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冷眼
屋內眾人聞聲，皆向石錫元望去。
兩人確實是親父子，可石錫元作為父親在外幾十年，不僅沒給兒子一絲幫助和關懷，反而因為他的存在，拖累了自己的妻兒，還拖累了許多人。
段茗青依舊跪在喬嵐跟前，注意着喬嵐的臉色，見喬嵐低下頭去，神色恍惚，心中倍感煎熬。
對於湊到他身邊的石錫元，段茗青不聞不問，依舊跪得筆直開口道：「我九歲前姓唐，名韞青，生恩養恩俱在，是唐妍一個人的兒子。我九歲后改名換姓，叫段茗青，便是段岳秀的親子，如今的長輩只有一位，便是我眼前的親娘。」
這言外之意，就是沒石錫元什麼事。
石錫元臉上悲戚更重，跟着跪到喬嵐跟前，望着旁邊的段茗青道：「青兒，我知道你怨我！怨我這些年不在，我若知道你母子二人的存在，定不會放任你們不管，你要相信我！」..
見段茗青不搭理他，石錫元又轉頭看向喬嵐，對着喬嵐磕了一個響頭：「段老夫人，您對青兒這些年的養育之恩石某銘記在心。不管老夫人開口要什麼謝禮，石某都會儘力滿足。這錯已經犯了幾十年，傷害了那麼多人，何不讓它今日糾正？」
段茗青神色微動，他本就對石錫元有幾分不喜，聽到這話更是惡嫌。說不動他，跑過去騷擾他娘了！
屋內不算吵鬧，喬嵐卻感覺頭暈得厲害，可能是要被氣暈了。她低頭看向石錫元，見石錫元滿臉淚痕哭得傷心不已，心裏更不舒服了！
且不說那幾十年的養育之恩，就喬氏跟段岳秀那些事，不是說幾句話，磕個頭就能帶過的。
喬嵐冷眼看向石錫元：「石先生，你既說我家青兒是你的兒子，那就堂堂正正敲鑼打鼓把他從段家認回去！記在你家的族譜上！再當著世人的面，與我同去亡夫墳前道謝。」
「若連這些都做不到，就想白撿一個兒子，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石錫元怔在原地。
堂堂正正把兒子認回去……
他自己都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京城，更何況把兒子大張旗鼓從段家認走，記在自家的族譜上呢？
「老夫人……」石錫元王瑤再次開口懇請。
被喬嵐拍桌打斷：「夠了！我當石先生是客人，才讓石先生在屋內說話，若是再胡攪蠻纏，休怪我不客氣了」
石錫元閉嘴流淚。
若被趕出段家，他日後怕是連兒子的面都見不着。
段茗青跪在一旁，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背脊不似剛才那般僵直。他差點以為自己又要失去一個娘了。
他失去的每一位至親，都有身邊人的幾分功勞。
「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想歇歇。」喬嵐開口道，頭實在是昏沉得厲害。
段茗敬立馬上前關懷了一番：「娘，您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去給你請大夫！」
喬嵐抬手揉了揉額頭，拒絕道：「我歇歇就好，有事再喊你們。」
眾人聽罷，一個個退了出去。
站在屋子門口，石錫元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要跟段茗青說，可段茗青壓根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王鎧之在旁瞧着，感覺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若再放任石先生，別說黑麥了，他都要一起被丟出女君府。
上前架走了石錫元，強拉硬拽，拉着他出了院子。
段茗敬站在門口，長長嘆了一口氣。
「唉——————」
把手落在旁邊的段茗青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還以為，是誰爹給誰爹戴了綠帽子呢！」段茗敬手未收回，還落在段茗青身上。
這是兩人自相識以來，第一次如此親密。
「二哥…」段茗青猶豫片刻開口道，心中仍有幾分不確定。
如今真相大白，他不是段家的親子，跟段家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係。
「三弟啊！」段茗敬大大咧咧喊道。
「你身世這麼可憐，我還是挺同情你的！我小時候一直欺負你，是因為覺得你娘是壞女人，搶了我爹，你娘既然跟我爹沒啥事，那以前的事情咱們……一筆勾銷吧！」
段茗敬覺得自己是個大方的人，他都不跟段茗青計較他搶爹這事了，段茗青又怎麼可以跟他計較小時候的事情呢？
「你看你那個親爹是個靠不住的，一把年紀了，還在給王家當僕從，你跟了他，沒什麼好日子。還是留在段家吧，咱們好歹同甘共苦過，你日後好好讀書，努力考個官！跟着他去西涼是沒有前途的……」段茗敬夸夸其談道。
段茗青嘴角微微上揚，果然二哥還是跟以前一般。
「二哥，謝謝你！」謝謝你還把我當弟弟。
聽到段茗青的道謝，段茗敬亦是精神一震。
本想再說些什麼，看着院外的丫環婆子們一個個走了進來，便直接摟着段茗青的肩膀往外走。
他們是同一個爹娘養大的，還有一個共同的仇人沈夜，雖然已經死了。可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比以前多了不少。
「我跟你說，二哥我當年在外頭……」說到自己當年的紈絝往事，段茗敬頓了頓。
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我在外面的茶樓，看遍人生百態。這賣兒賣女的男子，典妻當子的賭徒更是數不勝數，那些人連爹都當不好……」
幾人在喬嵐的院子裏待了許久，尚氏和柳氏皆是擔憂到院外候着。
見着段茗敬與段茗青勾肩搭背而出，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面露驚訝之色。
這是出什麼事了？
喬嵐頭暈的厲害，在丫鬟的服侍下早早躺在了床上，看着紗罩透過來的天光慢慢合上了眼睛。
這一夜，她做了很長一個夢。
夢裏是喬氏與段岳秀相識到成親以來的所有畫面。
有新婚夫妻之間的羞怯靦腆，而後恩愛和睦，再到生兒育女時的驚喜與親密，後來相敬如冰，相顧無言，以及最後的天人永隔。
喬嵐夢醒睜開眼時，臉頰的淚水還未乾透，枕頭也濕得厲害。
不知是她流的眼淚，還是喬氏流的……
嗚嗚嗚，這一夜哭得眼皮又腫又痛。喬嵐摸了摸眼角，嗚了！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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