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小鼓

丹枝剛離開，蘇影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世事無常，旁人的決定自己也無從打擾，那就好生祝福吧。蘇影安慰着自己，卻感覺身邊好像多了個人，她趕忙回頭一看，卻見到宮商正無聲地跪在那裏。

“啊！”蘇影慘叫出了聲，嚇得一屁股坐在了鏡子前面。

“怎麼了，怎麼了！”丹枝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破門而入。

眼前的一幕看愣了丹枝，自家小姐正坐在鏡前，驚恐地看着恭敬地跪在地上的宮商，宮商眼神複雜地抬起頭，看向鏡前的蘇影。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蘇影驚魂未定，輕輕拍着自己的胸口。

“回三小姐，方才丹枝姑娘出門的時候，我已經在了。”宮商恭敬回答。

“你，你以後出現的時候稍微弄點聲音，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我命都被你嚇短了。”蘇影拉住丹枝的袖子，頗有意見地瞪着宮商。

“讓三小姐受驚了，屬下這就回去領了罰再來。”宮商說完就準備走。

“誒，不是，領罰就不用了。倒是你來尋我是想幹什麼啊？”

來嚇我嗎？蘇影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一身黑的暗衛，心裏想着，這孩子不是個死心眼就是個缺心眼。

“瑞王殿下讓我將此物交給您。”宮商穩住身形，轉身將一個小錦盒拿了出來，遞給丹枝，丹枝接過，又遞給蘇影。

“瑞王殿下？”蘇影重複着，打開了盒子。

盒子裏靜靜地躺着一個牛皮紅木撥浪鼓，鼓面上畫著一個抱着大鯉魚的童子，蘇影拿起來晃了晃，撥浪鼓立馬發出了咚咚的鼓聲。

蘇影有點傻眼，莫名其妙地看向宮商。

“屬下記得，這個撥浪鼓是王爺小時候，先帝親手做了送給我們王爺的。王爺說，裏面給小姐留了話。”

蘇影把小鼓放在妝枱上，又拿起了盒內折起的一張小紙片。

“小錘震花鼓，心事兩相無。這是瑞王殿下寫的？”蘇影認識林暄的筆跡，看罷頗有興趣地拿起撥浪鼓，把玩起來。

“是，今日午前，丹枝姑娘在院中同屬下說，小姐遇到了很多事，心情不好。屬下不知該怎麼辦，便回了我們王爺，王爺便讓屬下送來了這個。”

“原來你聽見了啊。”丹枝驚道，“聽見了咋也沒個迴音。”

蘇影無奈地看了一眼丹枝，手中的撥浪鼓的確有些歲月的痕迹，但是看得出來被精心保存的很好。

“殿下送了這撥浪鼓來，也是想我打起精神。”蘇影又看了看那兩行詩句，輕聲笑了一下，望向宮商道，“殿下可說了需要回信沒有。”

“這個，倒是沒提。”宮商想了想，回答道。

“那行，現下浣花居也無事，你便幫我送個信去給殿下。”蘇影說著話，讓丹枝準備了紙筆墨，直接在梳妝枱上寫了兩行字，交給了宮商。

宮商應下，收好東西，人就不見了。

蘇影好無奈，這人出現的神不知鬼不覺，走的時候也悄無聲息，她總覺得之後還會被宮商嚇幾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習慣。

林暄正在府中休息，拿着書坐在窗邊發獃，聽到動靜，轉頭見宮商在屋內，皺眉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宮商低頭道：“屬下受三小姐之託，來給王爺送個信，這就回去了。”

說罷，宮商將小紙條放在林暄書桌上，一個呼吸間，人就又不見了。

林暄聞言，放下書，拿起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兩行娟秀小字，寫着：“鼓脆聲聲鳴，小窗見河星。”

林暄笑了笑，手指摩挲了紙條半刻，又低頭想了想，便將胸前貼身放着的香囊拿了出來，細心折好紙條，將它放進了香囊，又重新將香囊收好。

蘇影到前院的時候，家宴已經開始了，蘇影趕緊跟老太太告罪一聲，跑到蘇欽面前，嬉笑着將畫兒送了出去。

蘇欽身後的小廝連忙接過去，就聽得容漣嘆氣道：“唉，終歸阿欽是有個好妹妹，像我就沒有這親手畫的賀禮了。”

