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除夕
今日是除夕，蘇鉉早早就被黃老先生放了出來，他也沒回芝蘭院，而是徑直往浣花居去了。
蘇影正在陪蘇錚在院子裏打陀螺，小木陀螺是蘇鉉一刀一刀雕出來的，小鞭子則是蘇影讓趴在床上的碧落給她編的。
手起鞭落，小陀螺在地上歡快地轉着，蘇錚眼睛緊緊地盯着陀螺，好奇地想伸手去碰碰，徐氏和蘇欽還有容漣則坐在一旁的石桌旁，笑着看着兩個半大孩子圍着陀螺玩兒。
蘇影抽着陀螺，小臉紅紅，額角已經有些細汗。
“姐姐，姐姐，要停下來了！”
蘇錚碰了一下陀螺，陀螺搖擺着轉的越來越慢，蘇錚着急了，趕緊起身扯蘇影的大袖子。
“錚哥兒要不要試試打陀螺？”蘇影彎下腰，將鞭子遞給了蘇錚，握住他的手，穩住他身形，讓他隨着自己的動作，慢慢甩了一下鞭子，“你看，要這樣手上使個巧力，打在陀螺的邊兒上，陀螺就能轉起來了。”
說罷，蘇影又帶着蘇錚甩了幾下鞭子，陀螺停止搖擺，又歡快地飛速轉起來。
“好哇，這陀螺明明是我做的，你們不等我就玩兒起來了！”蘇鉉跑進院子，大聲抗議。
蘇影捂嘴笑道：“這不是等你呢么，要不是你，我早將桂花蒸糕拿出來給大哥和三嬸嬸吃了！”
說罷，蘇影轉身對丹枝揮揮手，丹枝領命，下去端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蒸糕上來。
“這蒸糕冷了就不好吃了，咱故意等了你來才端上來，鉉哥哥可不能不領情。”說著說著，蘇影就撅了嘴。
蘇鉉賠笑道：“就知道妹妹對我最好了。”
說罷，蘇鉉趕忙拿了一塊蒸糕在手裏，卻燙的他兩隻手換來換去拿着蒸糕，嘴裏還不停吹着氣。
蘇影無奈，讓丹枝拿了個小碟來，遞給蘇鉉：“就你猴急，像是誰跟你搶似的，蒸糕還有，夠你吃的。”
蘇鉉惹得眾人哈哈大笑，他端着碟子，也在一旁陪着嘿嘿笑。
“錚哥兒這個月眼看着就長好了，三嬸嬸也可放心些。”
蘇影繼續扶着跟陀螺較勁的蘇錚，實在忍不住，捏了捏他胖胖的臉蛋。
徐氏笑道：“是啊。老住在梧桐苑也不像話，等年後就準備跟錚哥兒回沁蘭院了。”
蘇影卻有些憂愁，皺眉道：“在蟲食里使壞的賊人沒揪出來，嬸嬸和錚哥兒回去會不會冒險？”
徐氏搖搖頭：“防總歸是要防的，但也不是窩在梧桐苑就能了事的。總歸先回了沁蘭院再做打算。”
蘇影聞言也不多勸了，只是憐愛地摸摸蘇錚的頭。
“晚上家宴，我可能也要去看着三院的下人幹活兒。錚哥兒和乳母就留在浣花居，勞你替三嬸嬸多照顧一下錚哥兒吧。”
說罷徐氏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哪裏是勞煩，錚哥兒乖巧，照顧起來也省事的很，而且有他在身邊，心下也開心。是不是錚哥兒？”
蘇錚忙着研究地上不轉了的陀螺，含糊着點點頭。
徐氏和蘇影無奈地對視笑笑，徐氏便同院裏的孩子們告了別，出了浣花居。
“外頭冷，三位哥哥隨我一道進屋裏坐吧。”蘇影招呼着蘇欽幾人，拉起蘇錚，往絳雲閣里去了。
景王府。
瑞王林暄皺眉看着床上的景王爺林昭。
乍一看林昭一切正常，仔細一看，卻發現他的右手從掌心開始，一道蛛網一樣的放射狀黑線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的手，就連手臂上也不能倖免。
“如今整個手臂已經動不了了。”林昭無奈地笑着。
林暄皺眉不言語，細細觀察着林昭的手臂，問旁邊的軍醫道：“你可查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軍醫急的汗流浹背，愁眉苦臉道：“回王爺的話，屬下着實是不知。景王殿下的脈象完全紊亂，根本診不出個結果來。”
