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扇子被賣了
與賈芸暫別,賈琨隨意在繁鬧的京城大街上徜徉着,腳下一片輕盈。
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所見之處皆系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和粼粼而來的車馬。
那川流不息的行人,無一不反襯出大雍朝民眾對於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此刻賈琨就站在[奇寶齋]門口,一腳站定,馬上有熱情的夥計出來招呼。
“公子可要典當東西?”
“贖東西!”
賈琨頷首示意夥計叫出朝奉。
這家奇寶齋規模極大,模式為當鋪和商行兩用,他們的東家聽說來頭也不小。
等着夥計對櫃枱里的朝奉耳語幾句,那朝奉抬頭一瞧,便認出了眼前的冤大頭少年。
賈琨並不作聲,來到高可及肩的櫃枱前,微微仰頭對裏頭的朝奉道:“贖扇子!就是那把唐寅的蟹蘭圖。”
朝奉不急不慢伸指抬了抬鼻樑上的西洋老花鏡,露出一嘴滿是黃漬的老牙,從容不迫道:“老朽記得小公子當日是為死當吧?”
“沒錯。”
“那不得了?既白紙黑字寫明死當,那斷沒有贖回去的道理。”
“啪!”
賈琨猛地拍了一下櫃面,橫眉豎眼地嗤道:“虧你有臉說,大爺現今不幹了。”
“這、這是怎麼個意思?”
賈琨雙手一背,撇頭正色說:“好幾個黑心黑腸子的奸商!欺我年輕,騙了我家祖傳的扇子,前兒我才知道,原來那扇子值千兩以上。”
“你怎麼說的?說我那寶貝不值當,變着法子誆騙小爺,這虧爺不吃。”
朝奉氣樂了,仍舊沒被賈琨唬住:“做買賣生意原是你情我願,哪能算哄騙呢?”他心裏譏笑,分明是公子你自己蠢能怪誰。
“你敢說不是哄我!?”
賈琨忽然伸出手揪住櫃枱里朝奉的衣襟,瞪着眼耍橫:“今兒必須退給爺,不然打斷你的狗腿。”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朝奉搖晃着雙手,難為情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公子何必強人所難哩?我們奇寶齋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東家更是金陵薛家的大爺,您怕是不知道吧?我們東家的姻親可是榮國府里的貴人,您何必自討苦吃。”
“哈哈哈哈哈……”
賈琨聞言不禁笑出聲,鬆開那朝奉的衣襟,清咳道:“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那朝奉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怎麼著?難不成你這落魄公子還能是榮國府親戚不成。
不過想想也是,皇帝還有幾門窮親戚呢。
“你這樣就不對了!”賈琨收斂了笑容,湊到朝奉臉邊,屈指敲着櫃面不悅道:“敲竹杠都敲到自家親戚上來了,若是你們家薛大爺知道,還有臉沒臉?”
“沒得說,既然是薛蟠家的當鋪,這贖回扇子的銀子,權當他給小爺賠禮了,快拿出來吧!”
“這――”
朝奉尷尬地咋巴嘴,苦着一張臉。
就算是親戚也沒這樣厚臉皮的吧?花了我們家二百兩,還要空手拿回扇子。
“這怕是不太好辦啊公子。”
朝奉溫聲道:“我們東家親戚十根手指都數不過來,若是隨便來個都說是親戚,這買賣生意還做不做了?”
“你幾個意思?”
賈琨不悅地從懷裏摸出邢氏給的賈赦拜貼,一面拍在櫃枱上,一邊氣呼呼哼道:“沒眼力勁的,瞧瞧!這是我們老爺平日拜見王公貴族用的金貼,這榮國府一等將軍的私印還能作假不成?”
朝奉倒底是見過大場面的老奴,一眼瞥見貼上的私印和材質,便知真假。當下忙就擺出真誠的笑容,便不敢在怠慢,趕緊轉出櫃枱請賈琨到一旁小客廳吃茶。
這才像樣子!
賈琨一邊兒呷茶,一邊兒翹起腳來打量。
果子糕點茶水吃飽喝足才滿意點頭:“東西吃了,扇子怎麼還不奉上?”
“哎!不瞞公子,不是老奴不拿出來,而是、而是……”便聽朝奉嘆氣為難道:“還請公子回去替老奴和赦老爺告罪,那扇子、那扇子已經被賣出去了。”
“什麼?”
賈琨這下坐不住了,扇子被賣掉完不成任務,那老不死的豈不是要打死自己?
他急的來回踱步,半響回過頭問朝奉:“你可知買走扇子的乃系何人?”
他心中知道能花千兩買把扇子的人,肯定不會是無名之輩。
不是京城裏的紈絝子弟便是喜愛風雅的名人雅士。
“是尚賓司卿余大人買走了。”朝奉指了指東門方向的四夷館街道。
“尚賓司卿!?”