蘇欽笑着打了容漣的肩膀，又喚蘇影坐到他身邊。

“今日太奶奶問我喜歡什麼菜，我便說按照你的喜好來，你前幾日受驚了，這兩天大哥又忙着等揭榜，應酬來應酬去的，也沒好生照顧你。今日你看看這些是不是都是你愛吃的，多吃些菜，也當是大哥給你賠賠罪。”

蘇影聽得蘇欽這般說，連忙搖頭道：“大哥，咱們之間說什麼賠不賠罪的，更何況這些事也不是你的問題呀。如今大哥高中，你高興影兒就高興。”

容漣不甘寂寞地在旁邊念叨：“影妹妹，還有我呢，還有我呢。”

蘇影笑道：“自是不會忘了漣哥哥，恭喜漣哥哥喜中探花。據說這探花郎經常是最招京城姑娘們喜歡的，漣哥哥往後怕是要挑花眼了。”

容漣眨眨眼道：“那影妹妹喜不喜歡我？”

“自然是喜歡的。”蘇影笑着道，“漣哥哥人好又聰明，除了大哥，影兒自是最喜歡漣哥哥了。”

容漣有點無奈地看了看蘇影，還欲說啥，就被蘇欽打斷了道：“好了好了，影兒先吃菜，別餓着肚子。”

蘇影點點頭，抄起筷子就大吃起來。

“聽說今日聖上已經給兩位哥哥委派了職位了，可都是在京中嗎？”蘇鉉好奇地探過腦袋。

“是。”蘇欽笑着答道，“我倆年後都往翰林院去，再各自委派不同職務，過兩年再委派至六部，或者在翰林院中升職。”

“真好。”蘇鉉眼裏閃着羨慕的光，“馬上我也要考各個書院的入學試了，真希望三年後我也能中榜。”

蘇影嘴裏還嚼着排骨，含含糊糊道：“鉉哥哥其實聰明得很，就是尋常貪玩了點，其實黃先生可喜歡你了哩。等進了書院，好生學兩年，哥哥自然也是不差的，我就等着喝鉉哥哥的慶功酒了。”

蘇鉉嘿嘿一笑道：“借妹妹吉言。”

次日，蘇影窩在浣花居正抄佛經，就聽到蘇欽帶着容漣走了進來，蘇影放下筆，走出書房到廳里迎接。

“聽說方才那柳姑娘去梧桐苑了，汴州的蘇大夫人也跟着，顏色匆匆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容漣回頭望了望，見面便開了口。

蘇影笑笑，沒有答話，只叫丹枝去倒壺熱茶來，給蘇欽和容漣滿上。

“如今你漣哥哥我也留京了，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不過總歸是要在京城裏添處宅子。從前我爹的祖宅已經賣了，現下正要出門去商行看看，影妹妹這些日子也一直沒出門，不如就同你大哥和我一道出去看看？”

即使是天寒地凍的天，容漣依舊沒忘了他的青白扇子，如今他左手拿着茶杯，右手晃悠着沒打開的扇子，笑着同蘇影說著話。

蘇影笑着給他又添了茶，執壺笑道：“這我也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只能當個外行人湊湊熱鬧，漣哥哥若是不嫌棄，便也帶上我一道去玩玩。”

容漣點頭，將杯內茶水一飲而盡，站起身道：“那便準備出發吧。”

蘇欽無奈地看着容漣道：“你便是一刻都停不下來，這茶我還沒喝上兩口，你就急吼吼要出發了。”

蘇影笑道：“也不怪漣哥哥急，這看宅子本就花時間，到處走走看看，挑挑揀揀的，一天下來看不了幾套。大哥若是念着我這裏的茶水，就天天上浣花居來，小妹必當好生招待。”

容漣噗嗤一笑，啪地一聲打開摺扇朗聲笑道：“你大哥哪裏是惦記你的茶水，分明就是怕把你累着了。”

