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滿城風雨11

江瑜怔愣片刻，下意識地看向江珏。

江珏神色晦暗，沒有說話。

「阿璃！」江瑜看着江璃，「若是你不想，也不必強求……」

「大哥！」江璃打斷了他說的話，「我心意已決。」

「阿璃！」楚嬌出聲，「你大哥成親，是因為舅母已經給他選好了人家，親事已經定下，只等着好日子就是，可是你現在，在這樣緊迫的時間裏，你可不能胡來。」

江珏深吸了一口氣：「大哥，嬌嬌，你們別勸了。若是阿璃心意已決，只要找到的郎君是一心一意待她，其實也並無不可，本來阿璃的親事也早就應該定下了。」

江珏心裏清楚，若不是因為他，母妃已經打算為阿璃定親了，她原先中意的就是阮家的那位公子。

江瑜看向江璃：「難不成你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江璃咬着唇，不說話，片刻后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向江珏：「我想遵從母妃的意願。」

她不知道該喊江珏還是二哥，無論叫什麼都讓他覺得彆扭，他們之間的這種微妙的氣氛，已經維持了大半年了，到了現在還是那樣。

江珏愣住，臉上逐漸由頹喪變為不可置信。

「阿璃！」他愣愣的喊了一聲，隨後萬千話語都堵在喉嚨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慘白的臉上也漸漸的有了一絲血色。

江珏的傷很重，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本來無力的躺在床上，聽到江璃的話，就瞬間恢復了一大半似的，支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

只聽一聲悶哼，潔白的厚厚的繃帶竟然逐漸漫上一絲殷紅，江瑜看的直搖頭嘆氣，起身將他摁在了床上。

「你別管了，只管在呆這兒好好休養，一應事宜我會全部操持妥當。」

江珏還想辯駁，卻在觸及江瑜嚴肅的目光時，縮了縮頭，又看了一眼低着頭的江璃，不情不願地乖乖躺下。

「阿璃，你出來！」江瑜的聲音有些冷淡。

江璃抬眼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江瑜背影的江珏，沉默着起身跟了出去。

「阿璃！」來到外面，此時暮色已經緩慢地降下，離着兩步遠，江璃有些看不清江瑜的臉。

「大哥！」她低聲喊了一聲。

只聽對面的江瑜沉沉的嘆了口氣：「阿璃，你自小都是被父王母妃，祖父祖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我和你……」

江瑜說到這裏猛地頓住。

「他也自小就愛護你，把你當做家裏最小的妹妹，每次你挨罵受訓他都在前面幫你擋着，為你遮掩。」

「後來我們長大了，我們要學的東西，和女兒家不同，自然對你的關心就少了一些，你既然一直都將他當做哥哥，如今也委實不該……」

「大哥！」江璃看着江瑜說不下去了，才緩緩開口。

「其實這中間發生過許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

「是母妃逼你了？」江瑜緊張地問。

江璃搖搖頭：「母妃不會逼我的，她從一開始就告訴我，讓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必顧慮許多。」

「無論我做出怎樣的選擇，母妃說，無論是祖父祖母，還是父王母妃，或者是他，都一定會支持我，他是母妃看着長大的，母妃不會看錯。」

「我不是嬌嬌，遇不到傅雲歸那樣的人，可是若是要隨便選擇一個我可能甚至都沒有見過的人，那我寧願選擇他，永遠待在王府。」

「你們都將我視作掌上明珠，恨不得給我打造一個最華美的錦盒來保護我，可是大哥，我已經及笄了，我是南柏王府的郡主，不應該是被養在卧室的盆栽，經不得一點風吹雨打。」

「我已經很幸福了，我有天底下最好的母妃和父王，有全心全意疼愛我的哥哥姐姐，你們縱橫謀划，掌風握雨，我卻只能待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想成為的人，而不是永遠被你們護在身後，只能看見和風細雨的小郡主。」

「大哥，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麼。」江璃眼神堅定，擲地有聲，站在江瑜面前，往日嬌美的眉眼中，不知何時多了幾分英氣。

江瑜恍然間想起她四五歲的模樣，母妃給他背的儘是粉紅，嫩黃色的衣裙，小小的一個姑娘，漂亮的像一個精美的瓷器，周圍所有人都很喜歡她，還有許多玩伴，半開玩笑地說長大以後要娶她做媳婦。

那時他就想，妹妹要永遠留在家裏，可不能給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家拐了去，妹妹只能是他們的妹妹，如今當初幼稚的想法成了真，可他的心中只有無盡的悵然。

連那個嬌里嬌氣的小哭包都長大了，這十幾年，王府中沒怎麼蓋過新房子。一草一木都是母妃在盡心儘力的打理照顧，花草一年長得比一年茂盛好看。

他那時候以為日子就該這麼細水流長地過，該出太陽的時候就出太陽，該下雨的時候就下雨，大齊永遠都該風平浪靜，國泰民安。

他也按照父王的軌跡，重複走過幾代南柏王走過的路。

從嗷嗷待哺，到蹣跚學步，從鮮衣怒馬，到垂垂老矣，安然地繼承王位，娶妻生子，駐守邊疆。

可是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在發生變化，就像幾天前他還在計劃着，託人帶回來幾顆東海的珍珠，給母妃和阿璃研磨成粉，她們一定會很開心。

