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力拔山兮
少婦被安置在一輛商務車上。
隕石雨已經停了許久，人們迫不及待想要去看一下災難之後的世界，已經有不少人拿出了相機，打算拍下照片等晚些時候傳到網上去。只是這一次註定他們要失望了，一群人遊行似的去到了地面，沒有見到預想中破敗的世界，倒像是去到了天堂一樣，後面的人目睹前面的人一個個被霧氣吞沒，如果不是霧裏還有聲音傳來，他們幾乎要以為走進霧裏的人消失了。
顧諾置身霧氣裏面，霧氣濃度太大，能見度甚至不足一米，除了前後左右的人之外，稍遠些的甚至連一個模糊的輪廓都見不到。
霧裏傳來一聲痛叫，人們忙問怎麼了，那個聲音說，掉進隕石坑裏了，眾人鬨笑。緊跟着又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尖銳程度不在那個少婦之下，眾人還沒問緣由，女人已經開罵了，哪個王八蛋摸老娘，眾人這才明白，在這麼濃重的霧氣里，咸豬手簡直是到了天堂，於是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顧諾駭然的發現，志趣相同的狼人竟然這麼多，鬧劇還沒停息，又是一聲怒罵，哪個王八蛋摸老子，男人你也摸，我是你的話早一頭撞死了，人們一陣鬨笑。
顧諾置身狼窩，有些哭笑不得，一隻手眼鏡蛇撲擊獵物一般探了過來，被他閃電一樣一腳踢飛，霧裏傳來一個男人的痛叫聲，顧諾惡寒！
一個四十多歲男人的威嚴聲音喝道：“好了，好了，別鬧了，現在也是吃午飯的時間了，大家互相扶持，一塊去食堂吃飯吧。”
顧諾心裏安慰，總算還有那麼個正派人，只是這安慰還沒蒸騰起來就煙消雲散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接着男人的聲音罵道：“被老娘抓住了，你才說好了，你過來，讓我看看你是什麼模樣，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大家又鬧了一陣，才開始向著餐廳摸索走去，餐廳就在大廈的一層，因為地勢較低，所以受損不是特別嚴重，當人群摸索着鑽進去的時候，總算是見到了破敗世界的一角，三百平米寬大的餐廳像是被炮彈襲擊了一樣，每隔幾米就是一個一兩米見深的隕坑，餐廳里的裝修被砸的一塌糊塗，有做趨勢的研究員得出結論說，此次國家的損失當在千億以上，眾人表示贊同。
“開飯啦，開飯啦……”一陣勺子敲擊飯盆的響聲，顧諾轉過頭，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頭上帶一個廚師帽，正在招呼大家領餐。顧諾認得他是一個大集團的總裁，以御下嚴厲公正見稱。
“那個誰誰，去把大門關一下，霧氣一直往裏面鑽，一會我們又該看不到了。”大總裁吩咐說，立刻有人去把門關上了。
等到大門關上，大總裁清了清嗓子，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來，做出一副憨厚的鬼臉，咧嘴道：“咳咳，呵呵呵……”
下面跟着一片輕微的笑聲。
“鄙人嚴慶光，很高興能在這裏認識諸位。說起來大家都是一個大廈里共事的人，平rì里也難得聚齊，今天在這裏相聚也是緣分，說來，我們該替國家謝謝這場隕石雨，謝謝啊！”
下面又笑了。
“這場霧很濃，估計沒個三天五天的時間是散不去的，也就是說，國家的救援隊極有可能要在三五天以後才能到達。在這一段時間裏，我們只能靠自己度過難關，大傢伙有緣聚在一塊，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助，大家說，對不對？”
眾人紛紛點頭。
“像剛才，有一些男同志表現就有些欠佳了，趁着霧氣濃重，就大使咸豬手，搞的我老嚴也差點加入你們的行列，簡直是罪大惡極！還有女同胞們，你們也有不對的地方，誰讓你們沒事打扮的那麼漂亮，這下吃虧了吧，不想吃虧的話，我有一個辦法，剛才哪些男同志在霧裏出手了，現在站出來，讓女同胞們摸回來，大家就扯平了，好不好？”
大總裁嚴慶光頗為幽默，一席話招來無數的笑聲和噓聲，他絲毫不以為意，繼續道：“玩笑，玩笑，說正事。老嚴我有個主意，為了以後幾天的生活便利，我建議大家組成小隊，小隊再分組，再選出一個總負責人，這樣一來，就算有了組織，有了組織就有了紀律，有了紀律才算有了方圓，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鼓掌同意。
