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抉擇
王若虛辭別吏治崎嶇的父老鄉親,與僕人王安一路風塵僕僕來到燕京城。在家休息三日之後,便赴國史部擔任國史編修官。
燕京,地勢形勝,是遼國五京中的南京,它始建於遼國皇帝耶律德光的會同元年。以前叫幽州,是燕雲十六州的中心部位,距遼宋分界線白溝一百二十公里,其戰略地位特別重要。其間,遼國在唐朝舊城的基礎上進行擴建,歷經三年時間,周長三十六里,高三丈寬一丈五尺的城牆圍起一座新城。它東有安東門、迎春門,南面有開陽門、丹鳳門,西面有安西門、清晉門,北面有通天門、拱辰門。築城之時,又從玉泉山引水出來,溝通城外泡子河、大榆河、潮河、白河等大大小小十幾條水脈,形成豐沛的水資源。在城外,這水流是護城河,經西邊暗渠注入城內,又自西向東成為天津河,連接起太液池、瑤池、西華潭、玉淵潭等湖泊,真箇是碧水縈帶,水汽縱橫。修葺一新的燕京城越發顯得雄峻高大,各個城門飛檐斗拱,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燕京城外,樓宇鱗次櫛比,經濟實體也如雨後春筍,蓬勃出生命的力量。天下客商,熙來攘往,商品也是琳琅滿目,五花八門。
隨着地區紛爭不斷,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女真部落首領完顏阿骨打因不滿遼廷對女真人的歧視與殘酷壓榨,遂與各地區生女真熟女真達成統一戰線,便揭竿而起,意圖推翻遼國政權。公元1115年,阿骨打率眾建立大金王朝。金國的建立,源於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一說:遼國以鑌鐵為國號,取其堅,可是鑌鐵也有生鏽變質的時候,而金則不然,烈火見真金,可見只有真金不變不壞。再說,金子色白正是完顏不屬白號之姓,通過“白”這個共性,便在族姓與國號之間建起了文化屬性上的密切聯繫。
還有一種對國號“金”的含義進行解釋:“上京路,即海古之地,金之舊土也,國言金曰按出虎,以按出虎水源出於此,故名金源,新中國成立之號,蓋取諸此。”有學者進行了考辨,按出虎產金,故而為金髮源地,是以金之國號取義按出虎水。
當時,金太祖阿骨打帶領將士們披堅執銳,一鼓作氣拿下燕京城。曾經的遼朝國都,富麗堂皇的宮殿,繽紛如雲的官員侍女,隨着秦晉王耶律淳與蕭太後人去樓空,不得不作鳥獸散。
時過境遷,王若虛赴京從政,編修國史。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甫一上任,王若虛便召開國史部會議,由大學士元好問主持。王若虛站在台上,面對公差人員,扳着手指頭,一一分析如何提綱挈領,如何相與論文,如何推廣身體力行,躬耕田間地頭,搜集頗有價值的珍貴資料。
他環顧一下會場,嚴肅地說道:“編修國史,是一項繼往開來的大事件,容不得絲毫僥倖與麻痹,有一說一,是編修國史的基本要義,希望各位細心甄別一絲不苟。”
大學士元好問插話道:“這項工作,任重而道遠,需要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革命意志。”
任務佈置下去以後,許多工作人員案牘勞形,蛛絲馬跡也不放過,一個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這樣,以前的疑問卷懸案等案牘,堆似山狀,不到一個月時間,便告完工。
在王若虛大力整頓下,金國國史部官員們嚴肅認真的工作態度和斐然成績,深得金章宗的嘉獎。
當初,金國文化以女真為主,隨着其疆土的不斷擴大。尤其在完顏阿骨打打敗遼國,佔領燕雲十六州等漢民土地后,為了加強統治與統一,便採用肱骨之臣的建議,推廣普及漢字與契丹文。即便如此,金國政權統治階級對漢文化仍然保持一種矛盾心態,深怕自身民族特質消失。推行學習漢族人儒學、科舉取士等政策,就好像一隻斑斕猛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束縛,而失去野性似的。
因此,金代統治者責令政府內必須倡導學習女真族的民族語言,禁止取用漢名政策等,主旨意在維護與傳承自己的民族文化。