而此時此刻，他就要開始琢磨自己的終身大事。嘗試着去適應今後沒有母親的日子，撐起偌大的南柏王府。

「好！」江瑜點點頭，「你進去吧！」

「大哥！」江璃擔心的叫了一聲。

江瑜擺擺手：「無妨，去吧。」

江璃沒有猶豫，轉身進了房間，江瑜站在外面，看着墨藍色的天空，緩緩閉上了眼睛。

最近的日子是在三天後，袁家答應將日子提前到三天後，江璃也整日待在房中，閉門不出。抓緊綉着自己的嫁衣，

這場婚事辦的急促又匆忙，外面的人少不得議論紛紛，但也沒有人敢在明面上說什麼。一個是從開朝屹立至今的南柏王府，袁氏更是遠近聞名的世家大族，江珏是故去明老將軍唯一的孫子。

於是在這樣的議論紛紛中，儀式還是如期舉行了，婚宴分外熱鬧，趙歲煙的精神在這一天好多了，江漸也出現在了婚宴上，只說是上書請奏回家，三日未免，他的眼底也的確黑了一圈，憔悴的厲害。

婚事雖然辦的倉促，但是楚墨臨派了人來幫忙，一應事情都是賢妃親自到了南柏王府給江璃操持。

袁書淺和江璃兩位新娘也沒受什麼委屈，袁書淺的婚服是一早酒準備好了的，江璃的婚服是趙歲煙提前準備好的，親手繡的，江璃在上面添了一個團花紋。

江珏身上還帶着傷，但也能走兩步。

江瑜和江珏兩人穿上正紅的婚服，俊俏逼人。

兩對新人一同拜堂，中間坐着江漸夫婦，左邊是

袁氏夫妻，右邊是明氏牌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王府中人聲鼎沸，連楚墨臨也拖着傷病的身子來了，兩對新人一起拜堂，雖然面上拚命維持着笑意，楚嬌卻還是從他們眼底看出了溢出來的苦澀，眼圈不禁也有些泛紅。

傅雲歸看着她垂下去的頭，捏着她的手！低聲道：「舅舅舅母都很高興。」

楚嬌點點頭：「我知道！」

今日到場的賓客，看見江漸夫妻兩個人，大致也猜出了七八分，王府張燈結綵，喜慶不已，可是這樣紅艷艷的燈火卻只能照亮一方天地，稍遠一些的地方，看到的都只能是一片淡淡的紅光。

「雲歸，我總覺得心中不安，我們出去瞧瞧吧。」

傅雲歸點點頭：「好！」

「楚景臨怎麼沒來？」兩人往外走的時候，楚嬌眼神掃了一圈院子，沒有發現楚景臨的身影。

「想是沒有給他發請帖。」傅雲歸回應。

楚嬌的右眼皮直跳：「雲歸，我現在心裏很不安。」

傅雲歸一直牽着她的手，傅雲歸的指尖有些冰涼，卻讓楚嬌能稍稍安下心來。

「你放心，我已經向皇祖父稟報過了，京城城內設置了不少暗樁，皇祖父還派了人去盯着他，他們今晚翻不出什麼風浪。」

楚嬌點點頭：「他們多半是要襯着這樣的時間去做一些佈置，今晚很多達官貴族都在南柏王府，這一帶地形複雜，離皇宮近，若是起事，雖然冒險，但得利也最大，我拿不準楚景臨會怎麼選。」

「若是你呢？」傅雲歸問。

「我……」楚嬌呼吸一滯，「我不知道，若是我，只會採用更穩妥的法子，今晚來的都是達官貴族，防範嚴密，御林軍也會時刻注意着南柏王府這邊的動向，不是個好時候。」

「而且，裏面那些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的是一片真心為了大齊，天下，百姓，有的不過是滿嘴仁義道德，實則利益熏心的小人，但若是那樣的情況，只怕是不敢輕易暴露的，但若是分散各家，單獨談一些條件，倒不是沒有可能。」

傅雲歸點點頭：「你分析的對，這幾日我一直都派人在看着外面，周遭沒什麼動靜，若是他們要行動，必然有人進城，暫時還沒動靜，我們的人正在向外打探。」

「今晚他們沒有來啊，按照楚景臨的性子，他向來是無利不往的，今晚不來，那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楚嬌點點頭。

就在此時，傅硯毫無聲息，鬼魅一般出現在二人身後：「公主，世子。」.

兩人被嚇了一跳，看着憔悴的脫了相的傅硯，心中皆是難過又無奈。

「景世子從密道出了門，向著證道司去了。」

「證道司？」傅雲歸皺眉，隨後長嘆一聲，「天霖，終歸還是……」

「他想去救秦仲得？」楚嬌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大抵是的。」

「我們去看看吧，遠遠跟着，我已經吩咐人給秦仲得下了葯，他使不上勁，若是可能，就在外面殺了他。」楚嬌眉宇間浮起一絲戾氣。

「好！」傅雲歸沒再說什麼。

兩人足尖點地！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身後的傅硯面無表情地跟上。

楚嬌和傅雲歸不遠不近地跟着，楚景臨悄悄去了證道司！身邊沒帶人，看來連楚寧都不知道。

天霖和楚景臨是在宮門外交接人的，十分隱蔽，楚嬌和傅雲歸躲在樹上，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啊，楚景臨將秦仲得扶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向出城得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