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13章
世人都知仙境蓬萊,蓬萊之上有仙人,卻不知裏面究竟住了個怎樣的仙人。
花榮還記得,從她剛會跑的時候,這個老妖怪為了占她父親的便宜,見一次就追着讓她叫爺爺,花榮不從就把她吊在附近隨便哪一棵樹上,她父親因為跟他打了賭「無論做什麼阿榮都不會屈服」,礙於君子協議,每次都得她母親提着劍趕來把那個老妖怪趕走才肯罷休,最過分的一次她被他吊了整整三天三夜,那時候她母親回了北荒的娘家,三個大男人喝酒喝的不省人事,還是天君下來找她父親議事看見了她才把她放下來的。
也許是老妖怪覺得自己玩過火了,也許是覺得一聲爺爺都沒哄出來有失臉面失去興趣了,自從那次之後他便失去了想當爺爺的樂趣,轉而要收她做乾女兒。
她碧落神君的一聲「爹」是這麼好叫的?
所以他這麼多年不光一個爺爺沒哄出來,除了最初見面的那次出於禮貌她叫了他一聲「叔叔」,在花榮這裏,他連姓名都不配擁有。
上了蓬萊山,守門的小仙徒遠遠看見她,上前來迎接,施禮道:「仙君可算來了,我家上神已經等您多日了。」
花榮盯着他的臉想了想,實在是不記得自己在這府上見過這副面孔,道:「你怎知是我?」
那仙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聲道:「我家上神告訴我們,要是有個比瑤知仙子還要美貌的青衣女子拜訪,讓我千萬小心點伺候,別怠慢了。」
「算他還有點良心,」花榮勾了勾唇角,幾步登上了他們家門口的一棵大樹,對那小仙徒道:「我就在這等着,讓他出來接我。」
那仙徒面露難色,但是還記得自家上神說了她是貴客,所以並未猶疑多久,轉身通報去了。
花榮在樹上躺的舒坦,喊道:「讓他快些,不出來我可要走了!」
那仙徒聽到,連連應聲,加快了腳步。
「守月,給我把捆仙繩掏出來!」
不久,一位身穿紫色束腰長袍男子急急從門裏出來,來人生的眉目俊秀,一雙桃花眼此刻滿載笑意,老遠看見花榮在自家門口的大樹上躺着,便開始跟叫魂一般的喚:「阿榮,阿榮啊!」
花榮閉着眼,似是沒聽見般,一動不動,那人見她沒反應,到了樹下左右踱步了好一會兒,才又試探着輕聲叫了一聲:「阿榮?」
就在此時,花榮忽的吐出一大口血來,眼看就要掉下去,那人急了,叫了聲「祖宗」忙上前去接,突然腳下一緊,下一刻便被捆了好幾圈的倒掛到了樹上,與此同時樹上那位落下來的身影漂亮的翻轉了幾下,轉眼間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守月系好了繩子,也從樹後面淡定的走了出來。
此刻她領口上還沾着大塊血跡都顧不上,彷彿方才吐的是口假血,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老妖怪,你也有今天!」
那人被掛在樹上,臉憋的通紅,惱倒是不惱,反而更多的是着急,喊道:「阿榮,我的好阿榮,快給把我繩子解開了,我看你那血不是障眼法啊,你那個二爺也太狠了!居然真給你把仙力封了,你沒關進去前樹敵沒有幾千也得八百啊!就這麼把你放下來了!之前被你得罪的人還不得把你吃了!你這傷是不是這麼來的?!你快給我鬆開,我我跟你找他去!」
他一口氣吼下來,花榮皺着眉頭嫌棄道:「吵死了,老妖怪,還是這麼能念,再說了,不管我爹給我安排幾個爺他說了都不算,爹我只認一個,爺我一個都沒有!」
「好了,甭管幾個爹幾個爺了,快放下來,先療傷,我看你這回可不是小傷,先讓我帶你去三……容華,容華叔叔那看看!」
花榮倚着樹坐下來,右手撐着腮淡淡道:「無妨,不過是被那刀山黑玄捅了幾下。」
「什麼!」那人這下徹底急了,立起來吼道,「胡鬧!簡直胡鬧!你可知那黑玄刀是什麼東西!你就敢去招惹!誰捅的你?!誰!解開,給我解開!」見花榮一臉雲淡風輕無動於衷,他又把矛頭對準了她旁邊的那個白衣少年道:「守月是吧?快給爺爺我解開,你可知那刀山黑玄是什麼東西?再晚點你信不信她連她親爹都要不認識了信不信?」.
