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顧寧半睡半醒時伸手撈了下身邊的人，卻發現撈了空，立刻清醒過來。

窗帘依舊沒有拉上，顧寧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金色的餘輝灑在窗台上，割開昏暗的房間，地面倒映出窗框的影子。

室內空曠又安靜，未免讓人感到一絲孤寂。

顧寧看着地面的影子，想起了上一世的夕陽，她的手機存了很多這樣的景象，大學加入過攝影社，追逐一年四季的景物變化，雖然沒有意義，但很美好。

周璋又去哪了？

顧寧看了下時間，現在大概五點左右，作為家長的玩家應該都離開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周璋，除了知道對方的身份和展示出的性格，其他的一點都不了解。

他平時都會幹什麼？

顧寧梳理了下頭髮，穿好鞋子，今天首次走出房間。

在樓下嗎？

顧寧順着樓梯一層一層地下去。

同樣的場景，第一次因為無知而無畏，第二次因為未知而緊張，第三次她平靜地看着周圍的景物。

不管是頭頂一閃一閃像是壞了的燈，在黑暗中發著綠色熒光的路牌，身後突然出現的第二個腳步聲——不至於，這個還是要回頭看一下。

顧寧轉頭看向身後，樓梯間空蕩蕩的，只餘下不知哪來的「嗚呼呼」風聲。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雖然boss是男朋友，但是不代表這裏的事物是正常的。

上次上樓的時候，明明園長也在身邊，但她還是被樓梯的怪物攻擊了。

四周靜的只剩下腳步聲，和不知道哪來的滴答聲。

顧寧這會兒也開始緊張起來了，別到時真的大水沖了龍王廟。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可是每當她回頭時又消失了，一切正常的樣子。

顧寧下意識伸手想抽出別在腰間的刀，卻摸空了。

淦！

顧寧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應該到她背後了，可是不管怎麼回頭，也沒有看到第二個人，彷彿身後的人在玩一二三木頭人。

「猜猜我是誰？」

顧寧剛產生這個想法，後面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輕輕飄來，分不出男女聲，空洞又詭異。

如果此時站着的是普通玩家，這個時候應該冒冷汗了。

但是顧寧沉默了片刻，接着一臉麻木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們的園長去哪了嗎？」

身後的聲音也沉默了，幾秒鐘后再次傳來，「二樓。」

聲音依舊空靈，只是帶點不明顯的顫音。

「謝謝你。」

「不客氣。」

兩方相互客氣道別，雖然顧寧看不見身後的「人」，不過她身邊的事物終於恢復正常了。

燈光穩定地發揮照明功能，樓梯間，顧寧能隱約聽到一男一女吵架聲，甚至還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她立刻豎起耳朵，想仔細聽聽到底發生什麼事——嗯，周璋等會兒再找也不遲。

結果沒過兩秒，吵架聲音停止了。

顧寧眨眨眼睛，有些失望。

當她下到二樓，顧寧果然不出所料看到周璋的背影。

透過走廊的轉角，周璋往裏面走去，很快就要消失在她的視線。

顧寧沒立刻上去，而是躡手躡腳跟在身後。

在走廊的盡頭，白錦文一退再退，直到身體完全貼緊了冰冷的牆壁。

現在的她沒了以往精緻優雅，臉上的妝容脫了一半，黑色的睫毛膏暈開了整個眼眶，劉海一縷一縷貼在額頭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狠戾，帶着魚死網破的決絕。

而在她前面，園長眼神溫和，優雅踱步而來。

三具乾屍撲向眼前的男人，這些屍體身上帶着金屬的光澤，臉上七竅流出黑色的液體，它們沒有理智地沖向目標。

園長眼睛都沒多眨一下，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走。

乾屍要碰到他的那刻，突然趴了下去，緊接着是關節扭曲時的「咔嚓咔嚓」聲，然後像有個無形的巨物壓在上面，內臟破損，骨骼破裂，接着是黑色的濃稠血液逐漸流出。

而它們伸着長長的黑色指甲的手，連園長的衣角都沒觸碰到，就在對方的腳底下化開為一灘黑色的水跡。

雖然見過不少殺人的畫面，顧寧看到眼前這一幕，瞳孔也依然緊縮了一下。

剛才還在抵死纏綿的親密戀人，此時露出了她從來沒見過的一面。

顧寧下意識停住了向前的腳步，愣愣地站在周璋的身後。

這樣一來，白錦文正好面對顧寧，她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張嘴想說什麼。

但是，顧寧卻看到，她的舌頭已經斷了，口腔內血肉模糊。

園長沒有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眼裏，輕柔地說道：「這位家長，現在已經錯過了接孩子了，你要是不能解釋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我們會很困擾的。」