大總裁勺子一敲，叫聲好，道：“下面，先開飯，吃飽了再說。”
一群人開始主動排隊，女士優先，男士靠後，紳士風度盡顯，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顧諾真的難以相信人在正派與猥瑣之間的轉變速度能夠這麼快！
眾人吃過了飯，又開始組隊，大總裁毋庸置疑的成為了總負責人，人們又在餐廳里坐着聊了一會，便返回車庫進行一個午休。再次經過濃霧的時候，咸豬手明顯減少。進入車庫，顧諾忽然瞥見大總裁嚴慶光的屁股上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腳印，耐人尋味。
少婦還沒有醒來，大總裁想的很周到，還給少婦帶了一份盒飯，李如海看了少婦一眼，目光豁然銳利，顧諾問：“怎麼了？”
李如海道：“老闆，你看她的頭髮？”
顧諾細看了一下，發現緊貼在少婦頭皮的髮根竟然變成了白sè，不止如此，少婦身上的汗毛也長長不少，並且像是染了一層寒霜似的，整體都呈現出銀白sè。這些變化都很細微，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很難發現。顧諾的眉頭皺了起來，事情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當天晚上，擔心妹妹的顧諾睡不着，在車庫的出口蹲着抽煙，李如海站在身後，這時一個人從車庫裏走了出來，是那個司機，他蹲到顧諾的身邊，顧諾遞給他一根煙，他小眼睛一眯，笑道：“兄弟真知我心，我就是為了煙來的，哈哈哈……”
司機隨意的在地上一坐，眼睛盯着濃霧，吧唧吧唧的抽了兩口道：“在想你家裏人吧？”
顧諾看向司機，司機說：“我也想啊，我那個混蛋兒子在學校也不知道有沒有事？”
顧諾不說話，司機抽了幾口煙，忽然轉頭問顧諾：“我聽說學校的建築都是用特殊材料做的，很結實，對吧？”
“我也聽說過。”顧諾語氣裏帶着一絲希望。
“那一定能擋得住隕石，是吧？”
“應該吧。”語氣里又帶有一絲期盼。
“那就好。”司機的語氣里充滿安慰。
三個人之間沉默了一陣，司機開始與兩個人閑聊，顧諾和李如海都是話很少的人，所以這次閑聊基本上都是司機自言自語。
司機名叫郭chūn，有一個妻子在家裏主持家務，兒子在上中學，全家的經濟來源就是那一輛與隕石親密接觸之後壽終正寢的大眾車。他的兒子名叫郭淼，算命先生說他兒子五行缺水，所以就取了一個帶水的名字。司機說了一會，發覺顧諾和李如海意興闌珊，便不再說話，扭過頭繼續抽煙。
顧諾想着心事，司機不再說話了，李如海大腦獃滯，從來不想事，三個人無話，黑夜裏的寂靜便圍了上來。
濃霧裏忽然傳來沉重的喘息聲，像是摩托車的引擎聲，狂躁頎長，又慢慢的壓低，像是厚重烏雲后的悶雷。
李如海閃電般出刀，低聲jǐng戒道：“這是動物的聲音。”
顧諾吃了一驚，從腰裏拿出手槍，司機叼着煙頭，看到顧諾竟然拿出一把手槍，驚的張大嘴巴，煙頭掉進了胸口裏，燙的他嗚嗚的大叫。濃霧裏生物的叫聲一窒，隨後便是腳掌拍擊地面的啪啪聲。
“快退回去。”李如海低喝一聲。
顧諾無條件執行，拉起司機往車庫裏疾退，響聲越來越近，一個紅sè的影子從濃霧裏躍出，撲向驚慌失措的司機，顧諾眼疾手快，一把將司機推倒，讓他順着車庫滾了下去，雖然狼狽，卻躲過了一劫。
紅sè的身影落地，竟是一隻毛sè火紅的老鼠，只是這隻紅毛老鼠身高足有半米，比貓都大一倍了，老鼠的長相也極具威勢，犬齒外露，奔跑起來像是移動着的火焰，灼的顧諾眼睛發紅。
眼見紅毛鼠衝來，顧諾穩定心神，開槍shè擊，三發連點，他的槍法自從經過李如海指點以來，越趨成熟，叮叮叮，彈無虛發，只是衝擊在老鼠身上的子彈卻發出打在鋼板上一樣的聲音，紅毛鼠毫髮無傷，一躍撲向顧諾，顧諾躲閃不及，被紅毛鼠一擊扑倒，右臂一蓬血花綻放，傷口邊緣發出烤肉一般的味道，紅毛鼠的爪子竟然還帶有高溫！
“老闆！”李如海驚呼一聲。
顧諾抱緊右臂，高溫烤炙骨頭的痛苦讓他恨不得把右臂撕下來，紅毛鼠爪子的溫度未免太高了些！
