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絕命追蹤

五.絕命追蹤

胡瘋子狠狠踹了我兩腳,啐出一口唾沫罵道:“孟谷!你總算落在我手裏了!”

我笑道:“胡瘋子,你……你也總算被我找到了。”

“還要嘴硬!”胡瘋子拿起書桌上的鋼筆,就要紮下來,陳崎一把拉住他道:“你瘋了?!想死嗎?”

胡瘋子瞪着一雙大眼,目露凶光,冷冷道:“先讓你活一段時間,到時候把你埋在黃土裏,看你還敢不敢多管閑事!”

我不敢再說話,免得挨打,要是被打得殘廢了,那我就算想逃出去,恐怕也沒有辦法。

“現在把他怎麼辦?”

陳崎冷笑道:“先關在地下室,等私家偵探查清楚了他的底細,再把他殺掉!”

胡瘋子點點頭,把我扛起來,要朝門外走,這時別墅外竟響起了青青的叫喚聲:“喂,你想把我一個人扔在外面嗎?快開門,放我進來睡覺!”

我暗忖糟糕,這女人想錢簡直想瘋了,竟連命都不想要,胡瘋子皺眉道:“誰在喊?”

陳崎道:“剛才跟他一起來的女人。”

胡瘋子笑道:“孟谷,你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什麼女朋友,不過是個jì女罷了,只要……只要你有錢,她什麼都肯干。”

我說的是實話,但顯然他們不信,胡瘋子yīn森森的說道:“放她進來,把他們一起關在地下室,當一對生死鴛鴦!”

“你這個主意不錯,”陳崎喊道:“張阿姨,放那女孩子進來。”

我腦中飛快的旋轉,思索對策,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辦法,我說道:“胡……胡瘋子,我們那麼多年朋友了,難道你忍心親手殺了我嗎?”

“那是你自找的!”

“我每次來你那裏,都……都會拿一盆蝴蝶香回去,現在我……我就要死了,你……你能答應我最後一個遺願嗎?”

胡瘋子停下腳步,剛好停頓在樓梯口,我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客廳,已看到張阿姨披了一件外套,走向門外,我接着道:“我……我想最後聞一聞蝴蝶香的味道,死……死也滿足了。”

胡瘋子的注意力明顯被我分散了開去,他彷彿正在思考着我的話,這時候我深吸一口氣,鼓足力量呼喊道:“別過來!這裏有殺人犯,快去報jǐng!”

這句話我當然是喊給青青聽的,並且我的聲音很大,幾乎把嗓子喊啞,胡瘋子怒道:“孟谷,你敢通風報信!”他猛地一下把我摔在樓梯上,像一頭老虎般衝下樓。

與此同時張阿姨也嘀咕着走進來道:“那姑娘怎麼走了?踩着那麼高的鞋子,也不怕摔……”胡瘋子像陣風般從她身邊跑過去,一下就把她撞翻在地,她尖叫着倒下來,額頭磕在玻璃桌角上,瞬間鮮血橫流,把漂亮的玻璃茶几都染成了腥紅一片。

我看張阿姨一動不動的躺在地面,瓷磚上全是血和玻璃碎片,我挪動着滾下樓梯,慢慢靠過去,背身拿起一塊碎玻璃,慢慢的、緩緩地、極其平穩的開始割我的縛索。

陳崎聽到動靜,跟着從三樓走下來,手中還拿着一支老式的柯爾特左輪手槍。

我笑道:“你走路的姿勢倒真紳士,可是做出來的事情卻像個強盜!”

陳崎冷笑道:“你別忘了,剛才是我這個強盜,從胡瘋子的手裏救下了你的xìng命!”

我需要時間,所以我不得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和我的對話上來,我說道:“但你更壞,畢竟胡瘋子做事果斷利落,絕不會拐彎抹角,怪不得他對你充滿了戒備心!”我故意激怒他道:“你殺杜子健的時候,他有沒有反抗?”這當然是我耍的一個小小花招,我想看他接下去怎麼回答。

陳崎臉sèyīn沉沉的像霧靄,冷聲道:“我沒有殺杜子健,他的死,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說的實在可笑,如果不是你們幾個人合夥殺了他,難道他會憑空消失?”

