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納妾
蘇影三人走出宅子,就見到常在宋黎身旁的小廝候在門口,蘇欽上前,打量了一下小廝,問道:“宋管家有事尋我們嗎?”
小廝道:“是。老爺發話,齊王殿下今晚要來我們府上,大少爺剛剛高中登科,這時候缺席不大好。所以宋管家就打發小的來傳個話,希望大少爺忙完事兒就趕緊回府。”
“齊王殿下?”蘇欽疑惑地重複問了一次,回頭與容漣眼神交流了一下,容漣微微搖頭,也表示不解。
“是。”
蘇影一下就明白了是什麼事,估計是老太太安排的。她垂下眼眸,沒有多說什麼。
“影妹妹你怎麼了?”容漣奇怪地問道。
“沒事,可能就是有些累了。”蘇影笑了笑。
“罷了,醉馨樓下次再去,既是這樣,咱們便回去吧。”
蘇欽說著話,扶了蘇影上了馬車,幾人坐好后,馬車就緩緩往蘇府走去。
蘇影剛跟着蘇欽踏過府門,就聽到身後有馬車的聲音,幾人站定,回頭一看,正是齊王的馬車來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齊王殿下大駕光臨。”容漣一副主人家的模樣,見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只是隨意拱手行了禮,打了招呼。
蘇欽趕緊重新出門,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齊王殿下親臨蘇府,蘇某未曾遠迎,失禮了。”
齊王撩開車帳,等馬夫搬來馬凳,慢悠悠地下了馬車,待到下車站定了,才道:“平身吧,本王也是臨時決定要來的,蘇大公子不必這麼客氣。”
蘇欽謝了恩,作了手勢,恭敬將齊王請進了府里。
“喲呵,三小姐也在。”齊王經過蘇影的時候,輕佻地一挑眉,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又甩過頭,扶了扶頭上的玉冠,大步往府里走去。
蘇影一直低着頭垂着眸,聽到此話也只是看着齊王的腳,無聲地福身行了禮,沒有道請安。等齊王走了幾步后,蘇影才面無表情地慢慢跟在人群後面。
“齊王到!”齊王身邊隨行的是一個不苟言笑的武將,進門的時候就喊了一聲,早就等在前院的蘇斌和蘇斕匆匆趕來,後頭跟着宋黎和蘇毅幾人。
“齊王來了怎麼也不提早說一聲,倒是顯得下官失禮。”蘇斌露出標準的職業微笑,帶着眾人上前行禮。
齊王哈哈一笑,擺手道:“今日也是來的匆忙,不打緊。蘇大人最近賦閑在家沒有上朝,本王可是挂念得很吶。”
“勞王爺記掛,下官惶恐。王爺裏面請。”蘇斌賠笑着,連忙將齊王往前廳請。
“大哥。”蘇影輕輕喚了一聲。
蘇欽聽到蘇影喚她,便慢了幾步,彎下腰,認真看着蘇影,聽她說話。
“今日的事我心裏大概有個數,該是關於芸熙姐姐的。此事我不宜在場,不如我便不進去了吧?”蘇影低聲與蘇欽耳語。
“也好,齊王此人深不可測,不管來的目的為何,你避着點也好。”蘇欽彎腰,貼着蘇影的耳朵輕聲說道,“便讓丹枝同你回去,大哥此刻恐怕走不開送你。”
“影兒明白,大哥放心。大哥既知此人不好對付,以後我也放心些,大哥同他交往總要留些心。”蘇影不放心地以耳語的音量同蘇欽說完話,就牽着丹枝的手,退後幾步,繞開前院回浣花居去了。
蘇欽目送蘇影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里,轉過身去,看到容漣似笑非笑地等着他,便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容漣身邊,兩人跟着人群一道走向前廳。
“嗯?三小姐怎的沒有一道來?”齊王落座,環視一圈,隨意地開口問道。
蘇欽站起來,行了一禮,溫和道:“回王爺的話,小妹今日出門一日,實在是倦得很了,蘇某便讓她先回去休息了。若王爺有什麼吩咐,蘇某可以代勞。”
“罷了,也沒什麼事,左不過也是看着三小姐伶俐,新奇點子把本王皇兄和母后都逗得樂,心下好奇而已。”齊王笑着,“今日是有別的事登門拜訪,蘇大人可都聽說了嗎?”
