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姐妹折花賈環惹嫌
彼時，寶玉、黛玉、探春湘雲一行人說笑着打算折些桂花兒制酒，正欲往園中走。
一時命丫鬟們取來籃子，湘雲提了，挽着黛玉便搶先走在前面。恰逢李紈與王熙鳳，平兒正往抱夏過來。
“這是打哪兒去？”
探春便道明去意，王熙鳳笑道：“先別急着去，可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我一會子都置備下。”
寶玉道：“去年買的那些花啊兔兒的燈籠可還有？”
“這好辦，一會兒我讓來旺去買些回來。”
寶玉聽了便手舞足蹈起來，湘雲手裏摯着兩支極鮮艷的硃砂丹桂，往他腦袋上輕輕點了幾下不由咕咕地嬌笑道：“還沒擺戲，愛哥哥倒先唱起來了。”說的眾人都笑了。
一會兒幾個姑娘同寶玉丫鬟們來至園中，只見那點點丹桂，如擊碎的珊瑚，鑲嵌在碧玉般的葉逢里，散發著清淡幽雅的芳香。
黛玉不知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挽着湘雲笑道：“這花開的果然極好，書里稱桂花為百葯之王，咱們用它來制酒其酒味必醇香而益人，那些顏色淡的，枝兒嫩的可別折，只揀那花濃的采。”
“妹妹說的對。”
賈寶玉湊到林黛玉跟前，雙手捧着剛折來的桂花獻寶也似的遞給她，旋即補充道：“再另放些梅花雪片洋糖，今兒咱們就喝自己採的花釀酒，比外面買來的好多着呢。”
探春也說：“二哥哥說的甚好！外面買來的倒不如自己做的，既新鮮又添趣。”
除湘雲、探春、寶玉和剛來的林黛玉愛湊熱鬧，惜春和迎春則是少言寡語。
因黛玉才來京中不久，雖時常夜裏偷偷啼哭，想念父親，但賈母的寶愛，還有姐妹們陪伴着倒也好了一些。
史湘雲一邊兒采，隨意哼起了曲兒，黛玉拉着寶玉，順手指着雲丫頭晃悠悠的腦袋，噗呲樂道：“噯喲喲！你們瞧，這雲丫頭倒有雅興唱曲兒來，到了晚上何不唱兩支來大家聽聽如何？”
眾姑娘笑着看過去。
“我不過一時興起隨意哼哼罷了。哪裏真能唱呢！你壞、你壞。”說著便舉起桂花枝，追趕着林黛玉在園中戲跑。
那黛玉偏躲在寶玉身後，老鷹捉小雞似的，直氣的史湘雲跺腳撒嬌道：“愛哥哥，你到底幫誰？”
忽地一個人影從花園裏跳了出來，搶了湘雲手裏的桂花枝，一臉陶醉的使勁兒吸了幾鼻子，拍手道：“好香的桂花，姐姐給我吧！”
這不速之客正是賈環。
“環哥兒你怎麼來了？”
探春上前來從賈環手裏又奪回桂花枝，質問道：“太太命你抄佛經，你可做了？”
賈環一見自己的親姐姐每回都偏幫寶玉，心裏就不大樂意，陰陽怪氣黑着臉，斜着眼睛瞪了她一回。
“寶二哥怎麼不抄？偏要我去…今兒還是中秋節呢…”
“你們在園子裏高樂就不許我來了？”
“摘花兒有什麼好稀奇？明兒我學了戲法比這更有趣。”
寶玉馬上沉下臉，方才同姑娘們一起玩耍的暖男形象蕩然無存蹙着眉頭不悅道：“你既是來找樂子的，若覺得沒意思便去尋有趣的頑，何必來討沒趣？”
這就是嫡庶血脈壓制不成。
那賈環雖恨的寶玉直磨后槽牙，可真撕扯起來，又實實不敢如何，於是乎垂頭喪氣，努着嘴兒悄聲嘀咕道：“四哥說他能讓紙蝴蝶飛起來，比神仙還厲害哩，你除了會和姊妹廝混，拿什麼同他比？誰稀罕要同你頑。”