“你這麼急於想知道杜子健的下落,看來你和他之間果然有什麼聯繫,說,是不是他父親派你來調查這件事的?!”

我割繩子的動作十分輕柔,幾乎察覺不到震動,我感覺綁手的繩索已不像一開始那麼牢固,看來馬上就能鬆一口氣,但這時胡瘋子竟回來了,他單手抓着青青的頭髮,一路拖到客廳里,青青看着像是死了,幸好我看到她的胸口還有起伏。

陳崎皺眉道:“你怎麼老是這麼野蠻?看看把客廳弄成什麼樣了,張阿姨是不是死了?”

胡瘋子yīn着一張臉,走到張阿姨身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這是個好機會,我突然暴起,一把掐住胡瘋子的脖頸,把他推到了我面前,等他緩過神的時候,我手中的碎玻璃已經抵在他咽喉上。

“不要動,動一動就是死,我不是開玩笑!”我的聲音雖然在發抖,但誰都能聽出話里的冷冷寒意。

“陳崎,不……不要開槍,一開槍,我……我也完了!”

我冷笑道:“你也怕死?”

胡瘋子道:“誰……誰不怕死?我要是不怕死,也……也不會追着你到處跑……跑了。”

“說說看,照片的秘密是什麼?”

胡瘋子咽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的說道:“什麼……什麼照片?孟谷,我們是好……好朋友,何必要鬧得這麼僵?你放開我,我……我……”

我稍一用力,尖銳的玻璃已經在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冷冷道:“快回答我!”

“胡晉言!你想死嗎?”陳崎舉起手,左輪手槍瞄準了胡瘋子的頭,道:“你敢說出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你瘋了?殺……殺我?殺了我,你……你也沒幾年可以活了!”

陳崎冷笑道:“你以為我們還能活很久嗎?我對蝴蝶香的依賴,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顫,我一隻手重重抵在胡瘋子突出的喉結上,幾乎要嵌入肉里,另一隻手解了腳上的麻繩,說道:“胡瘋子,你是要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子彈打在你身上,可不一定會死,但要是脖子裏的大動脈破了,恐怕連神仙都救不了你。”

“孟谷,你……你的手別發抖,我……我脖子疼,我告訴你,杜子健在……在二十年前從外面來到金山村,你手裏的照片就是……就是他幫我們拍的!”

我問道:“相片里的五個孩子,分別是誰?”

“陳……陳崎、張翠、趙……趙小君、錢偉峰和……和我!”此刻陳崎的一張臉已經無法用yīn森來形容,胡瘋子繼續道:“孟谷,你要是……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就……放了我……我……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都說給你聽!”

他還在敘說,陳崎卻已經走過來,停在距胡瘋子三步開外的地方,冷冷道:“胡晉言,你要是死了,千萬不要去閻王爺那裏告我,因為這是你自找的!”

“你……你想幹什麼?”

回答胡瘋子的是一顆子彈,子彈從槍膛里穿出,然後從胸膛里shè入,頓時鮮血染紅了胡瘋子的衣服,他明顯一愣,隨即不可思議的盯着陳崎道:“你……你居然殺了我?你居然……殺……殺了我?”

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不知所措,幸好我很快就調整了心態,在胡瘋子背後重重一推,胡瘋子的身子就像一艘順水的木舟,衝上去一把抱住了陳崎。

這時陳崎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原來胡瘋子竟張嘴咬住了他的耳朵,我看到陳崎獰着一張臉,連續開了五槍,直到把手槍里的子彈全都shè進胡瘋子的身體裏,才停下來。

他踹開胡瘋子,捂着耳朵就往樓上跑,我當然不會讓他逃掉,掀起一張凳子,就狠狠砸了過去,陳崎閃身避過,舉起左輪手槍就對着我,我一時間沒意識到他的子彈已經打完,竟撲到桌子底下躲了起來,等我想起來的時候,他已跑到自己的書房裏去了。

我怕他去拿子彈,只好扛起青青,朝外走,但院子裏的獒狗突然竄出來,表情兇猛,我只得又退回客廳,放下青青獨自一人跑上了樓。

我先在二樓的走廊等了一會,然後走入一個房間,從敞開的窗戶里往外爬,胡瘋子雖然打我打得凶,卻並沒有擊中我的要害,再加上我平時經常鍛煉的緣故,爬牆對我而言,絕算不上什麼難事。