蘇斌點點頭道:“後來聽家母說了,此事驚動了太妃娘娘,又勞殿下您走一趟,實在是不敢當。”
齊王哈哈笑着,舉起酒杯道:“往後與蘇家也算半個親家了,先不談事,喝酒。”
蘇斌趕忙站起來,端起酒杯,蘇欽和容漣無聲地對視一眼,也隨着長輩們一道起立舉起了酒杯。
酒過三巡,齊王歪在上座椅子上,挑眉道:“蘇大人覺得這事該怎麼辦?”
蘇斌趕忙拱手道:“自是由殿下您做主。”
齊王滿意地點點頭,把玩着手裏小小的酒杯:“既是這樣,那就從速吧。此事是喜事,明日本王就下了聘禮過來,也不用三媒六聘了,年前將此事了了,柳小姐也可安心。”
蘇斌微不可見地癟了癟嘴角,又趕忙換上笑模樣道:“此事自然殿下說了算。我們柳家姑娘能有這般好福氣,也是王爺愛重。”
齊王又哈哈笑起來,讓身邊武將給自己添了酒,端起對着蘇斌道:“如此甚好,我敬大人一杯。”
蘇斌趕忙陪着將手中酒一飲而盡。
容漣在一旁無聊地發著呆,雖然不大明白,但是他也不甚在意。蘇欽卻是明白了其中深意,柳芸熙這般急着被抬過去,應該是出了什麼情況,他想到向來與柳芸熙交好的蘇影兒這兩日避忌着這個話題,心裏更是清明。
柳芸熙定是懷孕了。
蘇欽心裏感覺敲過一陣警鐘,他警惕地看着座上歪坐着的齊王,心說,還好這中頭彩的人不是自家小妹,否則被人這般輕待,他定是要氣瘋掉。
蘇影此時不知道蘇欽的想法,回到浣花居,稍微用過膳之後,她便去了碧落房裏,現下在給碧落換藥。
“小姐心疼碧落,真真是看的奴婢都嫉妒哩。”丹枝在一旁端着藥膏,一臉羨慕。
蘇影白了丹枝一眼道:“你也想挨板子?”
碧落卻笑道:“奴婢挨了板子,卻能被小姐這般照顧,能有此刻,就算再挨一百下板子奴婢都願意。”
蘇影輕輕拍了她的傷口,氣道:“你挨了打怎的反而便得油嘴了。快些好起來,今年汴州四爺爺一家都在京中,加上大哥和漣哥哥都中了三甲,這年必定是過得繁忙的。”
碧落見蘇影上好葯了,便轉過身來道:“小姐放心,我今日下床走路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年前定能重新伺候小姐。”
蘇影愧疚問道:“你不怪我嗎?”
