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兒蠻氣，衝撞王象
裴順抱着疑惑，細察那錦衣少年的仙橋，不由有些詫異。
這少年的仙橋……竟是有真龍氣運，分明散發著王道氣象。
三日後，便是晉陞大典，附近有意成為修士的人，當然就絡繹不絕來此桃源洞天。
可這也僅限於家世尋常之輩。
身負真龍氣運，必然是王室貴胄，這樣的人物若要晉陞修士，自會有欽天術師擇其黃道吉日，另作安排。
是不可能這麼草率，與普通人一同參加洞天福地的晉陞大典的。
面對元皮皮的衝撞，錦衣少年倒沒有隨從那般威勢逼人，反是展開笑顏，真誠道：“你這小桃劍能否賣我？我挺喜歡，你開個價。”
元皮皮看了看腰間的掛件，罵道：“開你個王八，滾蛋！”
少年的笑容頓時僵了片刻。
魁梧隨從察覺到小主神色，不由雙眼微眯，動了殺機。
作為一位山嶽神靈，董西嶽談吐間就能讓無數修士噤若寒蟬。
可「洞天福地不可生事」的規矩，是那位有開世之功的武宗先帝所立，他當然不會因為無知小兒衝撞王駕，就起了以身犯禁的心思。
實在是內有玄機。
不僅涉及他西嶽正神之位的敕封，更暗藏西涼與中原之間的一場國運之爭。
身邊這位西涼小王爺董旻，生來成仙橋便有一條錦鯉，被稱為真龍氣運。
而西涼境內，近年來厚積薄發，勢頭已是隱有趕上中原正統的跡象，恰逢時局如此，西涼王便請來高人推演，給兒子謀劃了一場成龍局。
此局說來也不複雜，無非是董旻從西涼王宮出發，一路跨越中原，到此東海邊境的洞天福地，完成晉陞修士的儀式。
但其中關鍵——造就「有求必應」的王道心境，卻是極難做到，需要有一往無前、毫無挫折的氣勢。
中原朝廷人才輩出，未必就沒人關注到這件事。
所以，西涼王才不惜以西涼境半壁山川為代價，請來這麼一位山嶽神靈，為董旻護道。
從西涼境到此桃源洞天，途中當然出現過不少麻煩，不管背後是否有人佈局阻攔，在這位修為強悍的山嶽神靈護送下，總算也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
可以說，此番跨越中原之行，沒有感受到絲毫挫折的小王爺，已是造就了有求必應的王道心境，為成仙橋那條鯉魚，做足了魚躍龍門的氣勢鋪墊。
只待三日後晉陞大典，董旻完成晉陞修士的儀式，那條鯉魚便大有“跨越龍門，成就真龍體魄”的可能。
偏偏這最後一站……
這桃源洞天……
這個黝黑少年……他是怎麼回事？
在董西嶽的眼中，分明看見了元皮皮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混亂氣機。
乍一看去，搖搖欲墜，定睛觀瞧，也不過野蠻渾濁，可說毫無氣象可言，足可斷定這孩子不會是什麼資質奇佳的修鍊胚子，甚至有種朽木難雕的意味。
可是……
偏偏是這麼一股渾濁野蠻的氣機……
在這股蠻氣面前，小王爺的真龍氣運竟是退讓三分！
正因有這背後的種種玄機，他才枉顧武宗先帝定下的規矩，對元皮皮動了以身犯禁的殺心。
大局將定，他怎可讓一個無知孩兒壞了事？
須臾之間，董西嶽已是微微抬手，輕輕拍向元皮皮的肩膀：“孩子，不要這麼急躁。”
他剛拍了一下，正要拍第二下，
卻見元皮皮忽的被人一扯，以極其巧妙的角度躲開了。
裴順將元皮皮扯到身後，指着巷口的銘牌，溫和提醒道：“此處閑人免進。”
董西嶽看起來只是四十齣頭的年歲，一張臉正氣凌然，眉宇間隱顯玄妙，已有威脅之意：“年輕人，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他當然注意到了那張閑人免進的銘牌，可小王爺一路跨越中原，要去的地方，又豈是一張小巷銘牌能夠阻止？
裴順臉上掛着淡淡笑意，語氣卻絲毫不讓：“不可在洞天福地生事，這規矩是武宗先帝定下的。”
