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國運之爭,1場成龍局
傍晚時分,學院門前。
“學院閑地有限,諸位就按照以往規矩,前去桃源鄉向鄉民借宿幾宿吧。”
“多謝陳院長接待,這便不叨擾了。”
模樣已有古稀之年的老先生,送走今日到訪的客人後,往住處而去。
能受到院長獨自接待,足以說明書房這二人份量之重。
董西嶽看着桌面一副新寫字卷,提的是「決然」二字,其筆勢迅猛,足見這位學院的陳院長、當朝的三品大學士,為官六十載,心中抱負仍是不減當年。
陳齊禮跨過門檻,先對端坐客椅的錦衣少年施了一禮:“殿下從西涼不遠千里而來,有失遠迎。”
董旻起身回禮:“先生不必拘謹,到了學院我便是學生,來此只是與先生見個禮。”
說著,他寒暄幾句后,果真離開了書房。
留下的董西嶽直入主題:“東南一角有處巷弄,貼了閑人免進的銘牌,裏間小院住的人是誰?”
陳齊禮上前收攏字卷,淡淡然回道:“不甚了解,我到此繼任時,他已是學院小師。”
董西嶽皺眉道:“原以為只是個家世不俗的年輕人,看來是懂得隱藏修為的洞天靈種。”
“你作為桃源院長,此處洞天山主,朝廷委你重任,你竟任由一個靈種插手學院事務?”
陳齊禮微抬眼帘,提醒道:“便是王爺在此,也無權過問洞天福地的事情。”
董西嶽嗤笑一聲,不以為然:“今日在他院中瞧見一位黝黑少年,是什麼來歷?”
陳齊禮不咸不淡道:“只是附近一個鐵匠的孩子。”
董西嶽輕輕點頭,背手而去,臨至門檻忽而頓足,調侃道:“字寫得不錯,好一個決然。”
陳齊禮看着手中字卷,直言道:“不可在洞天福地生事,這是武宗先帝定的規矩。你阻斷了那孩子的成仙橋,看在王爺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不要再得寸進尺。”
董西嶽笑着邁開步子。
他出門張望,便發現小王爺去了冶鍊堂觀摩,時不時與學生交流,臉上端的都是自信從容。
十數年的經營,三個月的護道,此番中原之行,小王爺有求必應的王道心境已然構成,而他西嶽正神的敕封誥令,也只欠一次魚躍龍門。
別說小桃木劍是小王爺的本命物,便只是一件尋常玩意,只要小王爺想要,董西嶽就勢在必得,不計代價。
這尊來自西境的山嶽神靈,踏步而去找尋元皮皮,眉宇間生起決然之色,卻渾然不知,心境已受了陳齊禮字卷中「決然」二字的影響。
……
偏角小院。
裴順一手抓着蘇觀寶的腮幫,威脅道:“張開。”
蘇觀寶臉色堅定,搖不了頭便瞪着眼睛表示抗議。
裴順大為不屑,笑道:“蘇觀寶,過去兩百年,你不是第一個抗拒的。想知道你的前輩們是如何屈服的嗎?”
蘇觀寶眨了眨眼睛,頓時如臨大敵。
下一刻,她只覺腋下傳來陣陣瘙癢,忍不住便張開嘴巴笑了起來。
裴順瞅准兩顆虎齒之間,迅速將千年蟒蛟的內丹,塞入小姑娘嘴中。
蘇觀寶只覺一股苦澀落入咽喉,急忙捧起石桌上的茶壺,咕嚕嚕灌了幾口桃花茶。
百年以上的妖物內丹,按理說是要用丹爐熔煉七七四十九天的,如此方能使妖毒褪盡,這樣干吃,倒是叫人聞所未聞。
其中關鍵,自然是裴順親自煮的一壺桃花茶。
“小師!就不能煎成水喝嗎?”
每每念及這顆如紅寶石般的圓球,竟是一條蟒蛇的內丹,再想到剛撿起來時的那股粘稠感,蘇觀寶只覺有些反胃。
裴順坐回搖椅,翹着二郎腿道:“直接吞服效用最佳,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哪輪到你嫌棄。”
主僕二人正閑聊,忽見元皮皮從院門外走了進來。
他神情獃滯,手裏拿着那柄時常掛在腰間的小桃木劍。此時劍身滑膩,沾滿了鮮紅血跡。
“我、我把他殺了。”
“是他動手要搶!這是我娘留給我的,誰都不能給!”