林暄冷聲斥道：“無用。”
老軍醫趕忙跪下，一副知罪的樣子。
“罷了，這玩意兒大家都沒見過，你為難大夫幹什麼。只是這事兒我總覺得有蹊蹺，所以只尋了軍中大夫來，也只告訴了你一人。”
林暄嘆氣，眉頭依然不展：“如今已經除夕，晚上還有宮宴，明日又是元日大典，年節下又肯定有許多人情走動，你有恙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尤其是皇兄，只怕只能跟他說實話。”
林昭嘆氣，發愁道：“如今只能你去面見皇兄，私下裏告訴他實情了。年節的許多事情，怕是也要勞煩你。我知道，你最煩走關係應酬人情了，可如今我這樣，信得過的卻也只有你。”
“你同我客氣什麼。”林暄搖搖頭，“只是我覺得你這玩意兒，應該還是跟什麼蠱毒有關係。”
“你是說南黎？”林昭思索道，“如今南黎大皇子布桑依舊軟禁在京城，他身邊的打手也差不多被我們除乾淨了。不過你之前跟的那幾條線，好像一直就沒有消停過。”
“布桑逃過幾次，不過都被捉回來了。南黎賊心不死是肯定的，可是如今北境也是人心浮動，安北來報了幾次，說有北梁遊民來犯，北境人民不安。眼下若是出兵南黎，怕是北境有些危險。”林暄眉頭不展，繼續說道，“你又是驃騎將軍，若是聞得景王卧病，難免北梁也會無端生出野心，你的事還是要儘快解決了才好。”
“你先報了皇兄，看看他有何安排。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年節之事，如何瞞住眾人，還要靠你應酬了。”
林暄聞言點點頭，隨即對老軍醫囑咐道：“好生照顧三哥。”
說罷，林暄急急出了王府，上馬朝皇城趕去。
夜幕降臨，京城開始四處響起零星的鞭炮聲。蘇府一家幾十口人聚在一起，滿滿當當在前廳坐了三桌，老太太坐在正中，笑着看着全家人，舉起了酒杯。
眾人互相之間祝福，蘇影跟着蘇欽一道給老太太敬了酒，又給祖父蘇斌和父親蘇毅分別敬酒磕頭，一圈下來，蘇影光是紅包就抓滿了兩隻手。
蘇彤安靜地坐在庶子姨娘這一桌，眼神冷清。二房的白姨娘見狀，當她思念生母，便抓過她的手，憂心道：“彤姐兒可還好？”
蘇彤緩了緩，拾起笑容道：“多謝白姨娘關心，我好得很。只是有些思念我姨娘罷了。”
夏姨娘見狀，也插了嘴，嘆口氣道：“如今是彨姐兒出嫁第一個年頭，她不在身邊，我也是思念的緊。不妨事，回頭你若有事便也來尋我們。”
蘇彤笑着謝過，眼睛瞥了一眼正在笑鬧的蘇影，愣了一愣，便移開目光。她端起酒杯，款款去尋蘇毅，給他好生敬了酒。
吃罷了飯，蘇鉉帶頭，帶着汴州的蘇鎔和蘇鋮到院子裏放鞭炮，七歲的蘇錚歡鬧着在一旁跑來跑去，蘇影和蘇彮兒在廊下坐着，捂着耳朵，嬉笑着看着男孩子們在院子裏鬧騰。
鬧着鬧着，蘇影就有些困了。按照大辰的習俗，除夕要守夜到三更，五更又要起來給長輩行新年大禮，行完禮后家中男人還要去宮中參加元日大典，女眷則留在家中，或出門走動，或準備午宴。蘇影還是孩子輩，多休息一下也沒事，不過子時要起來一道吃餃子，五更也要一道給長輩行完大禮，才能休息。
蘇影同蘇彮兒解釋了一聲，又同老太太說明了，便在一旁的偏廳裹了毯子睡去了，一直到子時前才被丹枝叫起來，說大家一道吃餃子。
蘇影素來愛吃，如今卻在困意的籠罩下沒有胃口，饒是如此，她還是被丹枝搖清醒了，隨後回到正廳，坐在了蘇欽身邊。
“妹妹休息的可還好？”蘇欽笑着，將面前的餃子醋推了過來。
“說實話，天氣冷，我實在是困得很。”蘇影嘟着臉，有氣無力地夾起一個餃子。
餃子吃到嘴裏，蘇影可就再也不困了。餃子是肉餡兒的，滿滿的肉香，還切了蘿蔔絲，一口咬下去全是汁水。除此之外，桌子上還有豆腐餡兒餃子，三鮮餃子，餃子湯也泛着油光米香。蘇影吃了一個，大眼睛就亮了起來，趕忙又給自己夾了兩個餃子。