碧落笑道:“這有什麼怪不怪的,奴婢做錯了事,主子懲罰不是正常的嗎。奴婢躺了幾日,倒是心中不安的很。奴婢得快點好起來,好生伺候小姐。”
蘇影擔心道:“這些你先別想了,左不過也是丹枝忙些,我事兒不多。你這至少要躺個把月,別留下什麼後遺症。”
丹枝聞言噘嘴,隨即馬上就綳不住了,噗嗤笑道:“小姐偏心,只叫我忙些,就只心疼碧落。”
蘇影轉頭對丹枝道:“也不是,我也找太奶奶要了幾個小丫頭,回頭也能幫你打打下手。只是如今府里人手有些緊張,是得多辛苦你些,若是太累就來告訴我。”
“好啦,奴婢知道。”丹枝笑着扶着蘇影的背,“同小姐玩笑罷了。”
“說起來,芸熙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嫁,這裏也不是她母家,處處都缺着東西。你替我把那套柳葉扶風金垂絲頭面尋出來,回頭送到上陽閣,就算是給芸熙姐姐添個嫁妝。”
丹枝點點頭,擔心地安慰道:“小姐覺得自己帶柳小姐去辰宴,害得柳小姐遇到了齊王殿下。其實柳小姐的歸宿也是她自己選的,小姐莫要怨自己了。”
蘇影聞言,嘆氣道:“很多事我也明白,芸熙姐姐這般遭遇,我只是心疼的很。如今她不願與我多說,我也有些傷心。只是齊王今日都上門了,這事兒也就算是差不多定下來了。說別的也不好使了,只能送些東西,也算與她姐妹一場。”
第二日,齊王府下的聘禮就送到蘇府了,東西不算多。除了合了個八字,送了幾箱禮,旁的事都沒做。等過了門,位份也就是個房中姨娘,連側妃都算不上的,柳芸熙成親甚至不用進宮去給太后和齊王生母淑太妃請安。蘇家裏出面忙碌的都是柳氏,老太太過問的雖少,但派了王氏和楊氏從旁協助。可齊王府這般態度,即使是蘇府納妾,也少見這般敷衍的。蘇影偶爾到前院幫幫忙,見到這般光景,也不好多說什麼。
臘月二十六,是柳芸熙正式被抬到齊王府的日子。
一早天未亮,柳芸熙就坐在妝枱前。因為是個側室,嫁衣也只是趕製的斜襟玉紅婚服,鳳冠霞帔與她都無關。
柳氏在一旁忙碌,柳芸熙面無表情地坐在鏡前,像玩偶一樣任由幾個嬤嬤替她梳了頭。
“三小姐到底是有心,這套純金頭面實在是精緻。”柳氏拿起妝枱上的純金柳紋頂簪,輕輕地扶正了柳芸熙,慢慢將簪子簪在了她的頭頂。
柳芸熙眼睛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微張,最後卻又沒出聲。
“三小姐對你這般用心,上次你的樣子該是傷了她的心的。等會吉時前,讓知花去尋她來同你說說話吧。”
“不用了。”柳芸熙輕輕地搖了搖頭,頭上的簪釵互相碰着,發出清脆的聲音,“我與她,到底也是不同的。”
柳芸熙有些迷茫,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選的路對不對。她只知道,自己同蘇影兒從來不是一路人。她是堂堂尚書令的嫡女,狀元郎的親妹,以後給她說親的老祖宗是京城裏也難見到的一品誥命夫人。她沒有自己那樣的母親,進不了宮就會將她許配給一個縣丞兒子。
柳芸熙的路只能靠自己來爭取,不像蘇影兒,她出生時似乎所有東西都為她準備好了。柳芸熙不知道作出現下決定的她要怎麼去面對一個高貴的蘇影兒。
蘇影兒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告訴自己,齊王不是良人。
柳芸熙很想問,那什麼樣的男人算良人呢?她柳芸熙這輩子能遇到嗎?
柳芸熙眼神有些迷離,思緒飄到了遠方。柳氏見狀,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重複了她千百回的嘆氣,慢慢地給柳芸熙簪上所有的金頭面。
天氣很冷,外頭陰沉着天,似乎馬上就要下起大雪。蘇影賴了會床,等到終於清醒的時候,就聽到府門外隱約傳來了鑼鼓聲,蘇影低頭,知道該是柳芸熙出府了。她眯起眼,只管喚丹枝進門來幫她洗漱,沒有多問柳芸熙的事,她知道,從此見一面也難了。蘇影不敢去送柳芸熙,她不知道柳芸熙是否希望見到自己,也擔心她是否會怨自己。
沒有新郎迎親,也沒有八抬大轎,楊氏帶着柳氏和王氏,在蘇家人自辦的鑼鼓聲里將柳芸熙送出了府門。柳芸熙就這樣被一台小轎抬進了齊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