“你殺了人?”蘇觀寶臉色煞白,惶恐地看向小師。
裴順倒是沒有絲毫的意外,畢竟在這座洞天福地,他僅憑意識便可盡覽全局。
方才董西嶽找上元皮皮,總歸是沒將這個孩子放在眼裏,打算出手搶奪小桃木劍。
這大概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一尊山嶽神靈,舉手投足便可覆滅無數入境修士,面對一個鄉下孩子,又怎會有忌憚的心思。
眼看元皮皮舉起兩指粗長的小桃木劍,董西嶽自是有恃無恐,毫不躲避。
哪知這柄小桃木劍,竟是直接刺入了他引以為豪的山神體魄,流出鮮紅血液。
董西嶽這般愕然之下,元皮皮已是神色慌張,拔腿便逃。
再到如今……
裴順看着跑上前來、跪倒在地的倔強少年,毫不客氣道:“怎麼,這個時候不去找你的陳先生,倒是賴上我了?”
“是怕陳齊禮對你失望,還是怕他大公無私,不包庇你?”
元皮皮驚慌的神色漸漸收斂,化作一股決然。
他仰起腦袋,請求道:“殺人償命,我懂,我自會找先生請罪。”
“我元皮皮不怕死,我寧願死,也不會讓人搶走我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只是……我爹……”
“裴順,我知道你認識很多人,但凡從離開桃源鄉后變得了不起的人,或多或少都與你有交情。”
“我沒有求過你,這次求求你,別讓我爹牽涉進來。”
裴順看着這個早些時候還嚷嚷着要在晉陞大典成為修士的倔強少年,索然道:“你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什麼誤解,還是低估了修士的體魄?”
元皮皮眼睛一亮:“可是……他當時捂着肚子,血流得滿手都是。”
裴順看向他手上的小桃木劍,明白其中玄機:“不過擦破人家一層皮,董西嶽當時只是有些意外,這才沒來得及調氣止住外傷。”
“元皮皮,我不止一次表示過我不喜歡你,不過,你那憨直老爹年輕時候幫過我一些忙,這次就勉為其難替你家消消災。”
“但我還是那句話,回家去,晉陞大典結束之前不要再來學院,你做不做得到。”
元皮皮咬緊牙關,半晌后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那傢伙肯定有些背景,只要這件事不把我爹牽連進來,我都聽你的。”
裴順意興闌珊地倒了杯桃花茶,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元皮皮怎麼會動手傷人?
這孩子脾氣是臭了點,可到底只是逞逞嘴巴的威風,還不至於有動手傷人的決心。
究其原因,是為了護住他死去娘親留下的遺物……
他死去的娘親……對了……
裴順剛拿起茶杯,瞳孔便驟然一縮,萬千思緒在腦海中翻湧,最終化作靈光一束,頓感恍然。
“我還差點忘了這件事……身負真龍氣運,看來那少年便是西涼王的嫡系。”
裴順飲下杯中花茶,目光漸漸深邃。
難怪姓陳的將元皮皮扔到我這裏來……
這老陰棍,可真損。
這麼說,董西嶽魯莽行事,險些將那位西涼王嫡系推入火坑,恐怕背後有老陰棍的手筆……
他輕輕放下茶杯,已有應對良策:“蘇觀寶,你陪他回家一趟,這兩天住在他家的鐵匠鋪,晉陞大典當日再回來。”
蘇觀寶已將元皮皮攙扶起來,聞言不由疑惑:“可是小師,你不是讓我這兩天待在小院裏不能出去?說什麼別被些三流宗門看上眼……”
裴順微微笑道:“放心,我已經想好你的去處了,去吧。”
蘇觀寶臉色忐忑,但還是恩了一聲,同元皮皮往院外走去。
“你怎麼敢傷人,劍給我!”
“不,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我不想傷害他,是他要搶。”
“傷了人就是傷了人,你哪還能狡辯,讓先生知道了,你……”
目送倆個孩子出了院門,裴順再次捧起手中邸報,翹起二郎腿。
搖椅晃啊晃,他輕輕唱了唱:“我偏不入局,我就不入局,又能奈我何,可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