蘇欽一臉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妹，只能在旁邊好聲好氣地哄道：“餃子還多，吃慢些。”
蘇影吃着吃着也差不多飽了，人一飽，睡意就襲上腦門，蘇欽和蘇鉉都無奈地看着蘇影叼着餃子，頭卻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點着桌子沿。
“影兒既困，就先讓她去歇着。”老太太走過來，慈愛地摸了摸蘇影的頭，蘇影已經有些迷糊了，沒有怎麼回應。
蘇欽應下來，將蘇影背在背上，又讓丹枝給她系好了披風，就將她送回了浣花居。
“小姐，小姐，該起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天還未亮，蘇影就又被丹枝晃醒，她鼓起臉，抱怨道：“這過個年好不安生，一晚上外頭都是炮仗的聲音，我睡的也不踏實。如今天都未亮，又得爬起來。”
丹枝笑道：“今兒是大年初一，老祖宗素來最重規矩，今天可不能馬虎。等一會小姐給老祖宗和老爺他們拜完年，還有一堆年禮能拿哩。等拿完禮，奴婢再陪您回來睡到大天光。”
蘇影由着丹枝給她梳頭，抬頭問道：“今天彨姐姐她們回來嗎？母親嬸嬸她們可要回母家送節禮？”
“小姐你咋連這都忘了，女兒家都是初三回門。”
“哦，那今兒咱給太奶奶拜年之後就沒什麼事兒了？”
丹枝失笑道：“小姐，你這般偷懶可不行，初一是大日子，肯定有很多人來咱家拜年，咱總歸是要應酬的呀。”
蘇影嫌麻煩一般地嘆口氣。
等蘇影主僕倆到梧桐苑的時候，蘇欽幾個人已經到了，蘇鉉見到蘇影，臉上笑開了花，趕忙招呼她一道來坐。
蘇斌幾個家長陸陸續續到了梧桐苑，他們都已經穿好了朝服，就等家裏拜年結束，便準備趕着去宮中了。
大家按照各自的位置做好，蘇影跟着家中小輩一道，給長輩一個一個磕頭過去。蘇影跟着蘇欽，手裏還牽着馬上五歲的幼弟蘇銘。老太太笑的開心，喚青竹來給孩子們上了年禮，蘇欽收到了一盒五彩徽墨，蘇鉉則是一支特製的長峰狼毫，蘇影的禮盒裏是一塊小巧的羊脂玉如意，可以掛在腰間，也可做吊墜，看上去溫潤晶瑩，潔白無瑕。
“影兒，你過來。”蘇影聽見父親蘇毅喚她，便將禮盒遞給了丹枝，自己則上前給父親又行了一次禮。
蘇毅拿起邊几上有些分量的浮雕紫檀木盒，打開了將裏頭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個刻着鍾馗的黃龍玉小擺件，看上去兇惡威武，蘇影好奇地湊近了看。
蘇毅將玉遞過來，蘇影趕緊雙手接過，擺件不大，卻極有分量，蘇影好奇地掂在手裏翻看。
“去年影兒受驚不小，這鐘馗是父親尋城外玄都觀的高人指點了之後，再尋老師傅雕的。你將這玉供在寢屋西北，能鎮宅辟邪，保你平安。”
蘇影一聽，連忙道：“多謝父親，孩兒回去一定好生供好這鐘馗，新的一年，家中一定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老太太順着蘇影的話頭，笑着道：“那就借我們影兒吉言。你們還趕着上朝，再行過禮就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屋內二十幾口人就都站了起來，蘇影跟着蘇毅一道給老太太再磕了三個響頭，屋內人便三三兩兩地散了，蘇影打了個呵欠，將玉收好遞給丹枝，同大家告別之後，準備回去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