林黛玉聽到四哥兩字，小臉兒不經意間含羞起來，柳眉之間又添了一分蹙，似想起了那道叫人又惱又羞的熾熱眼神。小手不覺把那粉色帕子果纏在青蔥也似的手指上。
未等寶玉發脾氣，賈探春先就站了出來。
“環哥兒！”
探春離着這不省心的弟弟最近，便聽的清楚。見他目無尊長這樣說寶玉，哪裏肯忍？她自幼跟着太太長大，親疏關係超過了親生母親和弟弟。
倒也不是探春黑了心。
而是她聰明機靈，瞧着趙姨娘那樣，賈環又這般沒出息，將來靠的無非還是太太照拂。因此才偏心偏肺。
“二哥哥愛同誰頑便同誰頑。你怎麼拿旁人來說他？背後說人是非叫奴才丫鬟看去像什麼樣子。”
“你莫跟着別人吹牛學壞，仔細叫老爺知道。”
賈環跳起腳來分辯：“誰吹牛了？誰吹牛了？我知道三姐姐偏心，無論我說什麼都是哄人的是不是？四哥哪裏算是旁人了？偏你這般污衊他，你就是好的不成？”
“外頭醫館裏的大夫誰不曉得四哥本事？”
“不信三姐姐問賈芸。”
湘雲在一旁勸和道：“三姐姐不過拿話兒勸你兩句，環兄弟卻怎麼急眼了。”
寶玉也不耐煩揮手道：“罷罷罷！橫豎你不愛這些，就快出去頑。”
見除了湘雲，其它姐妹們果不信他，只當他胡說。好勝心強的環老三捏了捏拳頭從鼻子裏哼出一氣。
“哼！”
“你們不信，我這會子就去找四哥過來給你們變戲法。”說著便攜了滿臉小屁孩的幽怨，撒腿就往東跨院那邊跑。
心裏大罵：寶二哥也不知道哪裏強，偏你們一個個貼餅似的同他玩。無非托生在太太肚子裏。就他那張臉，也就你們覺着好看，大臉盤子比那天上掛的滿月還圓呢。
……
姑娘們采了花一時也累了，邊說笑邊往抱夏走，又命丫鬟將籃子交給李紈。
李紈忙交給周瑞家的，叫她拿到大廚房裏制酒兒去，這且不提。
……
卻說賈環剛往東跨院跑，冷不丁撞上賈政同幾個清客，嚇得他腳底抹油，忙想往草叢裏躲藏。
俗話說得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賈寶玉全靠同行襯托，因此才顯得他格外“優秀。”
此時賈政便是這般想的，不經皺了皺眉毛沉下臉來喝道：“作孽的畜生，又亂跑個什麼？還不過來。”
賈環吞咽了口唾沫，小臉跑的通紅，見了他老子又嚇的發白，顫着聲兒道：“老爺我沒亂跑、今兒中秋、我是想去找琨四哥。”
賈政愣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琨四哥是誰？
“寶玉去哪兒了？”
問起寶玉賈環一下子恢復精神，添油加醋，顛倒黑白結結巴巴道：“寶二哥……寶二哥他在園子裏拉着一群丫鬟嬉戲，還硬要吃她們嘴上的胭脂。”
“拿寶玉……”賈政板着正經嚴肅的臉，只吐了半句話立馬掐住，原想着叫來寶玉責問，偏想着大節日裏老太太定是不依。搖了搖頭嘆氣道：“你方才說要去哪裏？”
“找四哥。”
賈環指了指東跨院方向：“就是大老爺家裏……”
那個名字幾乎在賈府示為“禁忌”的人，賈政聽聞點了點頭，倒顯出一些憐憫之心。
“族裏的子弟今兒都會有賞，你便也叫上他沾沾節日裏的喜氣。”說罷和清客們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