紅毛鼠落地之後，再次發出摩托車引擎似的鳴叫，爪子划拉着地面，蓄勢又撲向顧諾，顧諾右手拍地，就勢滾了下去，李如海撲過去扶起顧諾便走，背後紅毛鼠緊追不捨的跟了下去。
車庫口的槍聲驚醒了沉睡中的人們，當人們爬出車子，便見到三個人，其中一個右臂滿是鮮血，緊跟着後面又出現一隻長着火紅sè皮毛的老鼠。人們慌亂起來，趕緊鑽進車裏躲避，不敢出來。
李如海看紅毛鼠越追越急，甩手將軍刀擲了出去，紅毛鼠奔跑中揮起前爪，竟靈巧無比的將軍刀拍飛，軍刀彈shè出去，釘在一輛吉普車胎上，車子爆胎，車身隨之一低，把躲在車裏的女人嚇的大聲尖叫。
李如海扶着顧諾繞着車跑，紅毛鼠一躍而起，身體落在一輛悍馬上，不足半米高度的身形生生將悍馬車壓低了半米，車頂嚴重變形，像是一塊千斤鐵石砸在車頂一樣，車皮受不住重量，裂開個口，紅毛鼠一腳踏失，陷進了車裏。
顧諾和李如海暫時躲過了追擊，車裏躲着的一對夫妻就糟了殃，紅毛鼠的爪子落在真皮座椅上，將皮革燙的翻卷過去，黑煙直冒，夫妻倆打開車門想要鑽出去，妻子坐的靠後，被紅毛鼠一爪按住大腿，妻子雪白的大腿上發出嘶嘶的響聲，劇痛讓妻子聲嘶力竭的喊叫，已經逃出生天的丈夫心痛的叫了聲，莉莉，轉過身去拉她，卻看見紅毛鼠已經一口咬在妻子的肚子上，將腸胃猛的拉扯出來，鮮血濺的丈夫滿頭滿臉都是，承受着莫大疼痛的妻子拚命握住丈夫的手，被嚇破膽的丈夫卻拚命掙扎着想要逃開，卻怎麼也掙不脫妻子的手，眼看紅毛鼠就要抬起頭，丈夫心一橫，低頭咬在妻子的手指上，妻子把手放開了，目光中的生機迅速黯淡，丈夫不敢看妻子遺恨的眼神，轉頭跑到了另一輛車的背後，正是顧諾和李如海的藏身之所，這個丟棄妻子的丈夫倚在輪胎上，咬着手指痛哭，口中呢喃着對不起，對不起……
觀看了整個過程的顧諾目光複雜的看着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痛哭流涕，他的心忽然變得很難受，心臟像是鉛化了一樣。
紅毛鼠的進食非常迅速，它蹲坐在女人身上，女人的身體耐不住高溫，紅毛鼠的腳爪陷入女人的身體裏，鼻子抽動，目光漸漸鎖定在顧諾藏身的地方。
通過鏡片察覺到紅毛鼠意圖的李如海咬碎鋼牙，發起狠來，自身上將剩下的六把飛刀握在手中，一躍而起，等顧諾反過來去制止他的時候，李如海已經翻過車子，擋在了紅毛鼠面前。
李如海突然爆發出的駭人威勢竟讓紅毛鼠本能的退了退，但也只是退了退，身上染滿鮮血的紅毛鼠更顯妖艷猙獰，鼻尖像是狼狗發出威脅似的聳動幾下，張開嘴巴便向李如海沖了過去。
李如海保持着猿猴的姿勢蹲踞站立，兩手各執三把飛刀，像極了電影中的金剛狼，在紅毛鼠躍來之後，雙手飛刀猛的合攏霸王扛鼎一般抱住紅毛鼠，隨後鐵腰擰動，大吼一聲，將紅毛鼠狠狠的摔了出去，吃痛下的紅毛鼠終於發出屬於它本類的吱叫聲，在地上滾了幾下之後，爬起身來一對鼠眼盯着李如海，像是在思考一樣。
李如海雙拳對撞，發出嘭的一聲巨響，瞳孔充血，頭髮如松針豎起，大喝一聲，伸手拉過一輛小轎車，雙腳立定，大吼一聲，嘿啊——，竟以雙手之力將小轎車舉了起來，“霸王拳，力能扛鼎，勢能拔山！”隨着他這一句話，穿在他身上的破爛衣服發出甭甭的響聲，碎裂成布條飄落。李如海身上青筋暴起，肌肉鼓脹的像是要炸開！
顧諾扶着車子，看着李如海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熟讀三國的他不禁感嘆，古之惡來，古之惡來！
躲在車裏不敢露頭的人群聽到李如海的吼聲，有膽子大的透出個頭隔着玻璃向外觀望，見到午間救人的那個壯漢竟然手擎一輛轎車盤古開天地一般站着，再看到壯漢濃眉倒豎殺氣衝天的惡鬼模樣，忍不住驚叫一聲，又縮回頭去，小心肝嚇的撲撲的跳個不停，李如海這副樣子給他們造成的恐懼要比紅毛鼠大多了！
紅毛鼠也被李如海搬山填海的威猛氣勢震懾住了，遲疑着想要逃走，李如海哪能放它，揮手將小轎車砸了過去，小轎車在空中呼呼作響，嘭的一聲重重撞擊在紅毛鼠身上，這一下對紅毛鼠可謂重擊，紅毛鼠爬起來就想要逃走，李如海緊跟幾步想要追擊，身體卻忽然一軟摔倒在地，這一次卻是爬不起來了。
顧諾跑過去，彎腰撿起一把軍刀擋在了李如海和紅毛鼠之間，大猿，剛才你為了我拚死，現在換我為你當牆了！
就在這最危急的時刻，一個突兀的響聲在出庫口響起，轟隆隆的，李如海聽出這是重型機動車發動機的聲音，難道是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