朝奉篤定點頭:“是余大人沒錯,他老人家也是愛扇之人。”
這不是趕了巧宗么?他正想法子進入四夷館當學子呢,眼下就和四夷館裏面的最高官員扯上了關係。
正五品的尚賓司卿,這是大雍朝筆譯官,掌譯書之事,隸屬鴻臚寺還歸禮部管理。也是純翻譯技術人員的巔峰。一般坐到這個位子官路也就到頭了,朝廷不會再給你更高的官帽。
當然歷史上有個別案列入了內閣。
四夷館也可以考科舉,優秀的也會出現庶吉士,比如景泰,天順年間,甲申科庶吉士劉淳,景泰庶吉士吳貞都是四夷館譯字官出身的,四夷館一等成績的考生都是有機會進入內閣錄用的。
專門靠翻譯,譯字起家做到大官的?有,而且這個人很出名,他就是明朝天順元年的內閣首輔大臣許彬,雖然就在任一個月,但這也是翻譯出身當得最大的一個官員了。
當然這些都是閑話。
畢竟這裏是大雍朝並不是大明朝。
賈琨必須想法子接近尚賓司卿余大人,還要讓他拱手相讓扇子。
這需回家好好掃聽掃聽此人的愛好、性格、脾性如何、然後在投其所好。
眼下也沒心情繼續逗留在奇寶齋。
……
話說轉眼過了兩日,八月十五這一日,赦、政等帶領眾子侄於祠堂拈香,行過了禮方才來給賈母拜節。
這自然還是沒有賈琨的份,他去找了賈芸幫忙探聽余大人平日閑暇時有什麼消遣,在哪兒出沒之類。
榮禧堂。
賈母笑道:“罷了,今日白天你們在花廳上擺幾席酒大家一起團聚,樂一樂吧!晚上把蓉哥兒媳婦,還有珍哥兒媳婦叫過來,咱們都攏在一處賞月,豈不更樂趣。”兩兄弟等忙答應着退了出去自佈設去了。
這裏王熙鳳和李紈不到半頓飯功夫,一切都已備齊,花廳大理石几案上焚着斗香、安放着月餅瓜果等。
鳳姐兒道:“只怕今年中秋老太太高興,要在桂花園裏賞花,那裏也安設安設去免得到時候慌了手腳。”
李紈笑着打趣道:“是要高興,老太太寶愛東府那邊重孫媳婦兒可比你這孫媳婦兒多。”
“你可伺候好了,沒的說嘴打嘴,叫那邊秦氏看笑話。說原來我們西府里大名鼎鼎的璉二奶奶不過是個慣會吹牛的,其實就是個肥皂泡兒吹起來好看而已。”
鳳姐推了李紈一下不由啐道:“你少埋汰人,我還怕她們小輩笑話我?”
正說著,只見平兒走了過來對鳳姐傳話。
“我在路上碰着鴛鴦找奶奶呢,便讓我傳老太太話給奶奶聽。說讓您順路去抱夏廳姑娘們那問問,還短了什麼一應備下。”
王熙鳳故作嘆氣模樣,雙手一攤,實則顯擺府里一應大小事物都離不得她:“嫂子聽聽!不但要照顧家裏長輩的周全,還有一群小的姑奶奶、哥兒們要伺候。”
“不然怎地顯示出你二奶奶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渾身上下都光透明白。”
李紈習慣了她貪權顯擺的模樣,早年或許還會惱恨鳳姐從自己手裏奪走了管家權利。這些年為了照顧蘭哥兒,那些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要說一點嫉妒也沒,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身為寡婦更要藏拙才行,否則孤兒寡母如何在賈府立足!
鳳辣子愛去折騰便隨她去,不涉及他們母子便充耳不聞。
王熙鳳聽聞李紈還是如同往日那樣,總會打趣她幾嘴,於是不依不饒,張牙舞爪在她面前比劃笑道:“大嫂子這牙是什麼做的?真真比刀子還厲害哩。”
緊接着便見王熙鳳裹粽子似的纏上李紈,用身前低頭不見鞋底的累贅,緊緊貼靠在早裹了滿襟尖翹豐彈的李紈身前,摟着她脖子央求道:“大嫂子也陪我走一趟,那群小姑奶奶素日可跟你處在一起。”
李紈只覺渾身不舒服,內心燒的燥熱,忙推開王熙鳳笑道:“你要她們服你還不難?你只需往那拍五十兩,保管中用。”
“好哇!打量你們還惦記着叫我當監社御史。”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便往挨着王夫人院,不遠處的抱夏[三春居住的地方]去了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