我輕手輕腳的攀到三樓,已經可以看到他書房的窗戶,我爬過去,慢慢探出頭,果然發現陳崎倚在木門后,正從門縫裏往外觀察,我看他手裏拿着槍,不好對付。

書房的兩邊都有房間,但左側的窗戶上了鎖,於是我只好爬到右側,輕輕一推,窗戶就推開來,我爬上去,躍入房中。

是一間客房,似乎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床鋪以及椅子上都套了一層白白的布,我扯下一塊白布,打開門,就往左邊的走廊上扔出去!

‘砰砰’兩聲,布套被shè了兩個洞,緊接着陳崎衝出來,對着我身前的木門就是一陣槍擊,我捂着頭,趴在地上,只等到槍響過後,才敢打開門探出頭,陳崎竟已跑下樓,朝大門外逃竄。

我也不顧一切的衝下去,但陳崎竟回頭打了兩槍,差點就打中我的腿,我只好躲在立柱後面不敢現身,直到十多分鐘以後,青青從沙發上醒過來,我才小心翼翼的向外張望。

這時候哪裏還有陳崎的人影?他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我扶起青青道:“你怎麼樣?”

她揉着後腦勺,神sè驚恐道:“有人……有人追我,他……他想殺我!”她竟‘啪’的一聲,扇了我一巴掌,罵道:“你這個豬玀,帶我來的是什麼地方?老娘賺你五十塊錢,你……你上了我不就行了?你是不是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我冷冷的看着她,不發一言,她繼續辱罵道:“你看什麼?你看什麼?!老娘……老娘不伺候你了!”

我知道她很害怕,所以我並沒有阻止她,我只是提醒她道:“你最好不要大吵大鬧,隔壁鄰居一定已經聽到了這裏的異動,我想jǐng察很快就要來了。”

青青盯着我。

“現在這裏有兩具屍體,”我笑道:“殺人的人已經跑了,現在我也打算離開這裏,你是跟着我呢?還是自己走?”

她望着yīn森森的別墅,渾身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期期艾艾道:“我……我自己走。”

我不想勉強她,所以我朝大門走過去,院子裏的那條狗現在正躲在角落裏,一看到我,就想竄上來,但走了幾步,又退了回去,縮在一定的距離對我怒目而視,我猜它被剛才的槍聲嚇到了,我也不管它,自顧自的跑出了陳崎的別墅。

我走在黑夜裏,高跟鞋的踩踏聲一刻不停的在我身後響起,我突然停下,回頭道:“你幹嘛跟着我?”

青青顫聲道:“我……我害怕,死了兩個人,jǐng察……jǐng察一定會來找我的,我……我也不想回家,”她頓一頓道:“你還有錢嗎?”

“沒有!”我乾脆利落的拒絕了她,說道:“我正在追查一宗陳年舊案,現在處於危險之中,你最好不要跟着我。”

“你……你是個偵探?”

“不是。”

青青‘啪嗒啪嗒’的走過來道:“那你為什麼要去查這件案子?別告訴我你是個jǐng察,我不信。”

我當然不是jǐng察,我皺眉道:“我現在要去金山村,你認識路嗎?只要帶我走到路口就行,我自己爬山過去。”

“你瘋了?你一個人什麼都不帶,會死在山路里的,那裏……那裏經常有野豬、毒蛇出沒!”

“我死也要去!”

青青忽然蹲下身,竟撒起潑來道:“我雖然認識路,但我不想帶你過去,除非你請我吃頓飯,我現在已經很餓了。”

我想了想道:“好!”

青青表情驚訝,說道:“你身上還有錢?”

我沒有回答她,只說道:“正好我也餓了。”我帶着他走到鎮上,馬路兩邊全都是用雨棚搭建起來的夜宵攤,我選了一個靠里的位置,坐下來,點了一碗蛋炒飯。

她卻點了幾個小菜,我低頭猛吃,目光不經意間飄到了棚外垃圾堆里的一個木櫃,木櫃已經顯得非常破舊,柜子裏貼滿了報紙,這讓我記起兒時的光景,那時候我住在孤兒院裏,八個孩子擠一張床,床很大,靠在牆壁上,為了防止牆上的白灰脫落,我們經常會用報紙把白牆遮起來,這種時光雖然已經離開我很遠了,但我依舊記得非常清楚。

這時我站起來,竟想去翻一翻貼着的報紙里有沒有東南商報,青青奇怪的望着我,喊道:“你去幹什麼?”

