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不祥之兆
莉莉絲.拜爾醒來后，覺得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好似自己的肺部被徹底清洗了一遍，雖然手腳依舊有些發軟無力，卻再也感受不到病痛的折磨。
坐起身來的她驚醒了睡在床邊的奧萊.拜爾，也驚喜了站在一旁的伊莎貝爾。
“莉莉絲！你醒了！你感覺怎樣！？”
莉莉絲呆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道：
“我有點餓了。”
伊莎貝爾歡快地跑了出去，她去找正在幹活的道恩報告天大喜訊，奧萊甚至可以聽見她那因為過於開心而抽泣着的哭音。
“你覺得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奧萊小心措辭，詢問着莉莉絲，那雙眼更是隱晦地打量着一切，擔心着自己的妹妹突然變成一隻大蝙蝠。
莉莉絲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脯與腰肢，最後再次給出答案：
“我好像瘦成了皮包骨，都不好看了。”
看着搞怪的妹妹熟悉地嘟起小嘴，奧萊再也無法壓下心中的歡喜，一把抱住了莉莉絲，感覺一切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對於熱情的哥哥、親密的擁抱、有力的臂膀，莉莉絲感到十分羞澀，但她壓下了那份羞恥心，反手環抱住奧萊，輕聲低語道：
“哥哥，我回來了……”
“……恩……”
在莉莉絲看來，自己的哥哥是一個沉默寡言、不善言語的傢伙，和自己的父親一副德性……但也都是非常溫柔的人，是世上最寶貴的家人。
很快，道恩和伊莎貝爾便回來了，莉莉絲與他們也抱在一起，感受着大病初癒那無法按捺的極度歡喜。
一碗溫熱的牛奶煮燕麥被端了上來，道恩拿過碗和勺，一勺一勺地送到莉莉絲的嘴邊，哄着少女喝下，笨拙地表達着自己的愛意與憐惜。
莉莉絲是真的餓壞了，一碗喝完后還吵着餓。
伊莎貝爾便又去再乘一碗。
奧萊.拜爾看着莉莉絲因為喝得太着急而留在嘴角的奶漬，便上前用手巾擦拭乾凈，同時好似順便地問了句：
“牛奶喝起來怎樣？味道新鮮嗎？”
莉莉絲羞紅了臉，卻還是甜甜的笑着說道。
“其實牛奶好像太淡了，我幾乎嘗不出什麼味道。”
“那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道恩也一臉緊張地看着莉莉絲。
“沒有啊，我覺得喝完後身體暖呼呼，蠻舒服的。”
道恩大大鬆了口氣，不由得也笑出聲來。
“舒服就好、舒服就好。”
奧萊卻沉默不語，只是看着自己的妹妹，祈禱着情況不要超出自己的控制。
醫生艾特夫.西蒙斯來了，在經過聽肺、看舌等環節后，他向道恩、奧萊和伊莎貝爾笑着宣佈出診斷結果。
“莉莉絲小姐的病全好了。”
道恩和伊莎貝爾這才真正放心下來。
“不過我們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只要接下來病情不再複發，莉莉絲小姐就可以出門和朋友去到處遊玩散心了。”
“謝謝您！”
“謝謝。”
道恩牢牢握着艾特夫的手，奧萊和伊莎貝爾伴在一旁，向著這位盡心儘力的醫生表達着自己最衷心的感謝。
“不用客氣，這完全是一個奇迹！”
艾特夫卻覺得這份感謝自己受之有愧，畢竟其中還發生了一起荒謬的故事，包含了掘墓、挖心、食人等敏感話題。
大病初癒的莉莉絲依舊要在黑暗安靜的房中躺個一天半載，
哪怕她本人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得飛快。
道恩三人一直陪伴着這位失而復得的寶貝，感謝着神明或命運，奧萊則一門心思地檢測着各種情況。
當天晚飯時，在奧萊的支持下，莉莉絲大聲呼籲着提高伙食，道恩只好讓伊莎貝爾去準備。
“那你想要吃些什麼呢？”
莉莉絲直接秒答道：
“鹽烤鱸魚！”
“好好，鹽烤鱸魚。”
所以當天的晚飯是一人一尾鹽烤鱸魚，一顆檸檬切四份，幾人都默契地聚到莉莉絲的房中，免得她過於寂寞。
饞貓般的少女熟練地拿起檸檬，擠出酸甜的汁液落在香噴噴的鱸魚上，她那敏銳地嗅覺便已經被那絕妙的氣味征服。
大病初癒、胃口大開，飢腸轆轆的莉莉絲立刻用刀叉切下了一大塊魚肉，便送入口中。
幾人都笑着看着她——卻看見她突然停下了動作，眉頭微皺地獃獃地看着眼前那盤往日最愛的烤魚。
“怎麼了？”
奧萊小心地問道，莉莉絲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又顫抖着手送了又一塊魚肉。
“沒有味道……”
不安的話語刺激到了眾人，他們試圖了解清楚一切，奧萊卻用手勢止住欲要發問的道恩和伊莎貝爾。
他從莉莉絲的手上取走了刀叉，又拿起了自己那塊還未用過的檸檬，湊到莉莉絲的唇下，輕聲細語地勸道：
“莉莉絲，你再嘗嘗這個。”
莉莉絲依言咬了一口，甚至還非常用力地咀嚼着、咀嚼着……慢慢的，莉莉絲停下了動作。
她沒有多說什麼，但那臉上迷茫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道恩和奧萊離開房間商量事情去了，伊莎貝爾則陪在莉莉絲身旁。
這位溫柔善良的女子有些無法接受接二連三的苦難落在莉莉絲這樣一個青春美麗的少女身上，她強壓着哭意，拉着莉莉絲的手細細摩梭，企圖給予她一些自己的力量。
莉莉絲卻沒有注意伊莎貝爾，她的耳朵想要去聽聽道恩和奧萊在說些什麼——她聽出了他們身在一樓道恩的房中，也聽見了他們說話的內容，清晰大聲得好似是在自己耳邊吶喊一般。
“那恐怕是後遺症。”
沉穩冷靜的聲音來自自己的哥哥。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父親的聲音透着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要這樣，父親，莉莉絲可以回到我們的身邊已就不幸中的大幸，我們已無法再去奢求更多……便唯有接受了……”
兩位男人都陷入沉默，那沉默直令莉莉絲心痛難忍，最後是道恩開了口。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那份蒼老與虛弱是莉莉絲從未聽過的。
“明天一早去找醫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帶着某種迷茫與痛苦，莉莉絲只得在心中重複着自己哥哥那堅定的話語——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