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池塘

第四章 池塘

因為晏清的聲名過盛,所以人們常常會忽略被她的光芒所遮掩的鎮妖司現任少監葉飛仙。可真正認識這頭病虎的人,卻從來不敢小瞧他。

當遠隔萬里的少年出劍的時候,葉飛仙重重地咳嗽起來,用手帕擦掉流出來的血,一旁的侍女趕緊把準備好的葯湯遞給他:“大人,您還是早些歇息吧。您是鎮妖司的少監,若是您倒下,我們可就群龍無首了。”

葉飛仙喝下藥湯:“從她走後,鎮妖司已經群龍無首數十年了,我不過是被臨時推出來趕鴨子上架的。”

侍女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這些年來您已經證明自己比他們任何人都更有資格擔此大任了。”

“珠玉在前,往後都再難令人滿意了,我如履薄冰這麼久,才勉強沒出差錯。”葉飛仙露出了個笑容,令侍女有些恍惚。

她揉了揉葉飛仙的太陽穴:“許久不曾見大人展眉,今日可是碰上了什麼開心的事?”

葉飛仙望向青州方向:“她回來了。”

侍女一怔:“晏大人?”

葉飛仙頷首:“當然。”

侍女語氣幽幽:“當年發生了什麼那樣的事,以晏大人的脾性,怎麼可能會回來?”

葉飛仙提筆寫下一紙傳書:“回來的是她的劍意,她的傳承,除了她以外天底下不會再有這樣極致的鋒銳。我本以為初五多半會無功而返,最壞的結果甚至是丟了性命,沒想到竟能有此收穫。”

他將文書遞給侍女:“朝中仍舊有人心懷鬼胎,很可能會從中作梗,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你把此書上交陛下,讓他傳旨詔告。”

侍女接過後看了一眼,上面寫着:“望陛下授權初五生殺予奪,全權處理青州事宜,任何人不得阻攔分毫,違令者由鎮妖司少監親自處決,概斬不論。如若不然,葉某願乞骸骨。”

侍女有些擔憂地問:“可是您的身子......小蝶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您親自出手了。”

葉飛仙語氣森冷:“朝堂之上蛇鼠一窩,若是涉及要員,一般人未必真的敢動手。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

他發了會兒呆,又低聲說道:“那些齷齪事已經讓她失望了,我不能再讓這種事發生,絕對不能。”

小蝶的身影隱沒在陰影之中:“小蝶明白了。”

而出劍的少年此時正待在青州鎮妖司的後院,看着空蕩蕩的池塘。

之前聽到張厚德被圍攻時焦急出聲的女人走到他的身邊:“裏頭本來是給初五大人準備的接風洗塵的宴會,可現在風頭全被你搶了,你不進去嗎?”

林有缺說:“我不習慣熱鬧。”

他微微側頭打量着女人,她生得很英氣,身量很高,比他高了小半個頭。

張靈笑了笑:“你這個年紀怎麼就這般性子?”

林有缺說:“我一直和師傅一起生活,平日裏都冷冷清清的,今天突然有這麼多人,實在是不太習慣。”

張靈說:“這算什麼,若不是現在大家都在外頭忙活,狼主這樣的大人物下來,怎麼也得幾千人歌舞不斷,美食珍饈像流水一樣不斷上桌。”

林有缺想了想:“剛剛的宴席可是簡單得很,不只是人少,葷素的菜加在一起不過十道。”

張靈嘆了口氣:“若是青州繁華時自然不會怠慢你們,可惜現在全州都找不出多少糧食了。這池塘里本來養着不少魚,可都被撈出來做菜了。不過初五大人素來高風亮節,心意到了他也不會責難我們的。”

林有缺說:“這是給初五叔接風洗塵的宴席,你不過去陪他嗎?”

張靈的臉微微一紅,雖然她確實對眼前這個少年格外感興趣,但是狼主親臨她怎麼可能擅離宴席?

是初五把她叫到一邊說是要與她吩咐一些相關事宜。因為她爹的身份,所以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結果初五湊上來賊兮兮地對她說:“小缺自幼和晏大人在山裏隱居,到現在也沒碰上過幾個人,你更是他現在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了。小缺的模樣跟神仙一個模子雕出來的,一身本事更是連我都要佩服,再加上剛剛才救了你爹,你真沒有點想法?”

張靈有些不知所措:“大人,你這是再說什麼?”