花榮道:「守月,別聽他胡說,我沒事。」
「她傷到底如何,不用我說你應該看得出來,聽話也得分時候,這時候你不是聽話,你是在害她!」
守月一臉茫然,他從來沒有忤逆過花榮的意思,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是對的。
花榮嚴肅道:「這時候你要是把他放下來,我會生氣。」
守月的眉頭又皺起來了,他咬着下唇思慮許久,跺腳「哼」了一聲,把樹上那人放了下來,瞬間便跑的沒影了。
「算你小子識相!」那位紫衣仙人趕緊過來把花榮扶起來,扛起她就跑:「先去你三爺那瞧一圈再說。」
花榮愈掙扎,卻發現已被鎖了力道,無奈道:「天君給我的那個封印,雖然封了我的法力,但卻能在關鍵的時候保我性命,我試過了,此言不虛。」
那位上神邊奔邊罵她:「死孩子!這命是能試的?!你怎麼不想萬一把小命試丟了怎麼辦!以前你就這麼任性,我一直不捨得罵你,如今你是越來越張狂,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裏!三千年的寒山之苦還嫌吃的不夠多是吧?非要再找點罪讓自己受是吧?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幾個老東西下去怎麼跟你父親交代?!」
花榮別的沒聽進去,就聽見他自稱的那句老東西了,「有生之年能聽您親口說自己一聲老東西,也算是沒白活。」
那人一聽,也不知是被這句老東西氣的,還是被她輕視自己的命的態度氣的,額上青筋突突的冒,沒再說一句話。
容神殿很快便到了,此處是仙界的醫館,館主便是這人口中的三爺容華上神,眾人見他火急火燎的扛着個姑娘往殿裏跑,大氣都不敢喘一喘,只欠身道了句「拾風上神」的功夫,來人便已經跑沒影了。
容華在殿中正為館中的仙徒講課,忽的殿門被人急颼颼的踹開,皺了皺眉頭,又見是拾風扛着一個青衣姑娘,眉頭皺的更甚,轉頭對下面的人道:「都下去吧,課改日再上。」
眾人不敢多留,紛紛告退,時不時還好奇的瞅了幾眼那被扛着的姑娘,花榮此刻也不能動,只能儘力的把頭自然的埋的更低一點,如此丟臉,可千萬別讓孩子們瞅清楚臉才好。
待仙徒們散盡,拾風三兩步的就到他身後的卧榻邊,將花榮放在上頭,道:「看她!」
容華一見平時如此嘴碎的人此刻就崩出了兩個字,心知路上倆人又吵嘴了,沒再多問,直接把了把脈,越把眉頭越皺,又看了看她胸口的傷口,問道:「刀山黑玄?」
拾風又蹦出兩個字:「不錯!」
容華問道:「誰幹的?」
花榮一向喜歡這個溫柔又好看的三叔,語氣不似對拾風那般無理,好聲好氣道:「三叔,我沒事,天君給了我一道印,可保性命,我說了這個老妖怪還不信。」
拾風忍不住,點了她半天,對容華道:「你看看她是不是就是想氣死我。」
他瞥了拾風一眼,道:「為什麼想氣死你你自己心裏又不是不清楚,確實無妨,未傷根基,養段時間便好了。」又對花榮道:「可保你性命,順帶連你法術也都給你封死了是吧。」
見她一動都動不了,心下明了,順便給她解了法術。
花榮重獲自由,揉了揉肩膀,開心的道:「還是三叔對我最好!」
拾風道:「你確定沒事?那刀邪氣甚重,當年……」
「無妨,你當她身體裏留着誰的血?這點程度的還不至於放在眼裏。」
拾風嘆了口氣,心知自己是被她那一口血嚇着了,道:「我竟一時忘了。」
花榮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裙擺,又用術法整乾淨了衣物,這次她的仙力頗給面子,衣服理得妥妥帖帖,道:「好了!我再出去逛逛,你這別緻的雅園我許久不來了,你家財神爺估計也想我了,我去看看它。」
剛要起來,容華瞥了她一眼:「躺夠一天一夜,靜養。」
他雖還是那副溫柔似水的表情,語氣卻冷了三分,花榮從小最怕他生氣,當下立即一動不敢動,小心翼翼道:「那我,去凌煙院躺着?」
容華「嗯」了一聲,花榮才敢起身,走了兩步又懇求道:「能不能……讓財神爺陪我?」
容華見她這副模樣,語氣恢復如初,道:「一會兒讓它去找你。」
花榮見他答應,立刻喜上眉梢,道了聲「好嘞」,便老老實實的去躺着了。
拾風在後面疑惑道:「怎麼她見了你,就一副唯命是從的模樣,到了我這就張牙舞爪的,我這些年對她也不錯啊,三天兩頭的給她往千寒山送吃的喝的,怎麼就是喂不熟呢?」
容華笑了笑,提點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童年陰影。」
拾風搖了搖頭,問:「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拾風想了想,明白了大概,心知自己這個「童年陰影」的定位一時難以撼動,嘆了口氣,心中邊想着以後如何再更努把力,邊像往日一樣,幫着容華摘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