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血賜午夜
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奧萊.拜爾接替了道恩的工作，親自照顧起自己的妹妹。
伊莎貝爾則送來了一些醒神的茶水，她的眼中透露着對於奧萊與莉莉絲的深切擔憂。
“你也可以小睡一會，我來幫忙照顧就好。”
奧萊搖了搖頭，他的話語低沉而堅定。
“我必須留在這裏，這件事情也只有我可以做。”
伊莎貝爾沒有聽出奧萊的話中之話，只是又陪了一會便順從地離開，獨留他一人在此。
奧萊側耳傾聽，他可以確定父親與嫂嫂已經睡下，便起身抱起床上的莉莉絲，無聲而緩緩地走了出去。
夜晚的寒風呼呼地吹，卻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在了身外，昏睡中的女孩被人抱着，反倒感受到了溫暖，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祥。
奧萊離開了村莊，深入荒野，在繁茂的林中找到了那處早已物色好的洞穴。
黑漆漆的洞中回蕩着風的嗚咽，某種潮濕的腐朽的氣味令懷中的莉莉絲皺起了眉頭。
莉莉絲被放到了地上，那冰冷堅硬的石面令她渾身難受，輕輕咳了幾聲。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面四周，正描繪着一個大大的六芒星圖，莉莉絲正躺在星圖的正中央。
奧萊取出了準備齊全的材料，依次放在了六芒星的六個角中——
產自門框中的蚜蟲屍體、一束向陽的帶着露水的鮮花、屋外牆角的土壤、木樁、紅酒與麵粉……以及今日入手的、采自剛死之人頸部的“貴族”之血。
一切材料準備就緒……午夜已到，是時候開始黑暗的儀式！
奧萊從懷中取出一本黑色的筆記，纖長慘白的手緩緩打開了它，低沉的聲音全身心地吟詠着上面未乾的字跡：
“將死未死的少女，你無知地飲下至親的心血，只為從外它者那奪取到可能的生命，我心痛而恐懼，便以此賜予你不潔的印記，讓你的身體死在這裏，讓你的靈魂活在這裏……”
“死去的蚜蟲啃咬你的雙足，令你無法踏入未經允許的有主之居……”
“溫暖的鮮花紮根你的皮囊，令你不受陽光照射帶來的傷與死亡……”
“故鄉的土壤鋪就你的身下，令你得以享有安寧喜樂的睡夢國度……”
“木質的刺樁貫穿你的手腕，令你免除白釘入體導致的永恆終結……”
“聖人的血肉濕潤你的嘴唇，令你吞下尋常活胎肉身的五穀凡食……”
“貴族的優雅洗滌你的胴體，令你獲取美麗整潔如初的容顏軀殼……”
奧萊一手拂過莉莉絲的嘴唇，竟是取下了兩顆犬齒。
“我取走你的牙，令你的噬咬無法污染其他生者。”
奧萊一手拂過莉莉絲的左胸，竟是停下了心臟跳動。
“我取走你的氣，令你的燭火落在荒原燃盡復生。”
奧萊撫摸着莉莉絲的臉龐，俯身輕吻在她的眼上。
“我取走你的光，令你的雙眼在幽幽黑夜中長存。”
莉莉絲彈身坐起，大口地呼吸卻沒有一絲舒緩，圓睜的眼中是血紅眼眸。
奧萊面色蒼白、渾身乏力，卻注視着活過來的逝者說出了最後的賜福——
“我以我權在此賜予你‘吸血鬼’之名。”
六芒星發出耀眼的紅光，吞噬了洞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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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萊.拜爾在剛來到這個世界后便發現了自己帶着一項特殊的天賦。
那是一種非常玄乎的東西，就好像是自己多出了一隻手，那手連在自己身體與意識上，卻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另一面——有別於“人類的真實”的另一面。
可以叫它“人類共有潛意識”、“阿賴耶識”、“純粹概念的世界”……但那毫無疑問是一個光怪陸離又具有一切可能性的時空。
而奧萊的“手”可以探向那一面，找到並抓出“概念”，移植到“真實一面”中的實體上，從而在實體的基礎上再現原本不可能的“概念”。
……
如果只是這樣，那奧萊便可以去成聖作祖、一統世界、建立神國、登臨至尊了……改變世界、拯救一切、保護所愛之類的自然也就不在話下……
但，“手”只能探入另一面的固定的部分——充滿黑暗與負面情緒的那一部分。
所以，奧萊將那個確認存在的時空叫作“暗調海”，寓意為“一切基調都是黑暗的無邊世界”。
從中找到的概念都是充滿邪惡與絕望的可憎之物，每次伸手去掏就好像是伸入了火坑刀洞糞窩一般，即痛苦又作嘔……最後得到的成果也是充滿了惡意與危險性……
奧萊.拜爾深深地知道，自己的天賦過於的強大也過於的具有缺陷，導致其極度的危險。
“每一次的使用都會或多或少地導致世人苦難的增加。”
這句話被奧萊親手寫在了那本黑皮筆記上，用於告誡自己——雖然他並不是一個聖者卻也不願去加害無辜之人。
這個能力便被一直封印着，直到某些無計可施又不能不為的時候……
奧萊.拜爾轉醒過來，第一時間便確定了莉莉絲昏睡在一旁。
而那處用畜生血液圖畫的六芒星與六芒星上的所有材料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虛假的幻覺。
但奧萊明白，一切都是真實，一切都已然發生，無論以前他們怎樣行事，無論未來他們如何悔恨，接下來該以什麼樣的姿態生存下去才是現在最重要的問題。
奧萊抱起了莉莉絲，一如來時那樣踏上回家的道路。
而皎潔的明月懸挂在他們身後，用潔凈的光輝照亮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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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編年史.第四章.第一節。
“天啟1548年春，偉大至高的王血賜午夜，殺死了自己的至親又將其復活，令其永遠遊盪在夜間、嗜飲着鮮血，其名為——
血族始祖莉莉絲.拜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