初五笑道:“我與你爹是鐵打的兄弟,寫信的時候他沒少和我提你這個寶貝女兒,言下可是自豪得很。可就是覺得配得上你的女人太少,你自己眼光也高,不知何時才能抱上孫子,小缺可不差的。”

張靈臉上火燒一樣:“大人你可莫要開玩笑。”

初五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也不能強迫你。他現在在後院討清靜呢,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不想去就在這和我嘮嘮你爹的事情。”

顯然,張靈已經做出了她的選擇。

她吸了口氣,微微鎮定下來:“你剛剛出手救下的是我的父親,所以我來向你道謝。”

“舉手之勞。”林有缺微微笑了笑,“師傅與我說的話本常有行俠仗義之事,我感覺還不錯。”

他生得極好看,笑起來時更是動人,張靈本就別有想法,此時不由亂了心神。

林有缺把手搭在她的額頭上,她驚呼一聲,微微後退一步。

林有缺收回手:“好燙,你是生病了么?”

張靈連連搖頭,逃也似地離開了。

“外頭的人都這般奇怪么?”林有缺不再去想,低頭接着看着池塘。

不知過了多久,宴會也結束了,張厚德風塵僕僕地回到了鎮妖司中,與初五還有張靈來到了後院,只見少年站立如松的背影,就沒有叫他。。

張厚德問:“他真的是晏大人的傳人?”

初五點頭:“不然天底下哪裏還能習得這般劍法?”

“可他也太年輕了,怎麼會有如此神通?”

“晏清大人的徒弟,再如何驚才絕艷,我都只覺得正常。”

“那他現在在幹什麼?”

“也許是修行吧。他這個年紀就到了這種境界,恐怕一刻都不曾放鬆。道家那位就曾觀水悟道,以至柔馳騁至堅。”

林有缺生活至今,除了修行便是照顧自己和晏清兩人,日子其實很清閑。當無聊的時候,他就喜歡發獃,比如現在。至於修行一事,他所學皆水到渠成,從不知何為阻礙,所花時間並未如幾人想像那麼多。

三人不想打斷林有缺的修行,就站在遠處聊了起來。

“那長劍橫空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晏大人回來了。”張厚德感嘆道,“沒想到只是她的徒弟,真是後生可畏啊。”

初五嗤笑道:“是你這些年活到狗身上去了吧,當初你與我並駕齊驅,現在卻被我甩了多遠?”

張厚德挑眉:“你能勝他?”

初五望着少年背影:“若是切磋的話我並無把握,若是生死相搏,我必勝之。”

張厚德問:“那你會有和他生死相搏的那一天嗎?”

初五回頭望着自己兄弟如今顯得滄桑疲憊的臉:“你什麼意思?”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晏大人那一派系的,加上這些年的打壓......”張厚德嘆了口氣,“狼衛有你尚不能一心,鷹衛和白澤衛更是幾乎全為新派,恐怕不會接納他。”

初五按住刀柄:“我會扶他登上少監之位的,鎮妖司終將為他所用。一人擋在他面前,我便殺一人;十人擋在他面前,我便殺十人;百人如此,萬人如此,直至他身前再無一人膽敢忤逆。”

“你不過剛認識他。”

“但我已聽晏大人之名數十年,我相信她。”

初五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你不用懷疑我的站位,小靈在場就不說這些了,還是談些更重要的事情吧。”

張厚德一怔:“更重要的事?”

初五說:“你閨女的人生大事。小缺哪樣可都是一等一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你有什麼想法?”

張靈急得一跺腳:“大人,你怎麼還在說這事?”

初五嘖嘖有聲:“當時我讓你選,你自個就跑回來了,少女懷春再正常不過了。你這等年紀就當上了赤狼衛,也算得人中龍鳳。你是厚德的女兒,我也相信你的品行。”

張厚德上下打量着初五:“你怎麼像個媒人一樣?”

初五攤了攤手:“這小子老想着回山裡陪晏大人,這次只是出來協助處理旱魃之事,我得想辦法把他栓住。”

張厚德皺眉:“他都不一定留下,你就要死保他當上少監?”

“他承了晏大人的傳承,便註定要肩挑人間太平,這是命定之事。我只是希望他能更喜歡人間一些,最後不會像晏大人那樣。”初五對着張靈笑道,“這般女子,誰見了不歡喜?”

張靈臉紅得像是要滴水,扭頭就要離開。

初五雙手抱胸:“這小子只是現在身邊人少了些,憑他的容貌本事,過些日子身邊指不定就美色成群了。不說別的,我可知道宮裏有個閉月羞花的月明公主,美得幾乎可以媲美晏大人。陛下若想拉攏,很可能讓她下嫁,那時候你可就真沒機會了。”

張靈一咬牙,就這麼站在了原地。

張厚德欣慰道:“旁人都說我生了頭小老虎,沒想到今日竟能見到靈兒這般少女情態。”

張靈咬牙狠狠地瞪着他:“爹!”

就在這時,林有缺面前的池塘亮了起來。

張靈望向天空,原是夜幕降臨,星輝落入水中,潑墨一幅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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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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