董西嶽雙眉挑起，頗感意外：“既然你猜到了些隱晦，這番出頭又是何處來的底氣？”
董旻微微抬手，目光依依不捨地抽離小桃木劍。
他極為得體地朝裴順施了個禮：“這位小師，我無意冒犯，這便離開。董西嶽，我們先去拜見陳先生吧。”
聞言，董西嶽這逼人的威勢頓時收斂，恭敬地跟着董旻轉身而去。
行至巷口，董旻忽的問道：“那人什麼修為？”
董西嶽沉吟道：“沒有修為，只是有些眼力見罷了，殿下不必擔心，料想只是附近某方世家的小輩。稍後我向陳齊禮詢問清楚。“
董旻聲音清脆，語氣堅定：“那柄小桃木劍，我要的。”
董西嶽似是領會到了什麼，臉上難掩喜色，低聲詢問：“是本命物？”
董旻點了點頭。
……
小院外。
元皮皮緊抓褲子的一角粗布，嘟囔道：“多管閑事，誰讓你幫忙了。”
只是與以往不同，黝黑少年這次，不敢直視面前的小師。
“元皮皮，你回家去吧。近幾日都別來學院。”
元皮皮一愣，他仰首看着裴順那張眉清目秀的臉，莫名有些慌了起來。
沒有尖酸刻薄的話，也沒有輕蔑的目光，裴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大反常態。
倔強的少年咬着牙道：“那個人……很了不起嗎？”
在桃源鄉長大的元皮皮，從來沒有看過外面世界，他能想到自己與別人的差距，大概就是自己平平無奇，而別人很了不起，再無更多了。
裴順目光移動，看向他腰間的懸挂的小桃木劍，直言道：“我早就說過，你的成仙橋有缺陷，若執意踏上修仙路，必將多災多難。”
“真當姓陳的許你一句大器晚成，你就真的能熬出頭？”
“繼續冥頑不靈，遭殃的是你自己。”
他語氣平緩，沒有絲毫情緒。
在元皮皮聽來，卻如晴天霹靂，叫他振聾發聵。
良久的沉默后，元皮皮卻是決然道：“先生向來鼓勵我們力爭上遊。”
“裴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沒志氣，甘願一輩子待在桃源鄉。”
“先生說我大器晚成，說明我是有機會的，我不會放棄。”
“我不會留在這小小的桃源鄉，我一定會闖出去！三日後的晉陞大典就是我的契機，你等着瞧吧。”
裴順目送倔強的少年遠去，細察之下，對方那座本就歪歪扭扭的仙橋，分明已是斷作兩截。
剛才那位董西嶽的第一拍，已斷送了這孩子的修鍊之路，此生概無可能成為修士了。
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元皮皮再遭上第二拍，命格根基更會遭受重創，活不過接下來的半年。
好狠辣的手段。
可是不應該……
不可在洞天福地生事，是武宗先帝定下的規矩，越是王室嫡系，越不該犯此雷池，董西嶽看且護主，實則是將主子往火坑裏推。
何以如此？
小院裏的蘇觀寶探出個腦袋，她被裴順叮囑，這幾日不要輕易拋頭露面，如今見院外無人，急忙上前扯了扯裴順衣袖。
她精緻的小臉上滿是擔憂：“小師，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表情，是元皮皮惹了什麼麻煩嗎？”
裴順眨了眨眼，臉色頓時恢復了往時的隨意，笑道：“沒事，來，我給你講講這枚內丹。”
罷了。
姓陳的把元皮皮扔給自己，不代表自己就要為這倒霉催的出頭，忒麻煩的事。
只要沒耽誤蘇觀寶便好。
否則……
不是裴順看不起那位來自西涼的山嶽神靈，像這種強悍實力的對手，他曾在某夜裏，一口氣斬殺了四位。
能在桃源洞天逍遙自在，他靠的不僅僅是眼光獨到，帶出了一批批驚才絕艷的人物，更重要的是自身作為穿越者的能力。
在這座洞天福地，他無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