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毒
一夜過去,遠處傳來拔營起軍的命令,眾士兵都紛紛收攏營帳,惜茗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來到司南月的帳篷外,還沒進去就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平時二小姐要督促小少君做早課,早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再加上這段時間她睡不踏實,總是早早的就醒來。
可此時,外邊這麼吵,帳篷中還是漆黑一片,惜茗不由得慌張起來,她急忙闖了進去,摸索着點上燭台,才發現司南月身上只蓋了一層薄薄的毛毯。
她是及怕冷的人,可現在卻臉頰飛紅,呼吸微弱的縮在毛毯中。
「小姐,這是怎麼了?」惜茗忙跑上前探探她的額頭,手中只覺得燙,燙的嚇人。
此時,外邊的赫連決正準備行軍,看到司南月的帳篷中還沒動靜,剛想派人去看看,還未來得及下令,便見惜茗火急火燎的從裏邊跑出來。
「殿下,請您快傳軍醫看看小姐吧,她……她……」
惜茗太過慌張,話都說不清楚,赫連決眸子一沉,大步直奔司南月榻前,他毫無憐惜的,大手抓着她的肩膀直接將她拎了起來。
「怎麼,昨夜不過一顆春藥跟幾滴雨水,就讓城主病的下不來床了?」
自是沒人回應他,他手一松,司南月癱軟的身體直直向後倒去,他才知道她好似是真的病了,赫連決連忙扶住她,緊皺劍眉向外面喊道:「快傳軍醫!!」
營帳外,阿波罕口中叼了根草坐在石頭上,等着行軍的命令,可等了半晌,天都大亮了還沒人來傳信,他等的沒了耐心,罵道:「殿下今兒個怎麼回事,昨晚泡酒罈子裏了?」
「不一定是泡到酒罈子裏。」白面軍士意有所指道:「將軍可聽過「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說人話!」
「呃……屬下的意思是,也許殿下是被什麼女人絆住了。」
「絕對不可能!」阿波罕大手一揮,「驍王殿下是什麼人!那是統領赤淵四十萬狼王軍的狼首,是狼神吉拉的化身,怎麼會為了個女人耽誤軍事……」
他正說著,瞥見不遠處的軍醫拎着藥箱,急匆匆跑向王帳的方向跑出,阿波罕心裏一緊,難道是大殿下出什麼事情了?他連忙對着軍醫吼了一嗓子:「慶吉爾,你幹什麼去!」
軍醫被這突如其來的虎嘯聲嚇的一哆嗦,他手忙腳亂的對着阿波罕行了個禮,邊跑邊喊,語氣急促道:「回將軍,小城主病了,殿下召我急去!」
「他奶奶個腿兒的!」阿波罕口中的草被他用力唾在地上,氣怒的對白面軍士道:「阿古,還真被你說中了,殿下還真是被屎糊腦子了。」
阿古連忙擺手,「將軍,屬下可沒膽子說這話啊!」
阿波罕不接他的話茬,急躁的在一旁轉來轉去,最後得出結論:「這女人不能呆在殿下身邊,否則非出大事不可。」
阿古腦筋一轉,「將軍是想……」
「沒錯。」阿波罕沉下臉,毫不掩飾眼中殺意,「她一定要消失!」
遠處帳篷中,赫連決緊繃著臉,裏面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的陪着,直到慶吉爾診完脈,確定是染了風寒,他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些。
遣散眾人後,赫連決的手指輕輕刮蹭着司南月紅燙的臉頰。
自幼在軍營中摸爬滾打長大的他,接觸的都是與他自己同樣,似有着銅牆鐵壁般身體的軍人,他想不到原來有人會因為一場雨病的這麼厲害,早知如此,昨夜他便收斂着些了。
司南月高燒不退,她被燒的迷糊,朦朦朧朧的眯開眸子,手指輕握着赫連決的手,有氣無力的說著:「我只是染了風寒……母親不必擔心,今日兄長與星兒該在邊關回來了,就跟他們說我在城外待幾日,千萬別讓他們……挂念……」
她一直睡不踏實,纖長的睫毛輕顫着,直到赫連決應了聲,她才又沉沉睡去。
赫連決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總覺得身體裏憋着一口氣,悶的難受,卻不知從哪兒發泄出來。
等慶吉爾給她喂完葯,赫連決才問道:「她這病幾日能好?」
「回殿下,城主身子太虛,一般人三五天能痊癒,到了她這,怎麼也要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的差不多。」
「這麼慢!」赫連決皺了皺眉頭,卻也沒多說什麼,剛勒令慶吉爾退下,便聽司南月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劇烈的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樣。
赫連決急忙大步跨過去,只見她突然從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本來毫無血色的唇也變的發青。
慶吉爾聽見動靜也返了回來,等他搭上脈后整個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殿下,是……是蓖毒花……」
「蓖毒花?」
赫連決聽着這個名字耳熟,而後才想起,在赤淵經常會見到一種叫九曲環蛇的毒蛇,被這種蛇咬了之後,要在七天內找到蓖毒花便可解毒,否則藥石無醫,中毒者全身潰爛而死。
說來奇怪,這種花本身就具有極大的毒性,但與蛇毒相融便可以毒攻毒,若是直接服用,那後果……
慶吉爾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額頭上的汗珠都流了下來,若是司南月因為喝了他的葯不治而亡,那他的後果怕是要給她陪葬啊……
想到這兒,他整個身子都軟趴趴的,額頭「咚」的一聲磕在地上,「驍王殿下,屬下絕沒那個膽子毒害小城主,還請殿下明察啊……」
赫連決心急如焚,「廢話!本王若是懷疑你,你現在腦袋早就搬家了!」
「是……是……殿下聖明。」慶吉爾在心裏悄悄舒了口氣,「我們要在七天內找到一條九曲環蛇,否則小城主性命難保啊!」
「說的容易!」赫連決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那九曲環蛇在赤淵不是稀罕東西,但他在外征戰多年,仔細想來,還從未在赤淵之外見過這種蛇,短時間內他們絕對趕不回赤淵,這讓他如何是好!