一旦政策有了鬆動,有了吸收外族文化的空間,便如空氣般迅速地融合進來,其實如湯湯河水不可阻擋。到了海陵王時代,他的不足之處便是弒殺篡位,殺人如麻,為了鞏固政權,他率眾到燕京建都,與漢族人有了肌膚之親。他是政治家又是文學家。他身先士卒運用漢語寫出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歌,並迅速得到傳播。他在《書壁述懷》一詩中寫道:
蛟龍潛匿隱滄波,且與蛤蟆作混合。
等待一朝頭角就,撼搖霹靂震山河。
詩句通俗易懂,詩意與他的人格魅力一樣,充滿壯志凌雲,開天闢地之偉大情懷。
海陵王另一代表作《鵲橋仙·待月》,文中寫道:
停杯不舉,停歌不發,等候銀蟾出海。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虯髯捻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
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
他的隱忍與振翅凜凜欲飛的神態,描寫得淋漓盡致。
海陵王作為完顏阿骨打孫子,作為金國第四代朝廷,他不遺餘力,積極推廣學習漢民族文化。在他的感召下,金國文壇相繼出現了文學巨匠党懷英、趙秉文等國家棟樑之材。
單說党懷英與辛棄疾,兩位大才子在選擇道路方面,卻沒有達成一致。
党懷英勸辛棄疾:“宋室大廈已傾,帝王昏庸無能,不妨留下來迎接新政府的成立。”党懷英推心置腹,比如宋徽宗,在治理國家方面是個門外漢,德不配位。可這個人在才學方面成績卓著,他既是書法高手,又是丹青大咖。
辛棄疾面對好友一番開導,不為所動,他堅持自己立場,從一而終。
“人各有志,不能強挽。”辛棄疾直言不諱,“黨兄,一朝君子一朝臣,這朝不用那朝人,我希望你我一道服務於宋國社稷。”
雙方各持成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党懷英閃着智慧的光芒,對辛棄疾說:“新生事物一定勝於腐朽舊世界,這就像大河之水一樣,總是後浪推着前浪,前浪被拍在沙灘上。”
辛棄疾聽到党懷英褒彼貶此,不由地心中火苗騰升起來,且漸漸熾熱着。
“黨兄不該厚此薄彼,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後會有期!”辛棄疾憤憤不平道。
面對抉擇,黨辛二人背道而馳,即便在政治觀點上相左,達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可在文學創作上,二人依然珠聯璧合不分伯仲。
隨後,党懷英問辛棄疾:“賢弟到了宋國你想做什麼?”辛棄疾擲地有聲說:“我要參軍作戰,收復祖國失地,還我大好河山。”接着辛棄疾反問党懷英:“黨兄到了金國想做什麼?”党懷英一本正經道:“持文服務社稷,為黎民百姓營造一個祥和文明的新國家。”
二人分別的那一天,二人各騎一匹馬,一匹是紅鬃烈馬,一匹是過隙白馬。二人扼腕壯別,為了不同的目標,他倆各奔南北。一個南下直奔宋國京城臨安,一個北上徑馳金國燕京。
就這樣,在歷史變遷更迭歲月里,在山東出現的兩個不同凡響的歷史人物,一個是金國文壇領袖,集文學家政治家於一身的党懷英,一個是宋國長短句大咖及智勇雙全的辛稼軒。
在儒學文化領域,頗有建樹之意的著名學者莫若是趙秉文。趙秉文,字周臣,號閑閑居士,晚號閑閑老人,磁州滏陽(今河北磁縣)人。趙秉文博聞強識,才智卓爾不凡。金世宗大定二十五年進士,調安塞主簿。歷平定州刺史,為政寬簡,自奉如寒士,未嘗一日廢書。他在關於儒家思想的一篇論文中闡釋:“大中”是超越一切物質的形而上的精神,人應該通過修養使人的性情與“大中”相吻合。他是詩人,又是書法家,還是一位思想家。他比王若虛大了快二十歲,是金國文壇上的領軍人物,與楊雲翼共執文壇牛耳,時稱“楊趙”。他一生著述頗豐,後起之秀元好問稱他”七言長詩筆勢縱放,不拘一律。律詩壯麗,小詩精絕,多以近體為之。至五言,則沉鬱頓挫,似阮嗣宗;真淳古淡,似陶淵明”。他為官清廉,累拜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