,犬齒突出,已經是一副狗的模樣,要不是身上還穿着那套帶血的衣服,估計顧諾也認不出她來。
少婦的手已經變成狗爪形狀,粗大尖銳的犬甲從指端鑽出,少婦盯着二人,發出嗚嗚的犬叫聲。
陳霸道從顧諾手中搶過手槍,對準少婦啪啪啪的不停shè擊,在陳霸道從顧諾手中拿過槍的瞬間,少婦已經飛速跳向車后躲避,她還知道這東西對她有威脅!
在連續打了五槍之後,陳霸道將已經沒有子彈的手槍丟到一邊,取出一把瘋狗刺刀道:“這個變異獸力氣不大,但很敏捷,小心她的爪子,可以撕裂鐵皮。”
顧諾聽他稱呼少婦為變異獸,心裏升起很奇怪的感覺。
陳霸道看着從車後走出的少婦道:“我主攻,你掠陣,配合好了,殺它輕而易舉。”話音未落,陳霸道已經沖了過去,少婦雙爪猛地變長,也撲了過來,顧諾趕忙跟上,陳霸道撲過去的時候,少婦的爪子先一步橫掠而來,陳霸道屈膝躲過,順勢扼住少婦的手腕,一式貼山靠狠狠的撞擊在少婦身上,在將少婦撞擊出去之後,陳霸道手腕急擰,腳步疾跟,右手肘擊少婦脖頸,少婦慘叫一聲,應聲倒地。
這一套擒拿技巧使用的如同行雲流水,顧諾衝過去后連陳霸道的動作都沒有看清,就見到少婦已經被他壓在身下了,陳霸道雙手按住少婦的爪子,大聲喝道:“快出刀!”
顧諾反應也不慢,屈膝跪下,抬手就要刺下,只是剎那間對上少婦驚恐的眼神,一向雷厲風行的顧諾手勢一頓,戰機稍縱即逝,少婦已經反應過來,伸頭向著陳霸道胸口撲咬,陳霸道無奈,只能閃身避開,少婦知道不敵,爬起身,四肢並用着向著車庫出口逃去,看着少婦如狗一般奔跑逃逸,顧諾才明白,少婦已經獸化了,不能算是人了。
陳霸道緊跟在後面追擊,他也有一手擲飛刀的絕技,眼看追不上,飛刀脫手而出,似一道流星,深深刺入少婦的后臀,少婦噗通倒地,又掙扎着爬起,繼續向外逃竄,等到陳霸道跑到裝甲車旁,拿出狙擊槍瞄準時,少婦的身影已經一閃消逝在通道盡頭,陳霸道憤恨的跺跺腳,心裏抱怨顧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顧諾看陳霸道臉sè鐵青的走回,知道少婦是成功逃竄了,心裏為少婦鬆了一口氣。就在陳霸道追擊獸化少婦的時候,顧諾已經想到了少婦獸化的原因是因為被瘋狗咬傷,而他不久前也被紅毛鼠抓傷,他掀開包裹着傷口的紗布,在傷口的周圍已經長出紅sè的絨毛,顧諾一陣噁心,少婦被瘋狗咬傷不過半天時間便成了那副模樣,那自己異變的時間怕是也不長了!
顧諾不怕死,但他不想死,這一刻他最擔心的是他走了之後妹妹怎麼辦?有人欺負她怎麼辦?她餓了,病了沒人照顧怎麼辦?誰來保護她……
想到妹妹的未來,顧諾如遭雷擊,臉sè蒼白像是一張紙,他心情複雜的走回車旁,一言不發癱倒在座椅上,李如海一天之內連續兩次見他狀態失常,心裏沒來由的也是一陣慌亂,他關心的問:“老闆,你怎麼了?”
顧諾沒有回答,把手捂住臉,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着,李如海和司機也不敢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