他正氣怒難忍,不知如何是好時,眼角撇過慶吉爾,發現他正一副有口難言的憋悶模樣。
赫連決眯了眯金眸,俯身蹲在慶吉面前,與他平視着,那雙險如煉獄的眼彷彿要把他吞噬。
「慶吉爾,葯是你親自熬的,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
「別別別……殿下我有辦法!但是……」他話說到一半,面露為難,想着不救也是個死,便硬着頭皮說道:「殿下可還記得黑蟲泥沼?」
赫連決面色瞬時一變,金眸中更添肅殺之氣。
他怎麼忘記那個地方,六個月前,他們被司南月派去的死士誤導,從而誤入了黑蟲泥沼,傷亡加起來共近三千人。
雖然這些人數比起狼王軍的總人數不值一提,但當時陷入泥沼士兵的慘狀,一度另不懼生死的狼王軍膽寒。
赫連決冷聲道:「繼續說。」
「是,當時咱們經過泥沼時,有士兵被一種叫烏頭青的毒蛇咬傷,當時我對這種蛇類知之甚少,於是徹夜……」
「講重點!」
「呃……是……是這樣的,烏頭青的毒性與九曲環蛇十分相似,這兒離泥沼不算太遠,若是能有一條烏頭青,小城主身體裏的毒不成問題。」
赫連決的指尖一下下敲在桌子上,薄唇重複道:「黑蟲泥沼……」
他眼神陰鷙,神色怪異,底下跪着的慶吉爾冷汗流了一身,更不敢猜赫連決此刻在猶豫什麼,畢竟這女子是戰敗城池的君主,她殺了赤淵那麼多的將士,留着毫無用處,死便死了,可殿下為何……
就在赫連決遲疑不定時,司南月突然醒來,輕喚了聲:「殿下……」
之後,慶吉爾被勒令退下去,不久后他接到命令,大殿下竟親自帶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隊出發至泥沼,而慶吉爾作為軍醫,亦要同行。
這支軍隊日夜兼程,正常行軍要半個多月才能到達的黑蟲泥沼,短短五日便到了泥沼的邊界處。
而此時的司南月已然是風中殘燭,除了有極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着,慘白如紙的面容讓她看起來幾乎與死無異。
到泥沼邊界時已是黃昏,入夜後泥沼中瘴氣最盛,赫連決下令於邊界不遠處紮營,眾人歇息一晚后再尋烏頭青。
眼看司南月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赫連決死馬當成活馬醫,整日餵給她一些祛毒退燒的草藥,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司南月還吊著一口氣。
只是攜帶的草藥用盡,搭好營帳后惜茗便喊着慶吉爾一起去采些要用的草藥。
慶吉爾知道晚上這地方不安全,又叫了幾個士兵相互照應着才去,好在狼神吉拉保佑,他們一路沒遇到什麼危險,但在回來的路上,他們發現了幾具屍身。
屍身皮膚呈紫紅色,皮肉早已腐爛,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不時還有蛆蟲與不知名的蟲子在裸露的皮膚里鑽來鑽去,腐爛的味道與強烈的感官刺激,讓人忍不住反胃,但在場的人除了惜茗之外,所有人都在瞬間靜默。
因為他們身上所着的盔甲,一看便是赤淵將士,他們是在幾個月前,狼王軍誤入黑蟲泥沼時,死在這兒的士兵。