白錦文眼裏的怨恨都像是要化為實質了，張嘴說出的依舊是「嚯嚯嚯——」。

「看來你是不願意配合我們的工作了。」園長有些遺憾說道，彷彿對方是個不好好配合學校工作的家長。

白錦文此時腳微微移動，眼睛死死地盯着園長。

顧寧知道，對方不是在看園長，而是在看園長背後的自己。

她想幹什麼？

很快，顧寧就知道了，白錦文想往自己的方向跑。

但是，兩步之後，地下的手破土而出，青灰色的手指抓住了白錦文的兩隻腳踝，她差點撲倒在地上。

此時，白錦文乾淨整潔的洋裙已經大變了樣，黑色的污漬染了一半的裙擺，蕾絲等裝飾布料全部撕裂，一條一條地掛着身上，順着衣角，紅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顧寧才知道，原來黑色的污漬是血液。

顯然，園長並不會給白錦文逃走的機會。

「我曾經放過一個玩家……」他的心情挺好的。

白錦文血紅的眼珠轉動，看着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男人。

「雖然本意是為了在最後解決，但是差點出了意外。」

顧寧立刻回想起孫奇志，她還記得，那時候她被用來威脅周璋。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嗎？

沒頭沒尾說完，園長微俯下身，居高臨下看着癱坐在地上的白錦文。

地上的手越來越多，纏在了白錦文腰上，手腕上，腳踝上，原本白皙的皮膚被抓出一塊一塊的污垢，像是要把她拖下去。

白錦文哭了，兩條血淚掛在已經灰撲撲的臉上，顯得更加清晰。

園長站直了身，腳下的女人被青灰色的手活生生地撕開，流出腸子與內臟，沒過幾秒都被手「分贓」了。

突然，他似乎感受到什麼，側臉看向身後。

顧寧那一瞬間看到了對方那毫無感情的琥珀色眼睛，像明亮的月光，像深沉的大海，像神秘的星辰，唯獨不像一個活着的生命體，沒有絲毫溫度。

讓她回想到了一年前被物業追殺的夜晚，黑幕似的天空浮現巨大的琥珀色眼珠，人站在這樣的巨物面前渺小得有些可笑。

昏迷前的一秒，她窺視到了這個世界真正的一角。

地面在動，它在呼吸，白天遇到的怪物在死亡，無數人體殘肢從地下快速爬出來，密密麻麻的怪物發出囈語，有的「人」腦袋長在身下，有的身上都是手，連腳都是手，有的只是一個肉球，上面長滿了眼睛……

它們在相互吞噬同伴，發出咀嚼的聲音。

想到這，顧寧的身體忍不住一顫。

剛才的回憶不過是瞬間的事，下一刻，溫熱的手掌輕輕扣住了周璋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年輕的女聲充滿活力地問道。

周璋感受到眼睛上微微顫抖的手，也許是天氣的原因，手心出了些汗，臉上的笑意都真切了幾分，「阿寧。」

「猜對了！」顧寧沒有放開雙手，而是身體湊過去，重重地親了一下對方白玉似的臉頰，非要在臉上留下紅色的痕迹才罷休。

周璋安靜站在原地，為了照顧小姑娘，還特地俯下身。

顧寧看着對方遮住眼睛的下半臉，餘光飛快地看了一下剛才白錦文所在的位置。

她咬了咬嘴唇，仰頭自下親起。

第一下親在下巴——讓你長那麼好看；

第二下親在嘴角——讓你不早點告訴我你的身份；

第三下親在臉頰——讓你不早點表白；

顧寧每次親一下，就在心裏默默埋怨一句話，毫不講道理地指責對方。

而手下的人似乎有點急了，嘴唇微動，似乎在告訴顧寧，抓重點。

顧寧微微一笑，最後一下吻住了對方雙唇，然後閉上雙眼，手臂緊緊環抱住對方的後頸，整個人都要掛在對方身上。

可是，誰讓我就是喜歡上你了呢？

周璋對於顧寧的熱情有些驚喜，身後的觸手忍不住伸了出來，一點一點地纏繞，收緊。

夜幕已然降臨，四輪月亮高高掛起，穿透青黑色的雲層，灑落一地的光輝。

夜晚的幼兒園是靜謐的，只剩下白熾的燈光亮着，樓下的綠植肉眼可見地生長，藤蔓爬上了教學樓，綠葉越長越密，綠得發黑。

蔣怡坐在保安亭中，她現在也可以休息了。

於是她脫掉了身上的衣服，健康膚色上，一塊一塊皮膚被黑色的線條縫合，可能因為不太契合，有塊白一些，有塊則黑一些。

她袒露着身體，毫不在意地走了出來。

然後趴在最靠近南門保安亭的屍體上，一臉享受地啃食起來，臉上沾染上了一層血色的污垢。

扎着高馬尾的席白楓也湊了過來，臉蛋圓潤，她並不是走過來的，而是採用更舒服的爬行，也不是正面朝下地爬行，而是在背部朝着地面，而腦袋卻三百六十度旋轉，脖頸像抹布一樣扭出層層褶皺。

她和蔣怡一樣，埋在屍體破開了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