我徑直走到柜子前,垃圾堆里的蒼蠅‘嗡’的一聲四散飛起,圍在我頭頂轉圈,我不理它們,自顧自的查看着報刊,報紙雖說已經發黃,但仍舊非常清楚,很好,我暗自笑道:“這些報紙竟都是九二年左右的,最遲也到了九八年。”

青青走過來,奇道:“神經病,你在找什麼?翻垃圾堆找吃的嗎?”

我扯下一張報紙,神秘的笑了一笑道:“我有自閉症,從小就喜歡做一些奇怪的事,你最好可以學着適應。”

“現在的神經病真是越來越多了!”青青嘆了一口氣,坐回原位。

我找到的這份報刊,正是一九九三年的東南商報,雖然和照片上的時間差了一年,但我還是在商報的右下角看到了一則尋人啟事,當時事隔一年,竟還有人在尋找杜子健的下落。

我輕輕撕下那一角,把上面的電話號碼記在心裏。

青青奇怪的看着我,皺眉道:“臭死了,你幹嘛從垃圾堆里翻這個出來?快扔掉!”

我不理她,一口氣扒完蛋炒飯,靜靜等待,青青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她拿了根牙籤,開始剔牙,似乎在等着我付賬。

“你不付錢?”

青青明顯一愣,疑惑道:“不是你請客嗎?”

“我身上的錢全都被你拿走了,哪裏還有多餘的?連一個硬幣都找不出來。”我的聲音並不大,但足以讓夜宵鋪老闆聽在耳里,老闆猛地把廚刀剁在砧板上,冷冷望着我們倆。

青青氣得發抖,只好掏出那張綠油油的五十大鈔,往桌子上一放道:“你該早說,我……我也像你一樣點一碗蛋炒飯了!”

我笑道:“是你太貪心,總想着榨取男人的錢,其實男人的錢哪裏有那麼好賺的?”

“哼,窮鬼,你還算不算個男人?”

我不答,伸出手道:“給我幾個硬幣。”

“幹什麼?”

“打個電話。”

青青輕蔑道:“你還有臉問我來討錢?沒有!”

我站起身,嘆了一口氣道:“那只有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了。”

我向前走,在一家公用電話亭前止步,撕下來的報紙上留着一個固定電話號碼,署名歐陽先生,我不確定過去了這麼多年,這個號碼還在不在用,但我仍舊需要試一試。

於是我撥了過去。

電話果然是盲音,我只好掛了線,找到一個公園,好讓自己稍稍休息一下。

這時候高跟鞋的聲音響起,青青竟也追上來,一屁股就坐在我旁邊的長凳上。

我疑惑道:“你沒走?”

“我……我一個人,你想叫我去哪?”

我嘆了一口氣道:“我已經沒錢了,一分都沒有。”

“明天一早,我就離開,你休想再找到我!”

我搖了搖頭道:“隨你的便,我累了,你去那邊睡。”

公園裏有許多流浪漢,每個人都佔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其中一個正好躺在我指給她的那張長凳下面,她支支吾吾道:“我還是……還是睡在你這裏吧。”

“你不去?”

她點點頭。

我站起來道:“那我去。”

“等等!”青青拉住我的手,低聲道:“我……我怕,他們比你更窮,我……我不喜歡和窮人在一起。”

我怒道:“我也是窮人!”

青青臉sè一暗,隨即笑道:“我的意思是,他們不像你,不會對我做什麼出格的事,我怕……我怕他們對我動手動腳。”

她說得倒也有些道理,於是我說道:“那你睡下吧。”

“你呢?”

我靠着長凳道:“我就躺在這裏,你放心,我不會逃走的。”

“我知道你是個守信譽的好男人,一定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不管的,對嗎?”

我點點頭,閉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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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谷的奇幻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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