蘇影嘿嘿地笑着，靠近蘇欽，用頭拱了拱蘇欽的肩膀，撒了會兒嬌。

蘇影三人笑鬧着往府門走去，經過梧桐苑的時候，蘇影下意識地往裏面看了看，院內一片寂靜。

柳芸熙坐在下座，局促地交握着手，低頭聽柳氏和老太太說話。

“如今也已經這樣了，齊王那邊可有說過什麼么？”老太太眉頭緊皺，覺得頭疼得很。

“還沒有，已經給汴州那邊去信了，不過齊王這邊，我尋思還是得問了老祖宗才行。”柳夫人也是嘆口氣，才回復了老夫人的問話。

“今兒已經臘月十九，這事不宜拖到年後，過年家裏人來來往往，今年又時值欽哥兒中了狀元，這人情來往就更密了，芸熙在上陽閣也不好安胎。事不宜遲，我親自寫封書進宮，讓太妃娘娘幫幫忙傳個話，看看齊王準備怎麼個安排。總得殿下那邊來提了親，我們才好回應。”

說罷，老太太讓青竹準備了紙筆墨，停停寫寫，期間看看低頭的柳雲熙，又低低地嘆口氣。

約莫寫了有一刻多鐘，老太太晾了晾未乾的墨水，隨即又將信紙塞進信封，遞給青竹道：“拿去給宋黎，讓他揣十兩銀子，遞給傳話的公公。此事緊急，莫要有錯漏。”

柳氏過去拉着柳芸熙，二人下跪，柳氏牽着柳芸熙，千恩萬謝了一次又一次。

柳芸熙低頭，輕聲道：“給姑母和老祖宗添麻煩了。”

老太太搖搖頭，讓她倆起來，隨後道：“柳姑娘如今身子重，趕緊回去休息。大媳婦你送了姑娘回去再來一趟，這事兒得有個提前打算。”

柳氏應下，扶着柳芸熙出了梧桐苑，老太太看到柳芸熙瘦弱的背影，搖頭嘆氣，自言自語道：“這姑娘真是糊塗啊……”

蘇影陪着蘇欽和容漣一連看了四套宅子，各種風格大小，都有些不滿意的地方。在各個宅內都是要靠走路的，蘇影跟着兩個哥哥走了許久，小腿有些發酸。

蘇欽停下來，回頭見蘇影苦着臉揉腿肚子，便折返回來，背對着蘇影蹲下笑道：“大哥來背影兒了，這宅子沒住人，尋常也沒個人來打理，路也是難走些。”

蘇影哪裏好意思，趕緊去將蘇欽扯起來道：“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蘇欽笑道：“這跟小孩子不小孩子沒關係，只要大哥背得動，我們影兒七老八十了大哥也背。”

“等咱七老八十了，周圍都是大哥和影兒的孫子輩兒，看着肯定很難為情。”蘇影臉紅，拉起蘇欽的手就向容漣走去。

容漣在前面已經等着了，見兩人過來，笑道：“影妹妹累了吧？如今我也是有些累了，這一連看了四套，不是出場有問題，就是地點不大好。左右我也是準備年後置宅的，只是想趁着年前趕緊看看罷了，免得住在蘇家也叨擾的很。”.

蘇影牽着蘇欽的手，笑着說道：“漣哥哥住在隴翠院，基本上只叨擾大哥一人，只要大哥不介意，漣哥哥想住多久都行，大哥你說是不是？”

蘇欽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着容漣道：“如今天色也晚了，影兒也累了，不如我們去醉馨樓用個晚膳，你同我也暢飲一回。”

容漣眨眨眼，看向蘇影道：“也好。不過，影妹妹下次可還願意再陪漣哥哥看宅子不？”

蘇影點點頭：“當然願意。看這些還挺有趣的，跟着你們，還能學到許多門道，也能知道商行有啥兜售的小伎倆，感覺可有用哩。”

容漣搭過蘇欽的肩，幾人朝宅子外面走，邊走邊聽容漣笑着道：“這就好，漣哥哥置的宅子，也希望影妹妹也喜歡，不然若是你不喜歡，不來找我玩了可怎麼好？”

蘇影連忙搖頭道：“漣哥哥可是探花郎，置辦的宅子無論地氣還是福氣都是最好的，我肯定要大哥經常帶我來做客。”

“沒事，咱倆誰跟誰，你大哥不在，你也隨時都能來玩。”容漣笑着，無視了蘇欽警告的眼光，故作神秘地朝蘇影眨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